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突04(惡人終將償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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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季淵的談話約莫進行了五分鐘,出乎御江瀾意料的是,季淵什麼都沒有過問,只是像個慈祥和藹的老人一個勁地噓寒問暖,不知情的人看了興許會以為他們是對相處融洽的祖孫。 御江瀾的臉上掛著恬淡禮貌的微笑,這是他出生至今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長輩的關(guān)懷。 這種感覺很新奇,他并不討厭,但也沒有到喜歡的地步。畢竟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對他來說都不過是無關(guān)緊要的身外之物罷了。 當御江瀾再次入座時,身旁的御子殤仍孜孜不倦地把玩著那枚遙控器。 “不得不承認,這玩具雖然壞了,但這些按鈕還是挺紓壓的?!庇託懻f,“既然都壞了,我待會替你把它拿去扔了如何?” “才不要,還我還我?!庇瓰懸话褤尰剡b控器,在將它塞入口袋的同時關(guān)上所有電源,彷佛在暗示著什麼,“就算它壞了臟了,它也還是屬於我的東西,在我徹底厭倦之前,我都不會扔掉它的?!?/br> 御子殤不以為意:“如果我執(zhí)意要把它除掉呢?” “那您可要小心了?!庇瓰懸残α?,“說不定我會在您除掉它之前,把您重視的東西全部摧毀喔?!?/br> 御子殤戲謔一笑,正想開口,卻被對桌傳來的呼喚給打斷。他轉(zhuǎn)過頭,望向發(fā)話的季宇誠。 被打個半死的季程羨已經(jīng)在程月的陪伴下,被送到了醫(yī)務室治療。所以如今會議室除了站得遠遠的保鑣之外,就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子殤,對於你孩子之前遭遇到的不幸,我感到非常抱歉?!奔居钫\站起身,向御子殤深深地一鞠躬,“如今想來,程羨經(jīng)歷的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沒立場繼續(xù)追究下去,若是你需要任何補償,盡管開口,我都會盡力做到?!?/br> 老狐貍。御江瀾腹誹著,表面上說得好聽,但實際上還是巧妙地把罪名按得死死的,利用錯亂因果的話術(shù)間接坐實他就是謀害季程羨的主謀。 彷佛這成了一個眾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無人點破而已。 “我相信程羨是個善良的孩子,只是禁不住權(quán)勢的誘惑,被蒙蔽了雙眼而已。我想換個環(huán)境生活,他很快就能夠重拾初心?!庇託懻\摯地說,“我年輕時曾對某人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孽,但是對方最終卻選擇原諒了我的過錯,讓我能夠重新開始。所以我也愿意給程羨一個機會,不再計較他之前對瀾瀾做的事情?!?/br> 立馬就猜出御子殤口中的‘某人’是誰的御江瀾內(nèi)心頓時刷滿臥槽。 那個某人是御子殤的親爹,而御子殤對自己親爹干過的惡事,零零總總相加起來大概能讓御子殤把帝國的牢底給坐穿,直達十八層地獄。 不過御子殤本身就是背負著整部帝國刑法的男人,要說他這輩子最不可能做的事,那絕對就是為自己過去犯下的罪行懺悔。 御子殤這個家伙究竟有多可怕?先不論他跟皇室的友好關(guān)系,光是他能夠跟手握帝國軍權(quán)的王政府平起平坐,與擁有壓倒性力量的研究院對著干,就已經(jīng)足夠證實他的強大。 更不用說他自十八歲起就接替了‘他’的位置統(tǒng)御里世界,直至今日都無人能夠撼動他的王座。 就算是曾一度讓整個帝國為之聞風喪膽,惡名昭彰的三大犯罪組織──血狼、眼鏡蛇、九聯(lián)會──見了他本尊還不是乖得跟條狗一樣,只差沒跪在地上喊他一聲爹。 聽見御子殤這樣說,坐回椅子上的季宇誠不由松了口氣。如今這樣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已經(jīng)不敢再要求什麼,只希望能夠就此落幕。 出乎意料的事態(tài)發(fā)展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畫。原先他與程月想好了,就算御江瀾死不認帳,他們也會逼得他不得不認。御子殤為了保住御江瀾,勢必只能放低姿態(tài)與他們談判,屆時他們就以此為交換,讓季家在不久後的大清洗中全身而退。卻沒想到季程羨這幾年在外頭竟然背著他們?nèi)沁@麼多事,惹誰不好,偏偏惹到那個最危險的。 御江瀾默然地看著侃侃而談的御子殤,恍惚想起了一年前,御子殤亦是用這種誠懇至極的語氣拐騙江瀾那個不懂人心險惡的傻白甜。 不過這也不怪江瀾,畢竟這世上會把親生兒子往死里坑的估計也就只有御子殤這麼一個屑人而已。 御子殤曾在這間會議室跟江瀾說過,只要江瀾愿意變回御江瀾,變回他最完美的作品,他就會幫江瀾奪回沈清澤。但那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是欺騙江瀾自尋死路的謊言。 御子殤最完美的御江瀾,不是他,而是‘他’。只是江瀾那個蠢貨沒有意識到藏在文字游戲背後的陷阱,就這麼義無反顧地跳進了死局之中。 御梟這個名字在里世界如雷貫耳,人盡皆知,但卻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知道,‘他’的真名不是御梟,而是御江瀾。 九個月前的御子殤孤注一擲,替被電得奄奄一息的江瀾打入了最後一管試劑,試圖喚醒‘他’的記憶。 然而實驗終以失敗告終。御子殤沒盼到朝思暮想的‘他’,卻迎回了十惡不赦的他。 所謂報應。 惡人終將償孽。 一股熟悉的感覺涌上胸口。御江瀾悠哉起身,輕飄飄丟下一句‘失陪了’就逕直走出會議室。 察覺到什麼的御梟臉色驟變,立刻跟了上去。 “瀾瀾平常就是這樣,無須理會。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吧。”直到御江瀾的背影消失在闔起的門後,御子殤才收回視線,“那麼,你們是怎麼想的?” 聽出御子殤話中深意的季淵沉下臉色:“御子殤,季家名下的產(chǎn)業(yè)全是‘他’當年親手托付給我的,我絕不會交給你?!?/br> “我還以為我們達成共識了,真是可惜?!庇託懝首鬟z憾地說,“不過沒想到‘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比你孫子還重要,我很欣慰喔?!?/br> 季宇誠有些愕然,不能明白現(xiàn)在又是在演哪一出。 “你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沒錯吧?”季淵沉聲道,“利用‘他’的事情把我喊過來,就是為了這一刻?!?/br> “老實說,我并不在意我這崽子究竟是不是傷害程羨的主謀?!庇託懳⑿Φ?,“畢竟程羨在我心中早就是具屍體了,我為何要在乎這具屍體生前遭遇了什麼?” “父親,子殤……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宇誠,我以為我話說得已經(jīng)夠明白了。”御子殤看著一頭霧水的季宇誠,善良地解釋道,“只要你們把我想要的東西交給我,我就不殺程羨,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季淵冷冷一笑:“連自己的父親都能背叛的家伙,有什麼誠信可言?!?/br> “但是你們只能夠相信我。”御子殤微笑道,“啊,當然,就算現(xiàn)在不給我也無所謂喔,反正等你離世,那些東西我也照樣能夠全部拿回來,只不過嗯……到時候死的人可能會有很多就是了,不過那些都與你無關(guān)了,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br> 季淵沒有說話,從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可以想見此刻的他該有多麼憤怒。 “……我知道你很早以前就想對季家出手了,只是礙於那位的約定,你才遲遲沒有動作?!奔居钫\深吸了一口氣,來回復自己紊亂的心情,“可我不懂,財富、權(quán)勢,你一樣都不缺,如今為什麼非要從我父親手上奪走這一切?” “御子殤這家伙說過的,程羨被權(quán)勢蒙蔽了雙眼。”季淵冷不防道,“他是在報復。” 季宇誠表情一僵:“因為程羨,你才要將我父親的畢生心血全部搶走?” “我可不是強盜,別說得這麼難聽?!庇託懶σ飧?,“我剛才也說了,你們可以選擇不給,我不勉強?!?/br> 給了,程羨不僅不會死,甚至還可能讓季家在未來躲過一場死劫。 不給,程羨會死,等季淵百年之後,這些東西仍會被御子殤奪走,而季家會在同時迎來一場大清洗。 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但偏偏給出選擇的是御子殤。就算給了,也無法保證這個有仇必報的瘋子會就這麼放過他們這群眼中釘,放過季程羨。 季宇誠摀著隱隱作疼的太陽xue,已經(jīng)不知道待會該如何開口和妻子解釋這一切,只希望她們母子在聽完後能夠保持冷靜,不要再給他添亂。 “四成。”季淵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你愿意將總資產(chǎn)的四成兌現(xiàn)交給季家,我就答應你的要求?!?/br> 季宇誠錯愕地看向他的父親。 “你沒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季淵。”御子殤用食指抵著下巴,“不過,看在你對‘他’這麼忠誠的份上,我給你一成,保證你們季家的人在日後的洗牌中全身而退。” “不必麻煩了,兩成?!奔緶Y闔上眼,聲音染上了幾分嘶啞的疲倦,“季家從此退出,不再插手里世界的事務?!?/br> “那就這麼說定了。”御子殤優(yōu)雅地站起身,“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接下來的事宜會由我的顧問擇日到府與你們洽談,希望我們彼此屆時都能獲得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br> 洗手間中,御江瀾一面用紙巾擦拭沾上鮮血的唇角,一面監(jiān)聽著會議室的動態(tài)。 監(jiān)聽器在他坐下的同時就貼在了會議桌的下方,防的就是他這屑老爹會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直接背刺,反手就把他給出賣。 不過沒想到,竟然讓他吃到了這個驚天大瓜,也不枉他犧牲睡眠時間參加這麼一場撕逼。 ──你這癥狀持續(xù)多久了? 靠著洗手臺的御梟神色陰晴不定。 “快一年了吧?!庇瓰懽⒁曋R中的自己,緩緩牽起微笑,“不用擔心,我大概算了下,沒意外的話,我還能活著參加今年的跨年。” “只不過明年的圣誕節(jié),似乎沒辦法和清澤一起過了呢,真可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