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眼睛一睜一閉,清崖也不知道幾天過去了,只知道應(yīng)該是睡了好一陣子。 那讓人難以忍受的頭疼已經(jīng)徹底消失,神清氣爽的清崖心情還算不錯。 本以為回到崗位上的時候,起碼得挨管事弟子的一頓罵,再糟糕點可能還得扣俸祿,萬萬沒想到……也許是因為他平時太沒有存在感,居然都沒人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干活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其實可以時不時的偷個懶?清崖腦子里不由地浮現(xiàn)出了一些額外的想法。 清掃石階的時候,身邊走過一隊內(nèi)門弟子,看打扮應(yīng)該是剛下山游歷回來,熱熱鬧鬧地聊著下山的見聞,嬉笑聲、打鬧聲為素來寂寥的古道增添了幾分朝氣與活力。 梧桐峰作為昊天十一峰中的末流,規(guī)矩遠不如前列的做得嚴。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的束縛,弟子們的憂愁相對而言少上了許多,其中不少依舊維持著少年時天真爛漫的性子。 年輕真好。 清崖慈祥地看著他們從身邊經(jīng)過,飄落的楓葉擦過他們的肩,清澈的陽光鋪灑在他們身上。 在他們身上他看到了幾分故人們年少時的影子。 曾幾何時,他們這些城府深沉的“老不死”,也個個都是如此個性鮮明又張揚的少年。 那些青蔥歲月的回憶像是一顆塵封許久的糖,雖因時間的侵蝕已經(jīng)變了味,卻仍能從中感受到幾絲甜意。 如果時間能停下就好了。 停在一切美好還未被撕裂的時候。 清崖在心里感嘆道。 可惜啊,天道向來無情。這些孩子能走到高處的寥寥無幾,要不了多久就會隕落在各種意外之中。若是僥幸存活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會在背叛與利益的驅(qū)逐下,逐一破滅。 不論如何抗爭命運,熱情真摯的少年最終都會失去眼里的光,安上一顆稱得上是“冷血”的心。 這就是他們修道者的宿命,也是他們追求長生和獲得撼天動力的力量所要付出的代價…… 心頭縈繞起讓人心情低落的悲戚,清崖收回了落在弟子們身上的目光。 ——害,好端端的想這些事情干嘛!掃地,掃地! …… 清崖正專心干活呢,突然有個人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猛地撞了他一下,他一個沒站穩(wěn),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在地上。 在摔倒的時候,清崖隱約看到那人手里有個精致的木盒飛了出去,從高聳入云的梧桐峰墜落。 “擋什么路?眼瞎是不是?”那人說話的態(tài)度極其兇狠,一把將摔在地上的清崖拽著領(lǐng)子提起,面目猙獰地瞪他。 “額……”清崖看了眼那人的服飾,在宗內(nèi)的地位還不算低,不想惹事的他連忙陪笑道,“不好意思啊……擋了前輩的路,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將清崖的衣領(lǐng)拽得更緊,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道,“一句對不起就想完事了?” 明明是你這狗眼不睜的家伙撞的老子,擱這兒跟老子蹬鼻子上臉呢?! 清崖在心里氣得想罵人,但面上還是諂媚地笑道,“額……晚輩就只是一個掃落葉的雜役,也不太懂宗里的規(guī)矩……冒犯了前輩屬實是晚輩的錯,您盡管吩咐便是,晚輩會盡全力彌補的?!?/br> “彌補?” 那人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嘲諷地笑了兩聲后,松開清崖衣領(lǐng)的時候還推搡了他一把,他一個踉蹌又摔在了地上,尾椎和膝蓋疼得厲害。 “那你現(xiàn)在就跳下去給本道把丟了的東西找回來!” “找不回來,就拿你的命賠吧!” 清崖探頭從山道的邊沿往下看了看,云霧繚繞間根本看不到山底。 一般來說大宗的每座峰的峰底都是靈力最為稀薄的地方,鮮少有人會去到那里。因為人跡罕至,山底偶爾會生出些毒蟲或是妖植。那些東西對于元嬰期以上的大能來說不過是抬手便能碾死的小玩意兒,但對于金丹期及以下的弟子來說還是存在一定的危險。所以山底在大宗之內(nèi),一般都是不允許弟子前往的禁地。 這梧桐峰的山底里有點啥,清崖也不清楚。 畢竟梧桐峰作為老牌末流峰,清崖不論是做無歸峰峰主的時候,還是做宗主的時候,都是自動忽略的。要不是現(xiàn)在淪落到在這里掃大街,他早忘了他們昊天還有個梧桐峰。 這梧桐峰到處都是成千上萬年的梧桐樹,驅(qū)魔棲鳳的,底下應(yīng)該沒啥……吧? “……那行,晚輩下去一趟,前輩且在此地等候?!?/br> …… 野草肆意生長,密林遮天蔽日,雖是正午,峰底的林間的光亮也僅僅達到能夠視物的程度。 枯枝被踩斷時發(fā)出細微的響聲,躲在落葉下的幾只小生靈被驚動后“唰”地一下竄得沒蹤沒影。 清崖一邊走動,一邊放出神識搜尋起剛才瞥見過一眼的木盒。 筑基期的靈力有限,清崖找了一個多時辰才在一棵樹的樹杈上找到那個盒子。剛將木盒拿起,身下的樹上突然涌出百條藤蔓,將清崖拽向樹干。 眼前一花,清崖已身處在一個沒有光亮的空間。 清崖放出靈力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此處是一個人為的小型秘境。雖說目前還不知道秘境的主人想干些什么,但想想這是一個布置在昊天宗里的秘境,多半不至于是什么傷人的玩意兒,清崖也就沒怎么緊張,站在原地以不變應(yīng)萬變。 干站了大約有個一盞茶的功夫,一片漆黑中總算是出現(xiàn)了一道光,光的中央站著位身體半透明的修道者。 只見那修道者審視地掃了眼面前的人,說道,“你這小家伙倒是鎮(zhèn)定?!?/br> 修道者觀察清崖的時候,清崖也在觀察他。 這秘境空無一物連個“景”都沒有,想必這秘境之中并沒有多少靈力支撐,秘境的主人也不在此地。如果不是因為現(xiàn)在過得拮據(jù)、靈力多用一點都心疼,他直接就硬破掉秘境走人了。 根據(jù)這人的衣著與神態(tài),粗略猜猜應(yīng)該是個元嬰前中期的同宗殘魂。只是這人面生的很,要么是兩千年前隕落的,要么就是在他身隕后才突破的元嬰。前者已經(jīng)死太久、他的話講了跟白講一樣;后者是他的晚輩,晚輩的話更沒必要聽。 清崖急著回去歸還木盒,不耐煩地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墨跡?!?/br> 聽到清崖的話,元嬰殘魂先是一愣,緊接著皺眉呵斥道,“怎么跟前輩說話呢?好歹本道也是個元嬰修士,遇上本道是你的氣運,還不感恩戴德!” “感恩戴德、感恩戴德,”清崖敷衍地笑笑,問道,“那這位前輩能放我出去了嗎?” 元嬰殘魂瞪大眼睛緊盯清崖許久,終是搖頭嘆道,“罷了罷了……你這小輩心性雖差,但也是千百年來唯一踏入本道的秘境的……哎,這機緣就給你罷?!?/br> 一只墨玉雕成的小盒落在面前,清崖伸手接住的那一刻,周圍的黑暗快速散去,下一刻,他已站在了那顆樹下。 “這啥啊?給的這么草率?” 清崖將尋到的木盒暫且夾在腋下,打開了墨玉小盒。 墨玉小盒的里面是一枚丹藥。清崖辨別了一下,基本確認了是枚凡品升境丹。如果服下,其中蘊含的靈力足以讓他突破金丹。 突然從天而降如此珍寶,正好可解困擾清崖許久的難題,他本該高興才是。 ——但他暫時并不能高興起來。 根據(jù)丹藥的品質(zhì)和隨時間流逝的靈力來看,這枚丹藥從出爐到現(xiàn)在的時間也就在兩百至三百年之間。那墨玉小盒上的法陣雖有聚靈的效果,但那法陣并不算一流的水平,頂多讓減少個一百年的靈力流失——也就是說,這枚丹藥根本不可能如秘境殘魂所言,是千百年前留下的東西,那殘魂都可能是假的。 這所謂的天降機緣,不過是有人精心布下的局中一環(huán)罷了。要不是他對丹藥的煉制還有些許了解、對宗內(nèi)元嬰期及以上的道友如數(shù)家珍,可能還真看不出來這其中的問題所在,樂呵呵地就將丹藥服下了。 ——至于那布局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知道他散修身份卻不挑破的家伙。 害,天天搞這么多彎彎繞繞,不累嗎? 這么會布局,下棋一定很厲害吧。他日有機會見到那家伙的話,一定要把他的名字告訴棋癡蜃弈!讓他倆互相折磨去! 清崖將墨玉盒子蓋上收入囊中,打算回去思考一下再作對策,先把木盒子還給那個脾氣暴躁的弟子,免得讓他久等又得多費些口舌才能揭過這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