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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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菊花未敗,紅梅便放了。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來得更快,更狠。 曬不干的糧食發(fā)了霉,過冬的柴火沒添置,一家一戶的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鵝毛大雪堵死了生路。 戰(zhàn)后第一年。正是百廢待興的時(shí)候。 老婦抱著孫子啜泣。 剛生產(chǎn)完的媳婦歸了天。 丈夫帶著產(chǎn)婆,急匆匆地推開房門。 萬事已遲。 漫天大雪蓋下,將這小家壓垮。 尋常百姓家苦。 飛入皇城去。 皇椅上的老頭聽著各地急報(bào)頻頻,批了官員,放了國庫。 那昏花的眼含上淚。 那昏花的眼要如何落淚。 多美的雪。年輕的公子小姐披了袍子,無憂無慮地在雪地里玩鬧。 多美的雪也沾著血。 紅梅開得旺盛,抖落了身子上壓著的白雪,露出柔軟剛韌的內(nèi)里。 它是如此驕傲。 它不屑蜷縮暖春,它永遠(yuǎn)對抗嚴(yán)冬。 徐殷行進(jìn)來,一眼瞥到角落里盛放的紅梅。 它注意到這灼灼視線,自然舒展了枝條。 它愿意給任何人帶來些希望。 她怕這金貴的皇子染了風(fēng)寒,趕忙拿出狐皮大袍。 “殿下,他在里頭等您。”她提醒。 他攏了攏外袍,那好看的唇線緊繃又松弛,不明所以。 “知道了?!?/br> 她欲要協(xié)助的手落了個(gè)空。 那蒼白的手獨(dú)自轉(zhuǎn)著輪椅。 “殿下……”她遲鈍。 閣里暖得像是春天。 他摘了外袍,蓋在毫無知覺的腿上。他靜坐,他有一雙沉靜的眼睛。 床上的青年緩緩醒來。 “好些了么?!彼麊枴?/br> 青年回過神,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勉強(qiáng)起了身子,棉被滑落下來,刺骨地冷。丫鬟給他取了個(gè)湯婆子,塞在懷里。他謝過,冰涼的指尖疊在上頭。 他腦部受傷,昏睡了幾月。 就在入冬的三天前,青年醒來。 “失憶?!碧t(yī)搖頭。 他沉默,沒說什么話。 他總拉著青年,說些以前的事。 雖都是些小事,青年也動(dòng)容。 “您與殿下感情很好?!毖诀咝φf,“殿下小時(shí)候很纏您。” 他向徐殷行求證,徐殷行只面色淡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 “我喜歡跟著師兄。”他低頭削著蘋果。果皮圈圈轉(zhuǎn)轉(zhuǎn),落到地上去。 她聞言調(diào)笑著朝青年眨了眨眼。 “往后也如此?!睅撞豢陕劦膰@息融在暖烘烘的空氣里頭。 他將削好的蘋果遞給青年,搖著輪椅出去。他望著人遠(yuǎn)去的背影,迷茫。 “殿下心里難過,您別怪他?!毖诀甙矒崴?,“殿下在乎您的?!?/br> 丫鬟追了出去,他早已不見了蹤影。 雪小了些。 徐殷行看著雪片在指尖融化,一點(diǎn)點(diǎn),沒入皮rou。 他十七歲那年,也過了個(gè)這樣難熬的冬天。他想。只是那時(shí)年輕,身邊人多,也不覺著冷。 他沒回寢宮。向北去了金玉殿。 殿里關(guān)著他那呆子師弟。 林落北沒注意到推門進(jìn)來的他。 他一個(gè)人坐在梅花樹下,不知坐了多久,嘴唇凍得發(fā)紫。 他呆呆仰頭望著紅梅。 徐殷行離他三尺,不去擾他。 寒氣逼人。他忍不住咳嗽。 林落北猛得一抖,抖落了肩上的雪,朝他看來。 “師兄?!彼由睾?,拿手指勾著花枝。 徐殷行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踮腳采了朵紅梅,戴在發(fā)上。 “好看么?”他笑得單純,兩邊臉頰泛上淺淺的酒窩。 徐殷行看他一會(huì)兒,目光無奈,卻也寵溺。 “好看?!?/br> “落北?!靶煲笮袉舅瑳]有理會(huì)小太監(jiān)手里捧著的熱茶。 白花花的水汽升起來,不一會(huì)兒就消散了。 他們的人生,也便是如此。來時(shí)一腔熱血,走時(shí)都落了空。他想。 林落北歪了歪頭,走到他面前,乖巧蹲下。 那雙冰涼的手覆上他的額頭,他下意識(shí)地縮了縮脖子。 他回避了他的目光。 “去看燈會(huì),好么?!陛p聲問他。 他抱住他毫無知覺的小腿,興奮地?fù)u起小狗尾巴。 宮里不比民間熱鬧。 他卻也玩得起勁,一個(gè)勁兒拉著徐殷行到處跑。 “兔子燈!”看見喜歡的,他只管拿。他后頭跟著二皇子。 他搶了人小姑娘的兔子燈,獻(xiàn)寶似的塞到徐殷行手里。徐殷行只管拿在手里。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被他二人這強(qiáng)盜行為氣得直哭,跑回頭找撐腰的去了。 大皇子黑著臉,牽著哭哭啼啼的小女兒找上門來。 “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見大皇子氣勢洶洶地過來,嚇得趕忙蹦到徐殷行身前。 他張開雙臂。 “只不過拿你個(gè)小玩意?!彼桓拿嫔?,把林落北拉到他身后去。 “做慣了小人,好賴占盡?!彼f。 “大人也常是如此?!彼麥貪?,言語譏諷。 圍觀的公子小姐,復(fù)雜的視線交會(huì)。 “傻子,瘋子,呆子?!彼∨畠哼h(yuǎn)離這是非地。 徐殷行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大皇子的背影。 他小聲叫了聲“師兄”。 他回過神來。 他耷拉著腦袋。 有個(gè)小姑娘沖上前來,往他懷里撞。 “哥哥!”她踮腳,舉著花燈往他手里塞,“給哥哥?!?/br> 他呆呆愣愣地不知作何反應(yīng),下意識(shí)摸上了腰間。 那位子或許原本該有點(diǎn)什么,只是如今空空蕩蕩。 “這是小郡主。”徐殷行給他介紹。 小姑娘穿著棉衣,厚厚實(shí)實(shí)地裹成了個(gè)球。 “我想聽哥哥吹笛?!彼凉M懷期待地看著他,掙脫了師兄又往他身上靠。 爹娘來了,把人急匆匆地抱回去。 “別亂跑了?!彼荛_了他遞回花燈的手,匆匆?guī)е煞蚺畠弘x開。 小郡主哭得傷心,兩只手朝他揮舞不停。 “哥哥?!毙」媚锷ぷ右埠皢×?,水潤的眼睛隱在一片燈火里。 他拉過呆愣的林落北,背對著人流離開。 現(xiàn)在不單單是那眼睛了,就連燈火也隱沒在黑暗里。 凄冷的風(fēng)咬了口他的心尖。他不住地回頭,去尋找那黑暗里,燈火里,清澈的一抹光。 “回家吧?!毙煲笮械穆曇暨煸诤恚⒃陲L(fēng)。 徐殷行背對著這皇城,沒有回頭。 好,回家。他想。也不再回頭。 他們一路前去。 翻過山,爬過水。 他們是頹敗的草木,芬芳的大地。 他們從這來,他們從這去。 二 它是空谷里的幽蘭。 它不齒它嬌嫩的花,曼妙的葉。 盡管那東西總被昏頭的詩人題上折扇。 它對那東西不屑一顧。 粗壯的根莖是它的驕傲,它更愿意為此費(fèi)神。 它扎入巖縫,分裂磐石,坍圮大山。 它孤芳自賞。 它愛賞孤芳。 它仰望空空如也的山頭。 它很少仰望什么。 “你該殺了我?!?/br> 它俯視,高傲地恩賜他,抖落了葉尖的水滴。 “你該殺了我。” 徐殷行俯視它,也俯視高傲的自己。 腥臭的血濺到它珍貴的根莖。 他珍愛的折扇濺到腥臭的血。 它剝離了巖壁。 巖壁剝離了他。 我該生在江南的煙雨。它想。 我是多么挺拔的竹子。它挺胸。 我聽聞那里的君子,半生飄搖也趁風(fēng)來,騁雨去。它當(dāng)然也是那樣的君子。 它的背挺得更直。 偶爾,風(fēng)雨壓彎它的脊梁。它并不介意。 風(fēng)雨彈奏它的葉。 它愿意附耳作聽這美妙的音律。這是君子謙卑。 我也將同那里的風(fēng)雨做歌。它期待。 我也將做風(fēng)雨的歌。 “你來。”它俯身招人,做夠了夢。 竹葉沙沙低語。 林落北呆頭呆腦地走進(jìn)它。 “你帶上我?!彼f。 它不愿再做夢。 它摘下腰間枯葉。 枯葉去勾他的腰。 “我?guī)夏??!彼钊搿?/br> 無風(fēng),無雨。 它輕唱。 他傾聽。 它第二次作自己的歌。 “我該生在江南的煙雨。”它比以往哀傷。翠綠的血液流出它的脊骨。 “只是那樣我便見不得它?!彼o默。 “我在寒風(fēng)里見他?!彼?。 “過目難忘?!彼a(bǔ)充。刺破他的胸膛。 “他在雪中挺立?!彼洪_它的皮rou。 “它總不屈服?!卑浅鏊男姆?。 “為那一抹紅?!彼辉瓜?。 “為那一抹紅?!彼辉瓜隆?/br> 你是他感激的米粒。 潔白,芬芳。 不曾凍傷了他。 他是你感激的米粒。 體貼,溫暖。 不曾凍傷了它。 他與你默默。 心頭朱砂消。 你與他默默。 腳下紅顏落。 “他將死去。”他驚恐。 “它怎能死去?!蹦泱@恐。 “我該救它!”你慌張。 “我如何救他!”他慌張。 你給了傳承。 他接下。 “他不該去見什么月光?!彼麘崙?。 “它該見見我。”你嘆息。 “他喜歡那月光?!彼吐洹?/br> “我便是那喜歡?!蹦銏?zhí)著。他搖頭。 “我瑟縮在月光下。”你顫抖。 “他站在那里?!彼ァ?/br> “它站在那里?!蹦惆?。 “無關(guān)什么喜歡?!彼律饺ァ?/br> “月光割開了我的心?!彼行┡?。 “它愛許多,它愛我的心?!蹦愫?。 “我是這一分許多,也是這一分心。”他頭也不回。 “我只在意它,我不曾在意我的心?!蹦爿p囈。 “我只在意他,他不曾在意我的心?!彼p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