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落，林叢茂面上露出疑惑，李世清則微是一愣。

    不一會兒，便見一個斷腿，斷手，挖眼，削鼻的人被利高帶了上來。

    二人見得昔日健壯高大的人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不由避開眼。

    “顧大人好么？朕聽聞顧大人要對朕斷手短腿，挖眼，割舌，削鼻，大人不是對朕和父皇素來忠心么？”。

    只見那人躺在地上，冷聲大笑，“呸，你，和你父親都是冷心冷情，薄情寡義之人，要我忠你們這種渣滓，不如讓我去死！”。

    “朕卻不知朕和父皇，哪里的薄情，哪里的寡義？”。

    那人聞了，似是聽見什么笑話，一副不可思議的語氣，“你竟不知么？”。

    “原聞賜教”。

    “好，我今日就好好告訴你”。

    只見人不人，鬼不鬼的顧中書咬牙切齒說道，“你父皇把你母親娶進宮內(nèi)，外人只見她受盡寵愛，卻不知她日日受的什么苦”。

    “他，他枉為我的同窗好友，這個畜生，他，他搶得可是我的未婚娘子，我青梅竹馬，共約白首的娘子”。

    蔣明德聞言面上淡淡，“中書怕是記憶錯亂罷，難道不是中書為了官位，自斷婚約嗎？”。

    “婚約是父親逼我所為，實屬無奈之舉，可你父皇怎可乘虛而入，實在無恥至極。還有你，你以為你什么好東西，小小年紀，就慣做那負心漢的事”。

    哪怕眼珠被挖了，那人黑洞洞里也好似看得見，讓人生出一股懼意。

    蔣明德面上淡淡的看著下面已經(jīng)跟惡鬼沒有區(qū)別的人。相比林李二位大人難看的面色，他倒是毫無所覺的一副風輕云淡。

    “顧中書只管說，朕必不打斷中書”。

    顧中書聞言，用那雙已經(jīng)被人活生生挖了眼珠的空洞，死死盯著上面的天子，把人的薄情和寡義說了個夠。

    “林叢茂李世清欺壓陳懷慶種種，雖是他二人所為，我卻看得清楚，皆是出自你之手”。

    “兩年前邊關戰(zhàn)起，你力排眾議，不讓他出征。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早就安排好了”。

    “那眾議皆是出自你手，你全安排好了，而陳懷慶像個傻子似的跳進你的坑里，還差點死在那虞山里面”。

    “哦，對了，兩位大人，你們可知，人家早就知道你們和蠻族的勾結(jié)了”。

    “你早知他們要滅陳懷慶了，哈哈，陳懷慶真可悲，傻傻的為你以命殺敵，卻什么都不知道”。

    顧中書像是笑累了，他不屑的哼了一聲，“陛下真以為自己手握全局么，你真以為徐青只是被他二人所用？算是他命大，一刀竟還砍不死”。

    他恨鐵不成鋼罵道，“活著也沒用，真是個蠢貨，本來還想扶他的當皇帝的，沒想到真是愚不可及。十件事里，沒有一件事你不曾算計他的。十句話里，沒有一句你不曾設計他的”。

    “這也常事，你是皇帝，你是天子！別說他，我們所有人，還有今天這一切，也早被你算計好了”。

    “從圣旨一下，你就一步一步算好，你用一根線牽著我們所有人往前走。就是要在今天一把將我們打盡，這點卻是和你爹一樣的心機過人”。

    “但是我們什么人呀，陳懷慶可是與我們截然不同，他對你那是忠心耿耿，以死相報呀。你也下得去手？你就這樣指使這兩人讓他背了五年污名？親眼看他被殺被害？”。

    “最可笑的是，你知道人要害他，不僅毫無作為，還將計就計，借著別人害他，以成自己的計策”。

    “虞山叛徒徐青，宮宴兩位大人的好湯，貴太妃的蒺藜花，我的meimei顧賢太妃派出去的蠻族公主，哦，還有獵場刺客”。

    “我倒是還忘了，那獵場可是您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呀。陛下您的手可是痊愈了？我的人可是費勁心思才潛進你的人馬里。

    雖然如今看來，卻是中了你的計，被你摸出了皇宮下面的機關。但是，陛下，親耳得知自己的龍子保不住的滋味如何呀？”。

    “枉他陳關夫還為您的手自責擔憂許久啊，枉他昨夜還挺著肚子帶兵衛(wèi)您的西涼”。

    “不得不說，陛下真是好算計，把所有人都cao縱在手心里，好個天子啊，陛下”。

    殘敗不堪的身軀微微扭曲，滿是傷口和血污簡直不成人了的臉上像是愉悅至極的模樣。

    他陰狠的以輕快不屑的調(diào)子問著天子。

    “如此，陛下該是夠的上薄情了罷？”。

    接著，他像是怕被惱羞成怒的人打斷，喘息幾口，便一句不落后的說道，“不過，別急，還有寡義呢。陛下，你不是仁君嗎？”。

    “那怎么，你明知他二人勾結(jié)，害你邊關百姓，殺你將士。你明知你的百姓被這兩人從整個西涼拐賣到西照，然后與蠻族交換寶石買兵，你明知石場那些人正在被蠻族糟蹋至死，你怎么不阻止??？”。

    “因為你的計策，因為你要把我們一舉滅掉，所以你不能打草驚蛇，你就看著他們活生生被人害死死”。

    顧中書再次喘息幾下，見人并不打斷他，他無聲笑了幾下。

    “陛下，我知道的，你不割我的舌頭，就是根本不怕我說這些罷”。

    “是啊，陛下，你沒有心，哪來的怕呢？”。

    “陛下，你從來都是一個無心之人。你和你爹一樣的，這天下再沒有人同你和你爹一般的冷情冷心的了。

    所以啊，這天下才能都是你們父子的。就因為無情，你和你爹才能勝了我們這些個徇私枉情的人啊，陛下”。

    “但是，陛下，你猜怎么著，我也是近日才發(fā)現(xiàn)的一件秘事”。

    他像一條毒蛇，所有誘餌拋出，終于到了捕獵的時刻。他滿含的興奮的接連問道。

    “你說要是這些所有事情，慶將軍全都知道了，他會如何？他要是知道他拼命守護的百姓被你當做草芥，那他會如何？他要是自己自己忠的仁君卻是最不仁的，他要如何？”。

    “若是這些不夠，那他知道了老將軍那玉盒里的藥其實是你給先帝的，那可如何是好？”。

    “若他知道自己被你占了五夜身子，那更如何是好？”。

    “你以為那關廂一杯如何變成了五杯，你以為那徐娘是誰的人，您也來試試棋差一局的滋味！”

    “若他知道自己一個當世頂天立地，忠君報國，忠勇之后的大英雄，硬是伏于人下，還懷了子也是您的計劃，那便如何？若他知道自己昨夜出兵也在您的計劃，那該如何？”。

    “陛下你說話呀！你怎么不說話了？”。

    他漆黑的兩個空洞里填滿了瘋狂，痛苦又快活，還有一絲煎熬多年大仇終于得報了的勝利姿態(tài)。

    “因為你被我說到痛腳了，我雖然看不見，但是我卻知道你此刻一貫溫雅下，要把我殺之后快的心！”

    “簡直是天下最可笑最不可思議的事了，無心之人竟然動了情”。

    “我近日才知道，原來你竟然是對陳懷慶有情的，但你卻連自己動情的都不放過，哈哈哈”。

    他發(fā)狂笑著，忽然靜下來，面上的血洞里留下血來，好似兩行血淚。

    “信該是已經(jīng)到了將軍手里，我知斗不過你滿腹心機，所以早就備下這封信。我就是要讓你代替你豬狗不如的父親嘗嘗失去所愛的滋味”。

    “陛下，臣也算比你多活了些年歲，今日便好好教你知道，一個無心之人，但凡動了情，那便是死路一條”。

    接著他一字一句恨聲道，“我對你蔣家父子恨之入骨，我若是再來一次，定要將你們這般，薄情寡義，畜生都不如的人剁了喂狗，以解我心頭之恨”。

    利高發(fā)現(xiàn)不對，連忙走上去，卻是人口內(nèi)已經(jīng)涌出了血，竟是暴怒而亡。他看向上面的天子。

    卻見天子毫不意外，輕輕揮一揮手，“元寶，顧大人竟然說得如此真切，便是以他所言剁了喂狗罷”。

    “是，陛下”，一直靜靜站在一邊的元寶連忙吩咐，把斷氣的人拖出殿去。

    待那死狗一樣的人被拖了出去，蔣明德看向那邊二人，溫聲問道，“李大人面色如此難看，是被顧中書說言的朕的薄情寡義嚇到了？”。

    李世清死死閉口不言。

    蔣明德輕嘆一聲，“李大人這是何苦，還有什么好等的呢？還要等著劉丞相救你么？”。

    李世清聞此，當即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望向從殿外走進來的人。

    “外祖，辛苦了”。

    劉丞相跪于御下，沉聲說道，“臣為皇上，萬死不辭”。

    李世清聽了這話，還有什么不明白，他無奈一笑，“陛下，陛下真是好算計”。

    素來和氣待人的劉丞相聞言，冷著臉對滿臉灰敗的李世清說道。

    “哪里比得過李大人身為日照大皇子座下謀士，卻是在我西涼埋伏了半輩子，為其送去不少錢財人力來得忠心耿耿的好算計”。

    劉丞相說完，看了一眼兩人，以痛恨的語氣繼續(xù)說道，“一個世人所說忠臣最后卻是叛臣，不忠”。

    “一個老jian巨猾官場里摸爬滾打幾十年終居高位的大官，卻是別國尖細。不義”。

    “一個朝堂元老，文臣之首，膽敢暗自覬覦皇位。不孝”。

    “爾等，不忠，不義，不孝之人，實在為禍人間，殘害百民，死有余辜”。

    說完劉丞相跪于御下，恭聲道，“陛下，此等孽人，不可留”。

    殿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最后只聽天子輕輕落下一句。

    “來人，那就送二位不忠不義不孝之人上路”。

    二人聞此，卻是已經(jīng)面如死灰，毫不掙扎。

    “至于那張候，掘地三尺也得找出來”。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