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都說人類是感官動物，這話不假。

    蘇衡的例子就很好地驗證了這點，他有多惡毒都不要緊，有多么的偏執(zhí)也不打緊，只消頂著這張臉，只消他想演，他的卑劣就都能被掩蓋下去，用他這張足夠蠱惑人心的臉。

    杜彌記得青蔥年歲里那個漂亮決絕卻因過慧而折過一次的蘇衡，在那段短暫難熬的日子里，他親眼看著蘇衡因憤恨而不眠，因無力而只能折磨自己，他親眼看著他生不如死，再親眼看著他艱難爬起，最終蘇衡活成現(xiàn)在這樣，他似乎也說不出哪里不對。

    蘇衡垂著眼晃著瓶子里的水，眉目輪廓間看不出一點鋒銳。

    有的人張牙舞爪實際不堪一擊，可有的人柔膚弱體，卻能一口一口地吞食掉猛獸。

    杜彌忽然覺得他的擔心似乎在現(xiàn)階段未免有些多余，但身為醫(yī)者，他還得對病人的身體負責。

    “你的抑制劑我得再調(diào)整一下配比，這段時間你盡量少用藥，”杜彌壓低聲音說，“最好也少跟ALPHA單獨相處?！?/br>
    蘇衡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聽前半句時有些晃神，后半句才轉(zhuǎn)醒回來，聽到杜彌用一貫說教的口吻說著他與ALPHA的那點事兒，蘇衡先是一呆，一剎后略顯無辜地苦笑出聲。

    “寶貝兒，你把我當誰了，我會對著誰都亂發(fā)情嗎……？”

    “沒說這個?！倍艔涱┧谎?，像是怪他口無遮攔，“我是要告訴你，藥物絕育只會在生殖上阻隔你與ALPHA的性匹配，可是在生理和心理上你還是會受一些人的影響，上次你走了我向醫(yī)學院的前輩詢問過，像你這種情況很有可能在不穩(wěn)定的發(fā)情期期間產(chǎn)生假性懷孕?！?/br>
    “什么東西？”蘇衡像聽了個鬼故事似的皺起眉。

    “假性懷孕，你會惡心，嘔吐，嗜睡，然后大量分泌孕激素，體表敏感度增加，生殖腔活性度增加，OMEGA性腺素增加……”

    這基本就是個鬼故事無疑，蘇衡揚起手打斷，他讓杜彌‘說重點?！?/br>
    “你可能會產(chǎn)生很嚴重的性依賴。”

    蘇衡呆住了。

    他盯著杜彌，杜彌也看向他，目光里生出些歉仄。

    他在消化杜彌的話，一秒，兩秒，三秒，他盯著杜彌的眼睛告訴他：“我不能變成一個性癮患者，打針吃藥都可以，或者干脆切除我的生殖腔，我無所謂——”

    “別鬧了！切除生殖腔你輕則殘疾重則手術(shù)臺你都下不來！”

    “所以啊，”蘇衡的聲音輕下來，可話里的分量絲毫不減，“你得替我想辦法，你是醫(yī)學院最好的藥劑師，我把這條命交給你，別讓我死在如愿以前，小咪?！?/br>
    “……我只是在闡述一個可能性?！倍艔浾f。

    “我知道，可我不能允許有那種可能性發(fā)生。”

    “你，”杜彌張了張嘴，被蘇衡就這么盯著，片晌便沒了脾氣，“新藥我盡快配出來，不管怎么樣，抑制劑仍然是最有效的腺素阻隔體……”

    這也許是目前最有用的辦法了，上一次急性發(fā)情的情形歷歷在目，性可以是他控制別人的手段，卻絕不能把他真的變成一個婊子。

    .

    天近黑的時候杜彌打車回了醫(yī)院，他晚上要加班，給蘇衡的新藥也要抓緊時間配制。

    蘇衡倒是不著急，沒人找他倒也自在很多，他慢慢溜達到射擊場外的小街上，周圍零散豎著幾家小攤販，賣的都是些街邊小食。

    再往前走便是軍事管制區(qū)，這地方偏僻，但治安很好。

    蘇衡走到一棵足有半米厚的老樹下面，借著街燈，望到前面路口有人推著車在賣吹糖。

    他剛想叫住那人，人行道綠燈亮了，攤販推著車走過馬路，與他的距離越拉越遠。

    追他是沒力追了，腰酸胸悶，喉嚨里像含了顆苦藥，苦得他無話可說。

    眼看著賣糖的小車越走越遠，蘇衡靠在樹上一時無動，就這么靜靜地看著。

    路口的另一邊，路過的人叫住攤販，買走了一支糖。

    也是奇了，一個愛吃糖的男人……

    買糖的男人付過錢，朝路這邊走過來，是他這邊的方向。

    那道身影慢慢走來，身架停勻，高挑舒展，身上那一身修挺軍裝合襯得像長在他身上一樣。

    真像畫，可惜，是他不該觸碰的那一種。

    他早該想到這人沒那么簡單，高手過招往往一兩面就該知己知彼……

    但他竟然沒看出這人的真實身份。

    “晚上好，蘇衡?！贝┸娧b的ALPHA笑容溫潤，眼若星辰。

    “晚上好，陸先生?！斌@弓之鳥，輸人不輸陣。

    “要吃糖嗎？”ALPHA將手中穿在竹簽上的麥芽糖遞過來。

    蘇衡抬起頭，全然戒備地看著他。

    他卻彷佛不介意。

    ALPHA溫柔地笑著，把那顆櫻桃大小的糖果送到蘇衡唇邊。

    蘇衡鬼使神差地張開嘴，含了進去。

    “甜嗎？”穿軍裝的陸先生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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