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喝了口水潤潤喉嚨：“扯遠了，接下來我想問的是，你有沒有注意過市政廳一樓的窗戶？”

    福克斯回憶了一會兒，說：“有的。畢竟單數(shù)工作日，都是我在擦玻璃。閣下您說的可是窗戶上一個像字母‘T’的印子？”

    這回輪到露西驚訝了：“原來你確實知道啊?！睔W文則繼續(xù)問：“請問你是什么時候看到這個印子的？那天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特殊的事？”

    “我想想，是昨天上午看到的。”?？怂固ь^望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我值班的時間內(nèi)，沒發(fā)生特殊的事情?！?/br>
    心虛得好明顯！露西想。

    歐文向前邁出一步，把手搭在青年的肩膀上，平靜地與之對視。

    “怎、怎么了？”

    “你可要想清楚。雖然我只是臨時市政官，但是，是由大公繼承人親派的?！睔W文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如果有什么還不嚴重的錯誤，我們應(yīng)該能一起補救。但，如果你要隱瞞的話——我下次被調(diào)去新的部門，就幫不上忙了?！?/br>
    “什么，這都是什么呀？我根本沒做錯什么事情才對……”?？怂箶傞_手，仍然裝作不明白對方在說什么的樣子，但他鬢角的冷汗和拙劣的演技不可能騙得過歐文的眼睛。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歐文點點頭，攬住未婚妻的肩膀：“露西，我們走?！?/br>
    “好嘞！”

    并沒有給迷惑的?？怂挂钥紤]機會，（臨時）市政官夫婦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

    等到?？怂广读藥酌?，驚慌地叫出聲的時候，青年男女已經(jīng)快到市政廳門口了。

    “對不起，對不起！”?？怂箍蓱z兮兮地說，“我只是不想丟職位啊，這是我畢業(yè)后的第一份工作……”

    歐文站定，但是并沒有轉(zhuǎn)過身來。

    ?？怂古e起雙手，垂頭喪氣地投降：“好吧，我承認，我昨天把我的工作證搞丟了，就在發(fā)現(xiàn)涂鴉不久之后?！?/br>
    歐文這才抱著手臂，不緊不慢地往回走：“你要是希望能找回來，就詳細講一下當(dāng)時是怎么丟的?！?/br>
    “我知道了。”?？怂挂荒様∪谋砬檎驹谠?，不敢再有所隱瞞。歐文則掏出隨身的筆記本和筆，耐心地等他整理思路。

    福克斯開始了回憶：“昨天上午，我上班簽到之后，首先把放在我桌上的文件都拿去填寫了。然后把這些寫好的東西交給它們各自所屬的部門同事。

    在我跑腿的時候，時不時有人叫住我，讓我捎帶東西去其他樓層，或者替他領(lǐng)一份材料，還有叫我辦完了出門給他買早餐的?！?/br>
    這都是些什么混賬東西！歐文真是快聽不下去了，他一直沒發(fā)作，反而導(dǎo)致心里積的火越來越旺，當(dāng)下話里就帶著幾分厭惡：“這份工作，你要真想長久干下去，就不要再接受任何不是你職務(wù)份內(nèi)的事了！”

    “可是這樣我會被他們排擠、疏遠。”?？怂篃o不悲哀地說。歐文也清楚這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整個官場的“潛規(guī)則”若不改變，?？怂蛊疵纯褂帜苡懙绞裁春孟聢瞿?？不過他還是向福克斯闡述了利弊，語氣放緩：“你的隨叫隨到不僅不會讓他們知道見好就收，還會使他們變本加厲。若到了整個市政廳的事都要你一人處理的地步，你真的受得了嗎？”

    “唔?！备？怂沟皖^。

    大典之后，如果我被派到市政廳，我一定要改變這玩忽職守、推卸責(zé)任的風(fēng)氣。歐文暗下決心，要將這責(zé)任背負在肩上。

    露西扯了扯歐文的衣袖，小聲提醒：“歐文，還是繼續(xù)正題吧。”

    “抱歉打斷你，福克斯。請繼續(xù)說，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接下來，我在跑腿的時候注意到一樓辦公室窗戶上有一個隨手畫上去的“T”字涂鴉?！备？怂菇忉專骸拔耶?dāng)時在意這個是因為那看起來像是石灰粉末畫的，市政廳里沒聽說還有愛玩石灰的怪人。”

    石灰。不錯，這條線索也許用得上。

    “我當(dāng)時沒有想多，只覺得可能是同事的孩子，或者附近街區(qū)的少年調(diào)皮搗蛋。我抱著一大摞東西回到了我的工位，工作證從中間掉了下來。于是我撿起它放在桌面上，之后我又忙別的事情去了。

    我一直到中午快休息的時候才回到工位，那時我就發(fā)現(xiàn)工作證不見了。我以為它滑進文件里，或者掉地上了，但我找遍了整個工位，還是沒有?！?/br>
    “你有問同事們是否看到嗎？”露西問。

    ?？怂故箘艙u頭：“說實話，我就怕是他們拿的，拿走我的工作證后，等著我去問，借此要挾我，命令我做更多事……”這可憐青年看來真是常常被同事們欺負。

    “我大概理解了?！睔W文在筆記本總結(jié)剛剛的關(guān)鍵詞，“那么，你昨天上午是否見到任何值得注意的人進出市政廳一樓呢？”

    “這不好說啊，我想想……”

    ?？怂骨弥X袋，嘴里嘟囔著“那個胖太太……”、“不對，不是……”之類的話。

    “啊，這樣說起來，真的有一個瘦小的男人值得注意。”?？怂垢Ｖ列撵`，跳了起來：“因為他把自己裹在黑色兜帽里，皮膚又很蒼白干癟，這一對比起來，就像傳說中的吸血鬼似的！”

    喜愛美男的露西表示抗議：“吸血鬼的形象不應(yīng)該是美型、高大又陰郁的貴族帥哥嗎？”

    露西，你直接說繼承人是吸血鬼得了，歐文腹誹。

    想必這里就是重點，歐文正色道：“?？怂梗F(xiàn)在請你集中精神回憶關(guān)于這人的事情，你在什么時候見到他的？”

    “在把工作證放在桌面上之后，我出門去買東西。等我拎著包裹回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個黑色兜帽從市政廳門口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把什么揣進兜里……他離開的時候還抬頭看了我很久！”?？怂挂埠苷J真，比劃著當(dāng)時的方位和場景，“我還覺得奇怪，這人總不能是對我一見鐘情了吧。就算是……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倆沒戲啊?！?/br>
    “什么亂七八糟的，男人還能喜歡男人？”

    歐文發(fā)現(xiàn)自己低估了這人的脫線程度，趕緊扯回來，“別再跑題了，你接著說?！?/br>
    “總之，我……”

    ?？怂寡凵裢蝗灰蛔儯肫鹆酥匾臇|西：“等等，我想起來他的手看起來皸裂破皮，而且發(fā)黃，但手指縫倒是挺白的！”

    “這意味著什么？”露西表示好奇。

    “這是經(jīng)常接觸石灰的人的手，長時間接觸粉末，皮膚被腐蝕過。我很清楚，因為我爸就是干這一行的?！?/br>
    “原來如此?！睔W文總結(jié)道，合上了筆記本：“他很可能就是在窗戶上涂鴉“T”字母的人。而且，他也很可能偷走了?？怂沟墓ぷ髯C?！?/br>
    “黑色兜帽？沒見過這樣的。”

    “好像有，我看到的和福克斯說的時間差不多，但我當(dāng)時沒注意這人?！?/br>
    “這個得去問守衛(wèi)，他們那里有進出名單?！?/br>
    詢問了三個職員，得到的消息如上。

    “所以，請把昨天的進出名單給我看看。另外，是否有人向守衛(wèi)處報案丟失東西？你自己對黑兜帽的男子有印象嗎？”歐文在守衛(wèi)室里，將目前的情況和值班守衛(wèi)一一道明。守衛(wèi)聞言從文件袋里抽出一份，往前翻開一頁，呈給歐文：　“請您過目，閣下?！?/br>
    “好的，謝謝?！?/br>
    “昨天，我并沒有看到穿著黑色兜帽的男人進來，但的確有人這樣出去，說明此人進來后變過裝?！笔匦l(wèi)說，“至于報案，我們沒有收到過?！?/br>
    “我們要從昨天早上來訪市政廳的名單開始排查嗎？是不是太難了?！备？怂狗钢y，在他看來，想要用這個辦法抓住黑兜帽有點天方夜譚。

    了解歐文行事風(fēng)格的露西笑著讓他寬心：“當(dāng)然不是啦！只是摘錄一份名單，在縮小嫌疑人范圍的階段用得到?！?/br>
    “我倒是覺得‘?？怂沟墓ぷ髯C’更有追查價值。使用工作證就會留下記錄，也許可以判斷犯人的行動軌跡?！睔W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