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竊脂篇)】(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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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注而迫切,但卻又絕望而無奈。” 我努力控制了心中的悸動,剛打算反駁,可還沒等我說話,她卻眉頭一挑,“說中了?!?/br> 我開始有些害怕了,我明明什么都沒表示,她是怎么知道說中的。 “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說中的?那是因為你還太嫩了。白風遠,成熟是裝不出來的?!?/br> 我趕緊移開視線望向遠處,米果嘻嘻哈哈的站在我身邊,“害怕了?你要是拜我為師,我就教你我是怎么看出來的,不過拜師禮么就是你的故事了?!?/br> “我沒故事!我也不想跟你學什么?!蔽夜V弊踊貞馈?/br> 米雪側(cè)過身,就那么直勾勾的盯著我,一字一句的念叨著,“按照你的條件,想交女朋友應該不難啊。她死了?……哦,沒有。那是分手走了?……咦,也沒有,這么說還在你身邊,那是愛上別人了?……不對,也沒有。難道是暗戀?……我cao,還真是!” “你夠了沒有!”我憤怒的咆哮道,拳頭緊緊握著,只要一拳,我就能讓這張漂亮卻討厭的臉腫成豬頭。 可米雪此時卻十分的冷靜,她沒有因為我的咆哮而后退半步,依舊微笑著。 “喊出來吧,釋放一點是一點,如果你不想加重病情的話。把愛一個人這么復雜的事情憋在心里,不生病才怪?!蔽掖罂诘拇謿?,但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呼吸,恢復了冷靜。 “什么病情,我根本沒病?!?/br> “現(xiàn)在是不能完全算有,但再這么下去,你就快了。我不知道你經(jīng)歷過什么,但你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對你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負擔,而你目前的狀況很可能會成為點燃一切的導火索。有沒發(fā)現(xiàn)自己走路走的越來越慢,早上醒的越來越早,對什么都沒有興趣,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只想隔絕一切的活著?!?/br> 米雪叉著手,站的挺直,還真有幾分醫(yī)生的架勢。 “那又能說明什么?!蔽业吐暬貞约憾加X得沒什么底氣。 “沒什么,無非是抑郁障礙的早期征兆罷了。原本我以為你只是單純的回避型人格障礙,現(xiàn)在看來要嚴重的多。再這么下去,你的思維會變緩,認知功能也會損害。嚴重的話,精神分裂也說不準哦。我說了,我是個醫(yī)生,而且是個很厲害的心理專家,你就不打算咨詢一下么?!?/br> 這應該算是好言相勸了吧,在非常短暫的心動后,我立刻就恢復了理智,有些事必然是不能輕付他人的。 “你干嘛對我的事這么感興趣?!?/br> “因為我好奇心重啊,而且心理學家對心理學疾病有興趣不是很正常的。每次我進班級,全班都會有sao動,可你從來都不知道我來旁聽過你們的心理課。所以我那天才會強行打破了你的壁壘,而你也果然沒讓我失望。女人第六感告訴我,你的故事一定會很精彩,不容錯過?!?/br> 經(jīng)她一說,我似乎能稍微理解點她這段時間匪夷所思的行為。不過這女人本質(zhì)還是有變態(tài)的成分,這點我也毫不懷疑。 等自己完全恢復冷靜后,我轉(zhuǎn)身走到她身側(cè),“謝謝忠告,但是對不起,信不過你。”說完,我便大步離開了天臺。 就在我快要踏進樓梯的那一刻,米雪在身后大聲喊道,“白風遠,相信我,無論是在沉默中爆發(fā),還是在沉默中滅亡對你而言都不是好的選擇。” 這周回家之前,我在樓下站了將近半個小時,把自己的狀態(tài)勉強調(diào)整到和往常一致,才上了樓。 沐婉荷穿著圍裙正在廚房里忙的不亦樂乎,我拎著包站在客廳,隔著廚房的玻璃門,默默凝視著她的身影。 即使揮舞著鍋鏟也絲毫沒有減輕她的魅力,彷佛那種親和與溫暖是她與生俱來的屬性。 一盤菜炒好后,她小心的裝進碟子里,然后又用抽紙把碟子邊沾著的菜湯擦拭干凈,接著又用筷子把散亂的幾片菜葉撥到中間,最后直起身端詳了下,這才滿意的放下筷子。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臉上一直自然的掛著淺淺的笑意。 我這才知道為什么她做的菜總是看著那么精致,那么可口。不僅僅是因為她更加專注,認真,而且還夾雜了自己的愛。 愛上這樣的女人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吧,我苦笑著。 可笑容還沒收起,她卻已經(jīng)抬起頭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于是原本淺淡的笑意被完全打開,她匆匆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指,快步走出廚房。 “回來怎么都不出個聲啊?!?/br> “看你在忙?!蔽曳畔聳|西,環(huán)顧了一圈。 “唐爍呢?” 沐婉荷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遞給我。 “她找到工作了,好像是家化妝品店的促銷員,已經(jīng)上了好幾天的班。” “她還真去上班了???”我真沒想到,唐爍敢情不是隨便說說的。 “是啊,不聲不響的就去工作了。我也勸過她,可她畢竟已經(jīng)成年,我也不好多說什么。” 沐婉荷似乎有些擔憂,我趕緊接過話頭寬慰著。 “沒事,那丫頭活份的很,不會吃虧的。反正她那成績也是一團糟,早點進社會積累經(jīng)驗,說不定還是好事?!?/br> “行吧,估計再有會兒,她就該回來了,咱們等會趕緊吃,晚上,mama給你個驚喜。” “驚喜?”我投過詢問的眼神換來的確是調(diào)皮的吐舌。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還一個菜,你先休息會兒?!闭f完她就往廚房走。 我有點手足無措的跟在她身后,可卻被她直接擋在了門外,她對著沙發(fā)努努嘴。 “去歇會,mama還沒老到要你幫忙做飯呢。” 我扒著門上的玻璃,把臉都貼在上面直到五官變形,沐婉荷看了一眼,笑的前仰后合,但還是舉起鍋鏟揮舞了兩下。 現(xiàn)在逗她開心逗她笑,算是唯一一件讓我覺得有意義的事了吧。 唐爍一回來就開始聲情并茂的跟我描述上班的細節(jié),例如哪位jiejie比較照顧她啦,哪位客人比較難纏啦。 飯桌上,我和沐婉荷就只聽她一人嘚不嘚嘚不嘚的說個不停。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的朋友,勉強算上米果的話,全都是話嘮,整天嘴都不閑著,真想能有個安靜呆在身邊不愛說話的朋友。 晚飯之后,我們?nèi)嗽阢逋窈傻膸ьI下打了一輛車,等到了目的地后我就懵了,這不是我學校么。 “婉荷姐,你說的驚喜就是要參觀我學校?大晚上的?” “是啊,沐姐,我還以為是什么大驚喜呢,害我白興奮一場?!弊詮奶茽q發(fā)現(xiàn)我對沐婉荷的稱呼后,她就跟著起哄也要跟著叫婉荷姐,被我一票否決了以后,她就非要喊沐姐。 沐婉荷自然不肯同意,但唐爍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磨人精。軟磨硬泡的一晚,沐婉荷只好無奈的答應了,然后怨氣自然是撒在了我身上。 沐婉荷看著我們都有點失望的表情,抿著嘴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區(qū)。 接著左右各牽著我倆的手把我們帶到這棟名為麗景灣的新建小區(qū)之中。這小區(qū)綠化真的很不錯,而且中央還有個超大的人工湖。高樓的間隔也很理想。 “婉荷姐,你帶我們來這干嘛,難道?!?/br> 沐婉荷紅著臉帶著幾絲興奮的點了點頭,帶我們進了七號樓的電梯。直接按了最頂層。 “啥意思啊?”唐爍依舊云里霧里,傻愣愣的看著我們。 而我已經(jīng)有點百感交集的滋味了。 剛打開還沒拆去薄膜的防盜門,唐爍終于反應了過來,她驚呼一聲,“哇,我們是不是要換大房子了??!”說完,第一個沖進屋,沐婉荷趕緊打開燈,唐爍匆匆看了一圈,歡呼著沖進了其中一個房間。 這丫頭倒是一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婉荷姐,你還真買房子了?” 沐婉荷臉上興奮已經(jīng)成了滿滿的驕傲,“是啊,三年前你領著mama找到新的住所,現(xiàn)在mama領著你也來到我們新的住所,不過不同的是,這次的房子是屬于我們的?!?/br> 我慢慢挪著步子,走過玄關,一個超大的客廳立刻就映入眼簾,客廳的一側(cè)是開放式的廚房,另一側(cè)則直通陽臺。只是這個客廳就已經(jīng)讓我喜歡上了這個新家。 沐婉荷跟在我身側(cè),一直盯著我的目光。 “你怎么一點都沒透露給我啊?!狈孔拥挠惭b基本完成了,只剩部分電器家具沒有進場。 “我也想給你個驚喜啊,而且……”沐婉荷說了半句,有些猶豫的停了下來。 “而且這里離我學校很近,卻離你上班的地方遠,你怕我不同意?” 沐婉荷被我說中了心思,垂下目光但還是辯解道。 “其實在這里我上班更方便,下面就有地鐵,不用換站就能到我公司。而且離始發(fā)站近,早上我上班還有座位,比原先好多了。住在這里,你偶爾要是不想在學校住了,就可以回來待一會,當然我不是讓你走讀啊,我其實就是……就是萬一你要拿什么東西,也比較方便什么的。” 我轉(zhuǎn)過身,輕輕把沐婉荷擁進懷里,摩擦著她的背脊。 “媽,謝謝你?!?/br> “說什么謝謝,我們以后會更好的?!?/br> 沐婉荷把自己完整的塞進我懷里,自下而上摟住我的肩膀。我熟練的收緊手臂,貪婪的享受著片刻的溫存。 “哥,你看啊,這邊還有樓梯……哇,你們在干嘛,那我也要抱?!碧茽q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把我們倆都摟在了一起,這丫頭我是真服了。 “樓梯,什么樓梯,婉荷姐,你這房子買多大啊。” “沒多大,三室一廳的,頂樓么,送了個閣樓和露臺。我想過了,那個閣樓就給你當書房用,安靜。不過咱家的存款交完首付,搞定裝修就剩不下多少了。” 三人一起上了樓,穿過十來平的閣樓,一路來到露臺。沐婉荷一邊走一邊比劃著,“到時候就在這種點花,然后這邊放個那種編藤的搖籃,這里放張茶幾,那里再來個搖椅,你覺得怎么樣?!?/br> 我默不作聲,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我們?nèi)嗽谛路坷锎撕芫茫逋窈梢稽c點的描述著她心里的設計,這里放什么,那里掛什么。冰箱要多大的,洗衣機要什么牌子的。而在我眼里,此時的她就像是我快要過門的新娘,正在為我一點一點的編制著幸福到耀眼的未來。 就在我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時,唐爍再次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沐姐,現(xiàn)在買新房是不是有點早啊,到時候哥結(jié)婚,這房子估計都舊了,我估計未來嫂子肯定還得讓你再買一套?!?/br> 話音剛落,沐婉荷悅耳的聲線戛然而止,她半舉的手臂僵在空中,似乎是忘了揮動。 而我則是從頭至尾的冰涼,我閉上眼穩(wěn)了下快要吐血的心神,盡可能平淡的望向唐爍。 “你這小丫頭說什么呢,猴年馬月的事也拿出來說。” “可是……”唐爍還沒說完卻被沐婉荷打斷了。 “小爍說的也對,不過沒關系,等風遠結(jié)婚的時候,我應該已經(jīng)存夠下一套房子的錢了,這套我就自己住。對了,這么一想我還真得好好設計設計,說不定我這輩子就住這了呢?!?/br> 沐婉荷語調(diào)轉(zhuǎn)折的極其自然,很快又繼續(xù)描述起來。還時不時的征詢我的意見,可我卻不敢再去做那樣的夢。 晚上回來后,我又一次失眠了,我開始絞盡腦汁設想和沐婉荷走到一起的可能。親生母子,被指責luanlun的過往,瀕臨死亡才得以幸存的解脫。 她有可能會接受么?我有立場讓她接受么,就只因為我是她兒子,就只因為我愛她? 她已經(jīng)很好的歸于了平靜,有穩(wěn)定的工作,有待她如姐妹的朋友,有一個還算是驕傲的兒子。今天在新房的她是那么開心,那么驕傲,我能感覺她所努力爭取的未來正在慢慢的靠近。 如果讓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對她有著這樣的感情,她會怎么樣?會崩潰?還是猶豫著嘗試接受?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段扭曲的情感中支撐多久。 “小沐!” “我在!” “你……” “你說什么,我沒有聽清,已經(jīng)12點了哦,你該睡覺了?!?/br> “……晚安!” “晚安好夢,風遠!” ——米雪短暫的消失了幾天,使得我在學校里的生活又恢復了原本的僵死。 沈浪一天到晚都難得閑著,正課上的隨心所欲,社團活動倒是玩的飛起。每天晚上都得拉著我扯上個把小時的閑話。 今天晚上,就我和他兩個人在宿舍,另外兩個哥們也不知道去哪玩了。 “老白,我跟你說,小六可真不是一般人啊?!毙×撬奚崞渲幸粏T,個子不大但是人看著很機靈,據(jù)說和沈浪還是某方面的同好。 “又怎么了?” “這家伙電腦里存了200G的大H!”沈浪坐在小六的書桌前,砸著嘴擺弄著他的電腦。 “200G是挺猛的,他看的過來么。”我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200G都是種子。分門別類,跟特么圖書館似的?!蔽乙宦爣樍艘惶?,跟著湊到小六位置上。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存200G種子的,這可真是種子選手。 “200G的種子,他這是要開個站啊?!?/br> “誰知道去,這分類分的也太細了,什么都用,哇,還有灌腸這么重口的,這家伙我以后得離他遠點。萬一哪天想不開拿我做了實驗。” 可我的眼神卻被一個文件夾吸引住了,聲音都有些顫抖。 “還有l(wèi)uanlun的……” 沒想到沈浪卻毫不在意的給我普及,“這沒啥,這種片子多了去了,算是人家一個經(jīng)久不衰的系列,大部分以母子為主,大都是三四十的熟女?!?/br> 我盯著他看了好半天,“怎么著你也看這種片子?” “偶爾吧,我什么都看一點,反正不都是那點步驟,換湯不換藥,就算演點劇情也假的讓人想笑。” 沈浪并沒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繼續(xù)檢閱獵奇。 “你看那個不會對你mama……” 我話說了一半自己都覺得尷尬,沈浪這才回過頭來看鬼一樣的剮了我一眼。 “你逗我呢吧,看個母子luanlun就會對自己老媽有啥想法?那你看電影殺人,你怎么沒出去弄個把人殺下。你看談戀愛的,也沒見你去泡妹子啊?!鄙蚶苏f完又轉(zhuǎn)過頭去,又補了一句,“要真和自己老媽那個,咦……想想都惡心?!?/br> “惡心?你媽長那么漂亮,你居然惡心!”沈浪轉(zhuǎn)過頭來,眼神明顯變了。 “我說老白,雖然我和媽關系好,但那可是我親媽,我是她生的。我們能像姐弟,能像朋友,但要我再回去我出生的地方,那能還不惡心。不是,難道你對你媽還有這意思?你別跟我開玩笑啊?!?/br> 我鎮(zhèn)定的搖了搖頭,“別胡扯了,我根本不可能想那事,只是第一次接觸這東西,三觀有點受沖擊?!?/br> 沈浪聳了聳肩,隨后便轉(zhuǎn)過身,“那不結(jié)了,都是假的,看就圖個刺激,圖個樂而已。話說怎么聊到這話題上來了,你看我這雞皮疙瘩起的。” 我坐回到自己位置上,依舊對惡心二字耿耿于懷,所以對這件事有著向往的我真的是不正常的么。 就這么沉默了許久,沈浪突然站起身,拿起了自己的盆,路過我時,他悠悠的說了一句,“老白,我以前對你說的話別忘了,一輩子的兄弟,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沖涼去咯……” 我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句用意何在,而且最近我感覺自己的思維好像真的開始變緩了,不管是看書還是思考問題效率越來越低。 我仰躺在椅子上,拿書蓋住臉,自己進了一個死胡同,一開始不知深淺的拼命往里鉆,現(xiàn)如今想退發(fā)現(xiàn)身后的路也成了死胡同,進不得退不舍。 很快又到了周五,晚上吃完飯,我們?nèi)俗谏嘲l(fā)上看電影。我縮在角落雖然目光落在屏幕上,可心卻亂的散成一片。 突然間,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默,我離門最近,起身去開了門。 門打開后,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男人帶著幾分拘謹站在我面前。 “你是哪位?”我攔在房門口,下沉視線看著這個一米七出頭的男人。 男人很有禮貌,主動從懷里掏出了身份證,有些尷尬的看著我說道,“你是白風遠吧,我是張寧!” “張寧?你是張校長的侄子?”我突然反應過來,面前這個男人居然是自己名義上的哥哥。 “風遠,是誰啊?”沐婉荷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出來,張寧的眼神突然就變了,他側(cè)過頭,從我高大的身軀側(cè)邊望向屋內(nèi)。我被他突然閃光的眼神嚇了一跳,都忘了回應沐婉荷。 沐婉荷說話間已經(jīng)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是誰啊,怎么一直在門口說話?” 我回過神,側(cè)了個身。 “張……張哥,你進來吧。媽,這是張校長的侄子,就是借房子給我們的人?!?/br> “是張寧對吧,歡迎,歡迎,快進來坐?!便逋窈衫涞陌褟垖幰M屋。 然后去廚房泡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 “一直還說沒機會當面……哎,張先生您坐啊,站在那干嘛。”從踏進客廳開始,張寧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沐婉荷,直到沐婉荷催促著,他才慢騰騰的坐了下來。 “張先生,您喝茶?!便逋窈勺趯γ?,把杯子又推近了些。對于張寧的眼神,她已經(jīng)有所察覺,但眉頭只是快速的皺了一下便散開了。 “哦,不用,我不渴?!睆垖幷f話的方式硬的像是木頭,沐婉荷卻只是愣了一下,便沒再繼續(xù)說話。 他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的目光有些刻意,所以轉(zhuǎn)過頭又看向了我。 “那個白風遠,張叔說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特別囑咐我一定要來看看你,和你聊聊?!?/br> 我跟著坐了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沐婉荷自然的接過話茬。 “真的太讓您和張校長費心了,我們娘倆和你們非親非故,得以如此照顧,真的非常感謝。到現(xiàn)在我們還住著您的房子。真的有些不好意思?!?/br> “沒關系,這房子也是我爸媽留給我的,我自己還有別的住處,閑著也是閑著?!敝灰逋窈砷_口,張寧的表情就極不自然,又想抬頭看又不敢抬頭看。作為旁觀者,他的表現(xiàn)著實讓我非常的不舒服。 “話不能這么說,這房子當初說好是借給我們?nèi)?,我覺得借還是不合適,就當是租給我們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三年,我們過段時間也要搬去新家了。這房子物歸原主,租金我們也一起付給您,您看看多少合適?!?/br> 張寧聽完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連忙擺手,“別別,我可不能收什么租金。 這房子是我叔讓你們住的,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沒資格收的?!?/br> 沐婉荷突然就笑了起來,“張先生,咱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您和張校長算是我們的恩人,你別總這么緊張啊。行吧,張校長那邊以后有機會我一定答謝,但超出三年以外的幾個月租金您一定要收下?!闭f完,沐婉荷自顧自的走進了房間,轉(zhuǎn)頭拿出了一打錢來。 “這里是五千,不管是多是少,您一定要拿著,也算是我們的心意?!?/br>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來了?!睆垖巹傋拢匆娿逋窈赡缅X過來,又站起了身。 “您就是不來,我知道您回來了,錢我也會給您送去的。三年內(nèi)是恩,三年外就是理了。無論如何您一定要收下,別讓我一個女人為難好么?”沐婉荷一直拔高的語調(diào)在最后軟了下來。張寧抬頭看了眼沐婉荷,默默的點了點頭,接過了錢。 “那你別叫我張先生了,叫我張寧就好了,聽著變扭。” “好,您是剛從國外回來?”沐婉荷重新坐定,隨便找了個話題起了頭。而我坐在中間像是面對老師家訪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 “對,總公司那邊派我回來接手一個項目,后天去公司報道?!?/br> “聽說您是生物技術(shù)相關的,不知道是哪家公司?”沐婉荷喝了口水,隨意問了一句。 “就是SE.” “SE!”沐婉荷睜大眼睛重復了一遍。張寧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真是巧了,我就在SE工作啊,原來如此,所以上面說的那位近日要來的重量級專家就是您?” “重量級專家……這詞可真是,不過應該就是我了,你是在那做什么的呢?” “我是負責人力資源的,說起來,明天還得我?guī)е闳パ芯吭耗沁吥??!?/br> 談到了工作,張寧從進門開始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說話越發(fā)的放松,而沐婉荷此時似乎也跟著來了精神。 “他們有告訴你這次是來負責哪個項目的么?需不需要額外配助手什么的……” 我坐在他們中間就像是個局外人,心情也是史無前例的低落,我從沒見到過沐婉荷和另一個男人聊的如此起勁,即使是工作,她表現(xiàn)出的興趣未免也更大了些。而張寧那復雜的眼神更是讓我如坐針氈。 沐婉荷似乎是發(fā)現(xiàn)我的異樣,她伸手在我腿上拍了拍,“風遠,無聊就去房間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和張寧聊一會,沒事的。” 已經(jīng)9點了,沒想到送客送的居然是我,這讓我真的有些意外,也許她是真的看我有些無聊,但此時此刻的舉動還是讓我心頭一涼。 我呼了口氣點點頭,起身回了屋。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我終于意識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沐婉荷才33歲,她依舊處在人生的黃金年齡,加上她的容貌和品格。 再遇到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一起生活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按照常理而言,這似乎也是很大概率應該要發(fā)生的事情。 今晚發(fā)生的事給我的沖擊太大了,如今我面臨的情況不僅僅的是永遠得不到沐婉荷,而且還有可能看著她走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甚至于我還要喊那個人一聲爸爸! 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要不能呼吸了,這三重恐懼從腳底升起直至頭頂,肺被擠壓的動彈不得,呼吸不暢的后果的這原本就來勢兇猛的恐懼在我的心頭被無限放大,壓的我整個人都往下墜,以至于自己根本不敢閉眼。似乎只要一閉眼,就會在一片黑暗中下落到永遠見不到太陽的地方。 “哥,哥!你怎么了,哥!”一個光潔的大腦門移動到了我的視線上方。等瞳孔聚焦完全后,我才看清唐爍焦急的臉頰。 “呼……”我開始大口喘起氣來,如果唐爍晚一點叫我,可能自己真的要憋死過去。 我坐起身,使勁拍了拍后腦勺,才勉強擠出個難看的笑臉給唐爍,“沒事,剛剛睡著做了噩夢,被魘住了。” “你可嚇死我了,你瞅瞅,臉都紫了,什么噩夢這么可怕啊?!碧茽q看我沒事,總算松了口氣。 “沒什么,張寧走了?” “還沒呢,他們還在聊著,都是工作的事,我聽的無聊又不好意思開電視就進來了?!?/br> 唐爍晃蕩著腿突然笑了一聲,“不過這個張寧也挺有意思,看上去憨乎乎的,不過長的還挺帥,尤其是皮膚,好像比我都白,是不是搞生物的,皮膚都好啊。” 我有時候真是恨瘋了這丫頭,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這剛緩過來點,她又來火上澆油。 “我還是有點困,想再睡會,你自己玩手機吧。” 唐爍說的真興奮,被我突然打斷顯得有些不盡興,“哦,對了,今晚我得求沐姐一件事?!?/br> “你又要干嘛?” 唐爍難得的露出一張惆悵臉,“為了我和唐輝的未來努力啊,哎,我要是能像沐姐那樣多好,又漂亮又有能力。” “努力,怎么努力?你和唐輝的問題還能靠努力解決?!蔽抑匦绿苫卮?,心不在焉的問道。 “怎么不能,反正說了你也不懂,你就知道學習,學習,書呆子?!边@時,一陣關門聲傳來,唐爍立刻跳下床。 “走了,我得趕緊去找沐姐?!闭f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唐爍,你到底要干嘛?”我趕緊下了床,跟著跑了出去。 沐婉荷正在客廳里收拾桌子,唐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臉諂媚的看著沐婉荷。 “沐姐,我想求你個事!” 沐婉荷一邊擦桌子一邊慢條斯理的回道,“多嚴重的事啊,還得用求?!?/br> “我想去你公司上班。”我聽完立刻就清醒了。 “你別胡鬧,促銷干的好好的,跳什么槽,別瞎搗亂?!苯又蜕焓秩プ?。 唐爍側(cè)身一把拍落我的手,“你別管,沐姐不是管人事的么,怎么就不能給我開個后門啊,我什么都可以干,不會干的我可以學,你就讓我給你當個小跟班,能天天跟著你學就成?!?/br> 沐婉荷笑著看了唐爍一眼,“天天跟著我干嘛,當保鏢啊。” “沐姐……你不知道,我干促銷可辛苦了,他們都欺負我,讓我扮人偶拉客人,這大熱天的穿那人偶服累的不行,好幾次我都差點中暑。而且我干這個什么都學不到,我也想像你一樣,美貌與智慧并重。” 沐婉荷聽到后卻立刻收起了笑臉,“小爍,你說真的,那你還在那干什么,傻呀。” “他們說扮人偶每天多給五十塊錢。我想多賺點錢,免得我哥說我拖你后腿。” 唐爍說著還回頭瞪了我一眼。 “我什么時候說這話了,那還不是你自己找的工作?!蔽叶加悬c蒙圈了,她這時候還記得倒打我一耙。 “好了別說了,小爍,聽阿姨的以后不許去了,等等就打電話跟她們辭職?!?/br> 沐婉荷說完皺眉想了想,“行吧,反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下周你就跟我去上班,我也正巧缺個助理。不過很多東西你得用心去學,要是你干的不好,我也不能留你,你能明白阿姨的難處么?” 聽到這話,唐爍立刻就站了起來,張開手就撲進沐婉荷懷里,“謝謝沐姐,你放心,我保證好好學,絕對不給你丟臉?!?/br> “行了行了,收拾收拾準備吃飯了。” 放開沐婉荷后,唐爍轉(zhuǎn)頭眨了個眼,順帶對我比了個OK的手勢。 自從唐爍jian計得逞,成了沐婉荷的小跟班以后,沒幾天就成了她的小迷妹,隔三差五打電話給我表達著她內(nèi)心對沐婉荷的崇敬之情。 “哥,你知道么,沐姐今天居然一次炒了5個人。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根本都不敢相信。沐姐啊,那么溫柔的人,居然,居然那么干脆的就把別人炒了,可太帥了!” “哎,她是管人事的,招人和炒人本來就是份內(nèi)的事?!蔽易焐想m然這么說,但和唐爍一樣,似乎也很難把沐婉荷的形象和炒人這件事聯(lián)系到一起。 “話是這么說,可你是沒看到那場面,簡直雷厲風行,最搞笑的是,有個女的出來的時候一邊哭還一邊鞠躬說謝謝沐姐,那樣子不說是被炒,我還以為是升職呢?!?/br> 我雖然嘴上敷衍著唐爍,可卻一字不落的把她的話都聽了個確實。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工作中的沐婉荷了解度幾乎為零。 她三年來的工作在我面前表現(xiàn)的太平靜太安穩(wěn)了,以至于我根本沒有想過去關心她的工作。 “對了對了,張寧這人也厲害啊,我發(fā)現(xiàn)公司里的人對他都特別客氣。不過他還是超傻的,下午他過來找沐姐,沐姐在忙,他就在休息室里等著,可沐姐忙著忙著就給他忙忘了。這家伙居然就在休息室里傻乎乎的看了一下午的藥品廣告單,結(jié)果啥事沒來得及辦,晚上還送我們回的家。你知道他說什么么?你肯定猜不到,哈哈,笑死我了?!?/br> 唐爍完全看不到我這邊的冷清,還是笑著等我的互動。 “他說他一下午看完了我們所有藥品的成分表,看的自己把時間都忘了,你說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呆的男人?!?/br> 我的聲音已經(jīng)從剛剛的略顯煩躁恢復了冷靜,“他還送你們回家了?” “是啊,這幾天比較忙,天天加班,我一個小實習都有干不完的活,前天也是坐他車回去的?!?/br> 我的注意力已經(jīng)完全從沐婉荷工作表現(xiàn)的事情上脫離開來,“這樣啊,他和婉荷姐工作交集很多么?” “這我哪知道,反正他們經(jīng)常見面,不是沐姐去找他,就是他找沐姐。不管怎么說,張寧也算咱們自己人么。” “自己人?”我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 “你住了人家三年房子沒給錢,還不能算自己人。切,你倒是住的挺心安理得啊,還是沐姐有良心。” 我被唐爍這一吐槽,搞得有點懵,怎么他們?nèi)齻€好像成了一伙,我反而變成了局外人。 “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要去洗澡了,等會兒我還要追劇呢?!?/br> 掛了電話之后,我已經(jīng)說不出是怎么樣的一個心情。上了大學,似乎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沐婉荷和另一個男人,這在之前,我永遠無法聯(lián)想到一起的兩件事,如今如拔地而起的龍卷風,突然就舞動在我面前,而且來勢之快甚至讓我毫無心理準備。 我敲打代碼的手指顫抖著,屏幕上原本熟悉的字母也開始變得陌生起來。人生至此,第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周五我拖到很晚才回去,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沐婉荷,面對我自己。 沐婉荷的電話7點就打了過來,可我還是磨磨唧唧的直到9點才進了家門。 “今天怎么這么晚?。 眲傔M門,我鞋還沒脫,沐婉荷就殺到我面前質(zhì)問著。 “寫代碼來著,正在興頭上,停不下來?!蔽业椭^解著鞋帶,用還算輕快的語氣回應道。 “你這剛進學校就這么拼命干嘛,是有人催你還是有人趕你啊?!便逋窈山舆^我的包不滿的念叨著。 我假意嘆了口長氣,“沒辦法啊,學習使我快樂,學習使我滿足。” “去去去,我警告你啊,以后回家不許再帶這些書回來,老老實實休息,不然我可真生氣了?!便逋窈煞畔聳|西,轉(zhuǎn)身再說話的語氣又溫柔起來。 “還沒吃飯吧,先去洗手?!?/br> 我唯命是從的走進洗手間,好好洗了個臉。拼命的提醒自己,要冷靜,要沉著,沒事的。 吃完飯,沐婉荷去廚房洗碗,唐爍叼著棒棒糖坐在了沙發(fā)上玩著手機,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頭對我說了一句,“對了哥,明天中午張寧請我們吃飯?!?/br> 我剛穩(wěn)定好的心情又繃了起來,感覺這段時間自己的神經(jīng)就這么緊了又松,松了又緊,離斷恐怕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為什么?” “這我哪知道,那都是他們大人的事,反正我們有飯吃不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唐爍說完帶上了耳機,又投入到了那些于我看來無聊至極的電視劇里。 沐婉荷出來后,我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問了一句,“張寧怎么突然要請我們吃飯啊?!?/br> “我也不太清楚,本來吧,應該是我先請他吃飯才對,畢竟不沾親不帶故的受了別人的照顧。不過這三年的房錢我肯定得想法子還給他?!便逋窈烧f完又用力的點了點頭,結(jié)果還是沒告訴我張寧為什么會請我們吃飯。 我默然的點了點頭,“婉荷姐,我今天有點累,腦子也有點暈,等會洗洗先睡了?!?/br> 說完,也沒等沐婉荷回應,轉(zhuǎn)身就回了房間。 張寧似乎以一個十分恰到好處的身份和時機切入進了這個家里。而我卻找不到任何方法,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止他。 第二天十一點,沐婉荷接到電話,張寧已經(jīng)到了,唐爍天生吃貨自然一臉興奮,我走在最后,連擺什么樣表情都不知道。 到了樓下看到了張寧的X6,他搖下車窗看了我們一眼,“上車吧。” 唐爍站在旁邊小聲在我耳邊嘟囔著,“真是木頭,也不知道下來給沐姐開個門?!?/br> 沐婉荷點點頭,很自然的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而我站在后門立了半天也沒進去。 “哥,你干嘛啊,快進來啊?!?/br> 沐婉荷也打下車窗,扭頭疑惑的看著我。 我回過神,趕緊晃悠了下鞋子,“哦,感覺鞋子里好像有東西硌腳,等下哈?!?/br> 我低下身,裝模作樣的把鞋脫下折騰了片刻,再起身時總算調(diào)整好了平和的表情。 這一路上,唐爍低頭玩手機,我望著窗外,只有沐婉荷和張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到了餐廳,張寧還特地準備了個包廂。 看著大盤小盤精致的食物,沐婉荷禮貌的搖了搖頭,“張寧,這也太多了,今天還是我請你吧,總不能一直受你恩惠啊?!?/br> 張寧趕緊搖了搖頭,“下……下次吧,我訂餐的時候就付過了,這幾年我很少請人吃飯,也不太會點菜,也不知道夠不夠吃?!?/br> “夠啦,夠啦,看著就好吃。”唐爍早已經(jīng)拆開了餐具,抓著筷子找著下手的對象。 “那就好,那你們快吃吧?!闭f完,他便跟隨著唐爍的步伐夾起了菜。 四個人一語不發(fā)的圍著一桌子菜吃了起來,氣氛變得異常尷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吃誰家的喪席。 過了片刻張寧居然主動打破了局面,他放下筷子看著沐婉荷,小心翼翼的問道,“沐小姐,你今年多大了啊?!?/br> 沐婉荷懵了一下,還沒開口,唐爍抓著蝦尾已經(jīng)笑著叫了起來。 “張叔叔……哎,算了,我說張哥,你也太不會聊天了,哪有一上來就問女生年齡的?!?/br> 張寧一聽就傻了,連忙跟沐婉荷道歉,“對不起,沐小姐,我確實不怎么會聊天,對不起,對不起!”接著趕緊拿起筷子又吃了起來。 沐婉荷笑著輕輕搖了搖頭,“沒關系,我都33了,哪還算是什么女生?!?/br> 張寧停下筷子看著沐婉荷,憋了半天似乎也不知道怎么接話,最后尷尬的擠出了一個“哦”字。 隨后看了看我,又鬼使神差的說道,“那你結(jié)婚還挺早的。” 唐爍聽了直翻白眼,一副沒救了的表情。我也有點聽不下去,我早已經(jīng)跟張校長還了沐婉荷清白,張校長肯定也給他介紹過我家的情況,他居然還提結(jié)婚的事。 沐婉荷的表情并沒有明顯變化,只是放下了筷子,“恩,是啊。那你呢,看你的年紀應該也有30了吧?!?/br> “我32了?!?/br> “那你應該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有孩子了么?” 話說到這,張寧徹底沉默了,半天沒說話,我真是服了他,話題明明是他扯起來的,結(jié)果自己倒不說話了。 “對不起啊,沐小姐,突然想到點事。我沒結(jié)婚呢,一直一個人?!?/br> 回過神的張寧吞吞吐吐的把話說完,明顯對這個話題有所抗拒。 沐婉荷轉(zhuǎn)接的也快,“你干醫(yī)藥研究多久了???” 問到關乎工作,張寧的語句立馬就通暢了起來。從高中到博士,跟做報告清單一樣,跟著沐婉荷的引導說了一大串。 不管怎么說,至少我聽了這份履歷算是相當有重量的。看來沐婉荷的公司還真是不簡單,這樣的人才都能請的過來。 之后的時間里,唐爍一句話沒說,吃吃東西,點點手機,完全置身事外。而我雖然也沒說話,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兩人身上。 他們具體說的內(nèi)容我是一點沒放在心上,我只知道,沐婉荷聊的很愜意,很輕松,更是時常露出笑容來。 精美可口的食物在我嘴里如同嚼蠟,要命的是我還必須保持著一貫平和的表情,并且偶爾配合著向沐婉荷點個頭。就在我忍無可忍想要找借口離開時。 張寧突然對我開了口,“白風遠,本來我是應該和你聊聊的,但一直也沒聊上。你吃飽了么?要是吃飽了,我們就隨便聊聊吧?!?/br> 人就是這樣,一旦心里有了偏見,不管對方做什么你都覺得不順眼。 但當著沐婉荷的面,我除了裝個乖兒子,好學生,還能做什么呢。 于是我放下早就沒在夾菜的筷子,平靜的點了點頭。 張寧看著我想了想,問道,“聽說你學了計算機?想好什么方向了么?” 從這句話開始直到之后的近一小時里,張寧完全進入了專業(yè)領域,而我也被迫一起被拉扯了進去。 說也奇怪,談到科技發(fā)展,他說話的方式就變的極其有邏輯,而且很有層次性,幾乎是一點點的把我?guī)У搅烁钊氲牡胤???傮w上他對我未來的發(fā)展領域和方向做了一個非常深刻的演說。當說到興起之時,他也很詳細給我介紹了目前生物科技的重大發(fā)現(xiàn)和突破。 “和你聊了這么久,感覺你個人還是對AI方面更感興趣一些?!?/br> 我撓了撓頭,“有么,我怎么沒感覺我對哪方面更感興趣?!?/br> “你當時的眼神我很熟悉,那是種很強的求知欲。但是你得有心理準備,目前來說AI的發(fā)展已經(jīng)到了瓶頸,算力和算法上的局限,數(shù)據(jù)的過分依賴,運作機制的模糊等等都在阻礙進一步的發(fā)展。所以我個人認為,你如果有余力的話,還可以去多了解一下其他專業(yè),例如機械設計,有些東西想出來后如果還能做出來那就是錦上添花了?!?/br> 這時,沐婉荷的電話響了,她歉意的點了點頭指了指外面,然后就出去接了電話,唐爍看沐婉荷出去了,也擦擦嘴,喊了聲廁所,跟著跑了出去。轉(zhuǎn)眼之間,包廂里就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你雖然是生物科技專業(yè)的,但感覺其他專業(yè)你也很厲害啊?!蔽掖蚱屏顺聊?,算是對他剛剛辛苦演說的回報。張寧微微笑了起來,但笑的卻有些苦澀,“有時候你會特別害怕自己停下來,所以只有拼命的去做,去學,去研究,這才能短暫忘記一些毫不相干卻又刻骨銘心的事。只可惜到最后,該學的都學會了,該忘的一件沒忘?!?/br> 我被他這句話完全說到了心坎里,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這個突然有幾分滄桑的男人。他看到了我眼神里的詫異,疑惑的問道,“怎么了么?”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沒什么,只是你突然說出這么哲理而煽情的話來,還真有點讓我接受不能。” “我胡說的,你別放在心上,總而言之,我叔沒看錯人,你很有天賦,千萬別浪費就成。” “我盡量吧!”我含糊其辭的回答道。 過了片刻,沐婉荷和唐爍一起回到了包廂,她看著張寧,有點歉意的說道,“應該都吃的差不多,我還有點事,要不咱們就先走了,下次有機會,我再請你?!?/br> 張寧想都沒想就丟下筷子,“沒事,不用客氣,一起走吧。” 出餐廳的間隙,我問沐婉荷,“婉荷姐,出什么事了么?” “沒什么事,社團那邊問我什么時候過去,本來今天我也應該去的。待會你和小爍自己回去吧,mama晚上就回去?!?/br> “好,那你路上小心點?!?/br> 這時,張寧從一旁走了過來,支吾了半天,又清了清嗓子,才小聲說道。 “沐小姐,你要去哪……不然我送你吧,反正我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事?!?/br> 沐婉荷看著張寧,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意味深長,隨后就笑了起來,“你方便么?說實話,我的確有些趕時間?!边@個笑容依舊熟悉,可剛剛那個眼神卻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張寧很老實的點了點頭,然后獨自走在了前面。沒走幾步又轉(zhuǎn)頭看向我們。 “你們也一起上車吧,我送完沐小姐再送你們回家。” 我剛想說好啊,唐爍這家伙就先一步上前,連連擺手,“你們?nèi)グ桑液貌蝗菀子锌粘鰜硪惶?,得出去逛逛,哥,你陪我一起吧?!?/br> 我還沒反對,沐婉荷已經(jīng)點了點頭,“那你們?nèi)ネ姘?,晚上記得早點回去?!?/br> 等到X6沿著街角而去,消失在了視野里,我才心事重重的回過頭,見到沐婉荷獨自上了其他男人的車,感覺就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而且整個心都懸在那,根本就不著地。 我多希望張寧能表現(xiàn)的壞一點,惡劣一點,有意圖有目的一點,就像高中的班主任,這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把他當作敵人,沒事拉出來恨一遍,再尋找各種可以解決掉他的辦法。 可無論是那晚還是剛剛吃飯,他僅僅是有些無趣,但卻沒有任何攻擊性,似乎連個潛在威脅都算不上。 除了他看沐婉荷的眼神外,這家伙完全沒有一點令我討厭的地方,而這才是最讓我討厭的。 最重要的是,沐婉荷對他的態(tài)度明顯要好很多,甚至表現(xiàn)出了某種興趣。難道就因為他給我們提供了三年的免費住宿?還是沐婉荷真的完全開始了嶄新的人生,包括嶄新的伴侶? “哥,你想什么呢?” “你干嘛不上車,我也沒打算帶你去逛啊,我還想回家補覺呢?!蹦壳八性箽庖仓荒苋鲈趧倓偛辉干宪嚨奶茽q身上。 誰知唐爍一皺眉反而數(shù)落起我來,“什么嗎,我們干嘛老和大人們待在一起,再說那張寧又悶又無聊,我才不想坐他車。難得休息,我還不能逛逛街。” “那你非拖著我干嘛,我又不想逛。而且你就這么放心讓沐婉荷上獨自其他男人的車?”我忍不住拉高了聲調(diào),嚇的唐爍眼神都變了。 “哥,你到底怎么了?沐姐可是你媽啊,怎么搞得像你女兒一樣。而且張寧雖然傻了點,但人也沒問題啊,人家不是還對你有恩?你這話是什么意思?!?/br> “你怎么知道他沒問題,你很了解他么?”她越說張寧好,我就越心煩,話說的也越來越?jīng)_。 “你……你干嘛這么大驚小怪的啊,這不就是很正常的社交飯局么,怎么在你眼里好像有多大陰謀一樣。沐姐也是在擴大自己的交際圈吧,畢竟張寧也算是個挺厲害的人才。而且人家張寧剛剛還問我們要不要一起上車,他要是真有什么企圖,怎么會說先送沐姐再送我們?哥你腦子是不是出啥問題了?這道理我都懂,你不明白?” “我……”我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會被唐爍噎的啞口無言。 “而且他們都是單身,就算沐姐真的和張寧有什么,只要兩人互相喜歡,你還能攔著么?你又憑什么攔著!” “你有完沒完!”我猛然抬起頭,對著唐爍嘶喊道。她那句兩人互相喜歡算是徹底擊中了我的軟肋,我連一分一秒的紳士也偽裝不下去了。 唐爍被嚇得渾身一哆嗦,恐懼過后便是小女孩委屈和不滿,轉(zhuǎn)過身便不再理我了。 我站在原地也有些發(fā)懵,天知道剛剛那一嗓子是怎么回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話早就已經(jīng)喊了出去。而且這貌似還是我第一次對唐爍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回家吧,我有點累了?!?/br> 說完,我攔了一輛出租,把依舊不理睬我的唐爍塞了進去。 打開家門,我直接回到了自己房間,埋頭倒在床上便一動不動,像是一具早已腐爛的尸體。 我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睡著,即使躺著腦中也只是再不停的胡思亂想。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推了我兩下。 我艱難的扭過頭,看的卻是唐爍余怒未消的小臉。 “哥,我覺得還是要跟你談一談,你剛剛為什么突然那么生氣?是我哪句話說錯了么?” 我緩緩坐起身,靠著墻,把頭埋得很低。 “和你沒關系,是我自己有病?!?/br> “哥,你就那么在乎沐姐和別的男人有牽扯么?就算你在乎,可是在乎也過了點吧?!碧茽q見我沒有絲毫反應,伸手上來扒拉了我兩下。 “沐姐是個好女人,你不能這么對她的!” 我抬起頭,眉頭不自覺的又靠在了一起,“我怎么對她了,我對她不好么?” 唐爍氣的腮幫子鼓鼓的,雙手叉著腰氣勢洶洶的看著我。 “你是不是不想讓沐姐找男人?哥你不能這么自私!沐姐還這么年輕,你就希望她單一輩子,她長的這么漂亮,人又那么善良,難道就不配有個男人去愛她去疼她么。你不能因為自己是她的兒子就非逼著她終身不嫁吧,憑什么??!那沐姐得多可憐?!?/br> 我原本就未完全消散的火氣再次被點燃,“你意思我在她身邊她這輩子就是可憐的?為什么一定要嫁給別人才有人疼她,我就不能愛她么!” “什么跟什么啊,你是他兒子,你照顧她跟別的男人照顧她能一樣么……等等!”唐爍說完突然長大了嘴巴,緩緩抬手指向我。 “你你你!我我我!我懂了,我全懂了,我說這段時間怎么這么變扭,我說這氣氛怎么這么怪異!” 我硬挺在床上,彷佛全身都上了銹,不會吧,不可能吧,我居然說漏了,沒事沒事,要鎮(zhèn)靜。唐爍那腦子應該猜不出我的心思。 “哥,你居然真的愛上沐姐了??!”繃的一聲,心里的弦斷了,我死活也沒想到,第一個猜透我心思的居然會是唐爍。這算什么,來自于另一個luanlun者的心靈感應么。 “你,你別胡說八道!我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愛是兒子對母親的愛,不是你想的那種?!钡谝淮伪煌馊苏f中心思后,我渾身都開始糾結(jié)起來,手腳眼神全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唐爍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輕輕拉住了我的手。 “哥,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你要知道,我也有mama,我哥對我媽什么樣,我都看了多少年。這段時間,雖然你和沐姐都對我特別好,但我還是覺得自己像個外人,這種感覺一直讓我覺得變扭,可就是說不出來為啥。難怪你今天會這么生氣。 對不起,哥,我之前真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過?!?/br> 我xiele口氣,軟下身體像是癟了的氣球。我已經(jīng)說不動謊也編不動故事了。 “不過這樣真好,我一直在想,像沐姐這么好的女人得有多好的男人才能配的上啊,結(jié)果沒想到好男人就在眼前。說起來,哥要比張寧好太多了。對了,沐姐知道你喜歡她么?”唐爍瞇瞪著雙眼,笑的咧開了嘴。 我機械性的搖了搖頭,無神的望向頂燈。 “算了,看出來就看出來吧,只是這件事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br> “為什么啊,沐姐也不能知道么,那你怎么去愛她啊,你應該抓緊時間告訴沐姐,然后早點在一起啊?!蔽铱粗凉M臉的無邪,太陽xue一陣陣的疼。 “你能不能長點心,我們是親生母子,怎么在一起?” “親生母子怎么了?我和唐輝還不是親生兄妹,只要沐姐同意,誰也管不著?!?/br> 唐爍擺出一副過來人的表情,搞的我實在是哭笑不得。 “你還特得意是吧?真的,我和你這種沒大腦的根本說不通,你們是小孩子,沐婉荷是誰,我是誰?我們是成年人,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以為我不想么,我做夢都想,可我敢么?你知道我和沐婉荷走到現(xiàn)在這個局面有多不容易!” 我莫名其妙的就來勁了,眼前的唐爍成了我分裂人格的一個具象,想要與不能終于在現(xiàn)實中硬碰硬的來了一場較量。 “小孩子怎么了,愛就愛了,老是想那么多干嘛。既然你愛沐姐,愛到她上別人的車你都不愿意,那你還在等什么,等一個人窩在角落掉眼淚還是等老了后悔?就算你們是母子,在一起也礙不著別人,怕個屁!” 唐爍最后一句話的重音完全落在了最后一個字上,勁道之大鼓搗的小臉都脹的通紅,我被她最后一個屁字又噎住了。但她還沒有罷休的意思,繼續(xù)仰著脖子對我喊道。 “再說你算哪門子大人啊,也就比我大了幾個月。你和沐姐現(xiàn)在感情就這么好,要是能在一起,那得多甜啊,你難道一點都不期待,一點都不動心。還是你就想等著沐姐給你帶個后爹回來,白風遠,我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怎么這么慫!” “我……”我被她一連串的炮火炸的有點暈,“我這不是慫,我是害怕到時候沐婉荷她心里接受不了,然后毀了現(xiàn)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