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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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兒與謝曄之間,小蛇是向著柳兒的。 接收到柳兒可憐兮兮的目光,小蛇有伸出手揉了把柳兒的腦袋,像以往男人給他揉頭一般。 他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為別妖揉頭與被揉頭感覺是不一樣的,他給柳兒揉頭發(fā)的時候懷抱著想珍惜小妖的感情,卻不知男人是否與他一樣。 他……也想珍惜自己么?覺得自己可愛,便情不自禁這般做了么? 小蛇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被男人拋棄了,那些個契約在男人眼中如同兒戲,輕易便能抹去。 他在自己以為他可以永遠(yuǎn)伴在男人身邊的時候一聲不吭的將他丟在了不知名的地界。 這般狠心,卻又為他堆砌好了一整個洞xue的枯葉,像是怕他在冬季里頭凍傷自己。 究竟……男人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做這些的,小蛇也不懂。 柳兒與謝曄的互動總多些。 人類的目光含了滿腔的柔情,小蛇的目光與他的目光撞上的時候,他又堪堪將那些情意收回眼底,無聲的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 他知道自己察覺了那點(diǎn)子的異樣,以這般方式示意他不要與柳兒說。 原來柳兒也是有人喜歡的。 那般嬌俏的小妖,能被喜歡也無可厚非。 小蛇漫無邊際的想著,如若他也和柳兒這般討喜,男人是不是就不會丟下他了。 他跟在男人身后的時間對于妖來說不過是彈指間,是漫長的生命之中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蛇甚至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不知道男人是否還記得他。 每次他艱難的想與男人對話的時候,喉中發(fā)出嘶啞的氣息,卻一字都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曉得自己是在執(zhí)著著什么,總想問男人,他叫什么,又或是親口告訴男人他的名字。 一個毫無寓意,又被小蛇珍而重之的名字。 晚間沐浴時也是小蛇與柳兒共浴。 一個不大的木桶,兩個小童對坐著。 柳兒對能夠?qū)⑸硇巫冃〉男∩吒械较∑?,斯斯的抽著氣,對小蛇道:“你好厲害,我都不會變幻身形呢?!?/br> 從出殼后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小童模樣的柳兒星星眼,看著小蛇。 被夸了一波的小蛇一怔,臉頰泛紅——他經(jīng)不得妖夸,張著唇想說話,只能徒勞的發(fā)出氣音,執(zhí)起柳兒的手想在他手心寫字,卻見柳兒看他看得呆了。 “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鳖伩氐男⊥碜訙惖叫∩呱磉?,兩具溫涼的身體貼在一起,柳兒伸出手捧起小蛇的臉,彎眸一笑:“我可以親親你么?”他這般問,卻不等小蛇搖頭,自顧自的在小蛇臉上啵啵親了兩口。 偷了香的小童半點(diǎn)兒沒自己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自覺,伸出手給呆愣中的小蛇擦了擦臉上印上的口水,假裝嬌羞道:“呀,不好意思,我看見漂亮美人兒就忍不住想和他親近親近。” 這話兒說的太浪蕩,安分守己的小蛇聽了臉頰更紅,守在屏風(fēng)后邊的謝曄把柳兒的話一字不落的聽了去,眼神微暗。 柳兒是大膽而奔放的小妖。 小蛇在這次共浴里,明白了這個道理。 但是他奔放是一回事兒,小蛇守節(jié)也是一回事。 等柳兒再要與他“親近親近”的時候,小蛇紅著臉躲了去,慌慌張張的從木桶中起來,找了宣紙筆墨,一筆一劃的寫道:“我是有夫之夫?!?/br> 看著五歲大的小童將宣紙遞給謝曄,叫他傳達(dá)給柳兒,躺在木桶里泡澡的柳兒看見謝曄遞來的宣紙,上面幾個字分開他都能認(rèn)得,湊在一起又完全不認(rèn)得,最后反復(fù)確認(rèn),對小蛇道:“你及弱冠了么?” 他知道人界有個說法,二十為弱冠,這才堪堪算是成年,妖界……柳兒從出生就在人界,不曉得妖界那些個規(guī)矩,這么問小蛇,唐突是真唐突,但是柳兒怎么也想不出,那么個美人,看著風(fēng)華正茂的,怎么就栽在了別妖手上。 讓柳兒痛心疾首,不禁扼腕惋惜。 他的漂亮美人兒,他還沒親夠呢。 柳兒對于人類那一套繁文縟節(jié)最是討厭,按他的說法,若不是他還是個未成年妖,他也要娶十八個老婆回家,每月輪流寵幸,每個妖都不耽擱。 當(dāng)然此類混賬話他就想想,畢竟守著他的人類必定是不愿意看他和別的妖過活的。 他連親親別的小孩兒的臉都會被人類說教好久,這要是娶了別妖回家,還不知道人類該如何鬧。 況且他現(xiàn)在有人類便知足了,才不要那些個小妖來為自己徒添煩惱。 不過現(xiàn)下么也不是糾結(jié)這些的時候。 柳兒一心只想八卦,就好比,看起來那般懵懂好騙的小蛇,怎么就有夫君了呢? 真是好好的美人兒都被豬拱了,實(shí)在讓妖心痛。 被柳兒的問題問的一怔,小蛇遲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宣紙上又寫道:“大概是吧。” 他沒算過自己究竟活了多久,不過按照人類的年紀(jì)來算,他也確實(shí)成年了。 這回答又是模棱兩可,柳兒更加痛心。 一個個問題問下來,柳兒連盤問到小蛇的夫君家中有多少妖口都想好了,卻見小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那不是生氣了,而是帶了點(diǎn)悲傷的意思,臉上的笑容隱去,為了不被柳兒看出來,又強(qiáng)裝出笑容,倒比面無表情還要讓柳兒心疼三分。 柳兒噤了聲,與謝曄面面相覷,最后張開手把小蛇抱進(jìn)懷中,老氣橫秋的安慰妖。 莫約五歲大小的小童互相抱著,柳兒說的話稚嫩是稚嫩了些,卻也是真理。 小蛇知道自己不該那般執(zhí)著,那些零星的愛慕之意早在歲月的長河中被抹去,他所牽掛的妖興許早就記不住他,或者尋了別妖作伴,總歸不是他。 他是被男人拋棄的妖,而他分明知道這些,卻還在心里叫著男人夫君。 妖是不大需要睡眠的。 但柳兒習(xí)慣了與謝曄同時歇息,恰好小蛇也養(yǎng)成了入夜便睡的習(xí)慣,一大兩小,一人兩人睡在同一張床榻上,兩個孩童似的小妖摟在一起睡覺,柳兒美名其于是安撫漂亮美人,實(shí)則是嫌棄謝曄身上太熱。 他與小蛇一般是蛇妖,但他不大喜熱,每次與謝曄同睡都要滾得遠(yuǎn)遠(yuǎn)的,謝曄要與他分居而眠他又不肯,太難伺候。 難伺候的小童摟著小蛇的腰,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謝曄的腰實(shí)在太硬,抱起來手感半點(diǎn)兒沒有,哪兒像小蛇的,身子軟的很,抱在懷中如同溫香軟玉一般,連體溫也沒那般灼人。 柳兒么,也太忘恩負(fù)義,你聽聽他說的話,那是妖話么?也就謝曄不計(jì)較這些,給他蓋好被子隨他說去,自己側(cè)過身子睡了。 心中是五味雜陳,他知道柳兒也就隨口說說,甚至算不得是埋怨的話,他卻總要在心里邊問自己,他的腰真有柳兒說的那般硬么。 他知道柳兒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孩兒,卻不知道柳兒連看起來年幼的成妖也感興趣。 光明正大的當(dāng)著他的面摟著別妖,讓謝曄心中徒升起醋意。 那些齷蹉的念頭在被強(qiáng)壓下去之后,偶爾到了夜間總會冒出來。 他知道自己是喜歡柳兒的,不是柳兒口中家人般的喜歡,而是更加深切的,更令人不齒的,那些個感情,在世俗面前見不得光,在柳兒面前,說出來或許也會被厭棄,實(shí)在是太過難捱。 謝曄入睡快,也淺眠,半夜里口中說著不喜他的小妖又咕嚕嚕的滾進(jìn)他的懷里,伸手抱住了他的妖。 懷中的小妖以為自己做的悄無聲息,卻不曉得謝曄早在柳兒強(qiáng)行擠進(jìn)他懷中的時候便醒了。 熟門熟路的將柳兒摟進(jìn)懷里,睡前那些念想也隨著夜晚消散。 晨間的時候,小蛇睜開眼,恍惚之中忘記了自己在何處,仍以為自己身側(cè)睡著的是男人,翻了個身卻壓在了柳兒身上。 小童順手將他抱住,還未醒眠,嘟囔著叫他再睡會兒。 小蛇于是闔上眼眸,繼續(xù)睡了。 他難得有這般安閑的時候,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擔(dān)憂什么,思考什么,或是努力的找尋什么。 在這片刻的寧靜里頭,小蛇甚至產(chǎn)生了放棄找尋男人的念頭,又在驚醒之后獨(dú)自懊惱。 謝曄早早的做好了早膳,等飯香傳來,柳兒一改之前的慵懶樣,拉著驚醒的小蛇下了床榻,險(xiǎn)些連鞋都來不及穿,還是謝曄推了門給柳兒穿好鞋,叫他不要這般饞嘴。 柳兒一頭青絲在一夜之間睡的胡亂翹著,也是謝曄與他梳好,對上小蛇的目光,謝曄詢問他要不要他為他梳頭,被小蛇婉拒了。 小蛇看得出來謝曄是樂意給柳兒梳頭,那些話語里藏著人滿身心的愛意,他不該上去打擾他們。 小蛇倒是很有旁觀者清的自覺,一妖穿好鞋,獨(dú)自梳好頭發(fā)——不過潦草的扎起來,他不太在意這些,將自己打扮的精致的柳兒這會兒又貼上來,非要給他梳頭。 小蛇拒絕不了柳兒的好意,任由柳兒笨拙的給他扎了兩個小童兒才扎的沖天辮。 柔順的發(fā)絲垂到肩上,柳兒的沖天辮是沒扎成功,這會兒像是人界女子才會裝扮的發(fā)型。 最后柳兒退而其次,給小蛇頭發(fā)照原來的樣子扎了起來,悻悻的與小蛇對視一眼,最后發(fā)現(xiàn)小蛇并不知道他出了丑,又昂首挺胸的牽著小蛇的手踏出了房屋。 然后么,果真也還是被謝曄笑了一番。 謝曄在人界是個教書先生,他長得俊美,氣質(zhì)溫潤,講話cao著一股江南獨(dú)有的溫柔腔調(diào),好一副君子樣貌,教書時也比別的先生溫柔些,卻很能管教住小孩,在小縣里邊倒也有些名氣。 白日里謝曄出門教書,柳兒百無聊賴之時也會在縣內(nèi)亂逛。 他們并不缺錢,謝曄去教書不過是掩人耳目,柳兒是妖,在縣內(nèi)買什么都得克制著自己,不然總有人類找了謝曄,說柳兒來的錢不正當(dāng)。 有什么不正當(dāng)?shù)?,柳兒天生能感知珠寶藥材,隨便出個門都能撿個人界里頭極為稀罕的藥材回來倒賣,到手的銀兩交于謝曄,自己留了碎銀去買一根糖葫蘆,坐在柳樹下看著匆匆過路的人能看半天。 不就是閑的沒事兒么。 現(xiàn)在來了個小蛇,柳兒能帶人去玩的地方便多了。 兩妖堂而皇之的混進(jìn)人群之中,少不了打罵呵斥,人類么,真本事沒有,鬧起來的本事倒是不少,柳兒早見慣了這樣的場景,把他們當(dāng)成個屁,自顧自的玩的開心。 那些個守著小食攤的只要有錢管你是人是妖,錢貨兩訖,拎的是明明白白。 小蛇跟著柳兒,只覺得這妖看起來是極軟的,沒想到三兩語之下發(fā)現(xiàn)他還是這兒的小霸王,人拿他沒辦法,妖拿他是更沒辦法。 活的是逍遙自在又灑脫,是小蛇從未見過的人間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