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校教務(wù)處。

    筆直站在窗邊的少年，嘴角沾著血跡，白色校服上也有很多污漬，像是被人踩上去的腳印。

    “付紹辰！你又打架！”年邁的老教師苦口婆心，“為什么總要打架呢，我怎么跟你說的……”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老教師的訓(xùn)誡，當(dāng)然也不算訓(xùn)誡，準(zhǔn)確的說，應(yīng)該是單方面說話罷了。

    因?yàn)楹茱@然，老教師說的話一點(diǎn)都沒有進(jìn)到少年耳朵里。

    “你在這給我好好呆著，應(yīng)該是新老師來了，我換個辦公室再跟人家談。”

    老教師念叨著，起身去開門。

    付紹辰將視線從墻壁上那些不知道被他看了幾百遍的榮譽(yù)證書之類的上收回。

    “您好……”

    隨著外面那人的一句話，下一秒，付紹辰的瞳孔一縮，整個忽然轉(zhuǎn)過身去。

    老教師笑著說：“季思顏老師吧？”

    剛分別不過一上午的人，竟然在這見到，季思顏看著付紹辰目光灼灼的樣子，一下子愣住，下意識的問：“付紹辰？”

    “啊，叔叔，是我?！备督B辰藏起剛剛那副柴米油鹽不進(jìn)的吊兒郎當(dāng)樣兒，繼而換上一張笑意盎然的臉，只是這臉，似乎受傷不輕。

    老教師驚奇道：“付紹辰，這是你叔叔？”

    “也……”季思顏不算二字沒有說出來，付紹辰就搶在他前頭，語氣有點(diǎn)的自豪答應(yīng)：“對！他是我叔叔，我才不是孤兒，我有一個叔叔的?！?/br>
    這樣一說，季思顏下意識將嘴閉上，在老師探究的目光掃向自己后，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否認(rèn)。

    還沒來得及驚訝于付紹辰的家庭，老教師一聽他是叔叔，立馬開始了炮轟：“既然你是付紹辰唯一的家人，為什么要讓這么個孩子自己住，你看看這孩子，平時打架斗毆……”

    季思顏被這一通說，差點(diǎn)繃不住，臉色乍青乍白，實(shí)在尷尬。

    “好了，年輕人要有點(diǎn)責(zé)任心，”老教師熱心的拍了拍季思顏，“今天下午放學(xué)，直接把人拎回家，你看這細(xì)皮嫩rou的小臉，天天掛彩那還行？”

    晚上。

    “嗯，對，媽，剩下的回頭再說吧，您和爸也早吃點(diǎn)，我要做飯去了。”

    “好。你看我就說你不能老在那種公司工作，平常連個飯都沒有的吃，沒時間做，你那個身體本就害怕作息不規(guī)律……”

    “好了媽，我鍋里煮著湯呢，先掛了?！?/br>
    “掛吧，掛吧?！?/br>
    季思顏將自己就業(yè)經(jīng)歷逐一敘述完，松下口氣，一抬頭，便看見客廳沙發(fā)上坐的筆直的小孩兒，眼睛帶著探究意味的四處張望。

    “付紹辰。”

    “叔叔，”付紹辰立馬站起來，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真是不好意思，主任就那樣，老愛管閑事，我打擾您了吧，不用擔(dān)心，我馬上就走。剛剛您不是在接電話嘛，我就想等您打完了，我跟您告?zhèn)€別再走的，沒想賴在這里?！?/br>
    “付紹辰。”季思顏沒理他說了一大堆什么，兀自又喚他一遍。

    付紹辰立刻愣住，呆呆的看向季思顏：“怎么了叔叔？”

    “家里就你一個人？”

    “嗐?！备督B辰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我爸媽都去世了，親戚們都不想沾上我這個拖油瓶，紛紛和我斷絕關(guān)系，我又不小了，十五六歲，就跟他們要了些撫養(yǎng)費(fèi)，然后獨(dú)自生活。”

    季思顏心口澀澀的，看男孩兒總是笑得那么甜，還以為家庭十分辛福。

    “以后你就在我這住吧?！奔舅碱佇α诵?，“我一個人住，也挺無聊的，而且我現(xiàn)在又在你學(xué)校教書，也算你的老師，咱倆往后干脆一起去學(xué)校?！?/br>
    “真的嗎？”付紹辰眼睛睜得圓溜溜的，鼻尖泛紅，聲音有點(diǎn)啞，“您真的要我住在這里嗎？”

    “真的。”季思顏道，“不過先說好，住在我家，不是白住，要做事?！?/br>
    “您放心好了，”付紹辰說，“拖地、做飯、修水管，我什么都會做。”

    “我能讓你做這些嗎？”季思顏無奈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在這住，就要聽我的話，以后好好學(xué)習(xí)，不許打架?！?/br>
    “可是他們老說我沒有爸媽……”付紹辰低著頭，語氣弱弱的，不太敢大聲講。

    季思顏心口一軟，上前幾步，終于做了他一直想干，卻不敢做的事情——他把手貼在了付紹辰一頭黑發(fā)上。

    果然如同他所幻想的一樣，付紹辰的頭發(fā)又細(xì)又柔軟，手感不錯。

    “以后他們再說，你告訴我，我去找他們?！?/br>
    “嗯?！备督B辰鄭重其事的點(diǎn)頭，任由一雙白皙的手掌在他頭頂為非作歹。

    季思顏下定決心，要好好對待付紹辰。

    隔天，晨起。

    家里沒有多余的床，昨晚他和付紹辰睡在一起。

    季思顏一向睜眼早，當(dāng)看見一邊的男孩兒，睡得正酣，他不忍心打攪，便悄悄的躡手躡腳下了床，洗漱一番，還出去買了早餐回來。

    付紹辰睜開眼，季思顏正艱難的對著鏡子系領(lǐng)帶，手指笨拙的像是快要折斷了一樣，一點(diǎn)不聽使喚，怎么都系不上。

    突然，一只膚色相較他來講偏暗的手，壓在了他握著領(lǐng)帶的手。

    “叔叔，我?guī)湍??！备督B辰從后面貼著他的腰，胳膊從他脖頸環(huán)過。

    季思顏秀氣偏粉的喉結(jié)一抖，他重重吞了口唾沫，嗓子有點(diǎn)干澀：“醒了？”

    “嗯?！备督B辰的手已經(jīng)動起來了，一邊幫季思顏系著領(lǐng)帶，一邊道，“叔叔身上真好聞，是沐浴液的味道嗎？”

    季思顏全身都緊繃著，聲音也發(fā)著顫：“對，對，沐浴液?！?/br>
    “哈哈哈……”付紹辰勾著季思顏胸口的領(lǐng)帶，松下胳膊，繞到他前面，最后一折將領(lǐng)帶打好，隨后一邊替他整理襯衫，一邊注視著他淺色的眸子，“叔叔真可愛，臉又紅了?！?/br>
    季思顏一哆嗦，將視線從少年光裸的胸膛上收回，觸了電一般，猛地推開對方。

    付紹辰“嗯”了一聲，不解的看著季思顏：“叔叔？”

    “出去吃飯吧，我買了早餐?！?/br>
    說完話，季思顏逃跑似的離開了這里。

    付紹辰看著他的背影，勾起唇角，淺淺的笑了笑。

    一個人吃飯跟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感覺，是大有不同的。

    季思顏嚼著根油條，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對面的少年。

    他喝了一口加了些糖的豆汁兒：“等會兒到了學(xué)校，不許再和人起沖突。”

    季思顏的嘴唇油光水滑，唇下的細(xì)小絨毛沾了些白色豆汁，這樣的小失態(tài)，讓他原本嚴(yán)肅的語氣都變得不再那么嚴(yán)肅。

    付紹辰咽下一口飯，喉結(jié)一抖，隨即慷慨答應(yīng)：“放心好了?！?/br>
    他似乎漂泊慣了，沒有人照顧，吃飯也火急火燎，一手拿著油條，一手端著豆?jié){，跟打架一樣。

    季思顏沒再打擾他吃飯，自己慢條斯理的吃完，剛要擦擦嘴，他不想打擾的人噌的站了起來。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季思顏張了張嘴：“付紹辰？”

    付紹辰露出犬牙一笑：“叔叔，你嘴巴下面沾了豆汁。”

    “啊，是我吃飯不小心弄上的吧?！奔舅碱伭ⅠR抬手要擦。

    “哎，叔叔?！备督B辰一把攔住他，“好浪費(fèi)的！”

    少年的語氣過于正經(jīng)，季思顏一時竟真的停下了動作，還很蠢的問：“那怎么辦？”

    “好辦！”付紹辰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拍了拍胸口。

    季思顏看著他走到自己身邊，感到隱隱不妙：“要，要怎么辦？”

    “這樣辦?！鄙倌晏拐\的話音剛落，季思顏就瞪大了眼睛。

    付紹辰拉著他的領(lǐng)帶，稍微踮了一點(diǎn)兒腳，將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季思顏一下子失聲，兩個人的唇瓣近在遲尺，甚至對方的呼吸都噴到了臉上。

    “付紹辰……”

    付紹辰伸出舌尖，往季思顏顫抖的唇上舔了一下：“我在呢，叔叔。”

    季思顏的感官仿佛在一瞬之間，全部都集中到了自己的下唇。

    柔軟的小舌尖每一次掠過他的唇，他的心口都是猛地一顫，少年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煽動，如同兩把扇子，次次掃到他的心窩里。

    他吞咽了一大口唾沫，全身緊繃，一動不敢動。

    付紹辰細(xì)心的將他唇上的豆汁兒都舔了個干凈，最后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的他的唇縫，撤開腦袋。

    季思顏的臉漫上酡紅，他喝醉了酒一般，連眼睛都濕潤泛紅。

    付紹辰往前湊了一點(diǎn)兒，等兩個人的鼻尖對著鼻尖后，動了動嘴，聲音微啞的說：“叔叔，干凈了。”

    季思顏乍然驚醒，近在眼前的臉龐、貼在鼻子上的鼻子、呼在臉上的溫?zé)岷粑?，這些都讓他瞬間慌亂無比。

    他像剛開始學(xué)習(xí)講話的幼孩，結(jié)結(jié)巴巴，一句話都說不清。

    付紹辰低低的笑了一聲：“這樣就不會浪費(fèi)了?！?/br>
    然后如常的擦了擦嘴，坐回桌前，拿起他還沒解決完的早餐，繼續(xù)消滅。留下季思顏呆滯的站在原地。

    季思顏想，既然沒有人教付紹辰，那他就自己給付紹辰上一堂生理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