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向公司請假居家辦公的葉驚鴻在顏?zhàn)訔視簳r住下了，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那天醫(yī)院的事情，顏?zhàn)訔刻煜掳嗪?，在家里的是等他吃的飯菜和葉驚鴻，夜晚饜足過后，兩人相擁而眠，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和諧感。

    這天，回家有點(diǎn)晚的顏?zhàn)訔裢Ｒ粯哟蜷_家門，意外地安靜。他試著喊了聲“哥哥？”但沒有得到葉驚鴻回應(yīng)。

    “你哥早就死了?！北涞呐晱姆块g內(nèi)傳來，顏?zhàn)訔犚娝穆曇粜闹幸惑@，連忙跑進(jìn)去，看到在沙發(fā)中央端坐的jiejie和靠在窗臺旁的葉驚鴻。

    “姐，你怎么……突然來我家？”

    顏?zhàn)訔膉iejie顏?zhàn)娱獙⒛抗鈴臎]有動過的水杯上，轉(zhuǎn)移到顏?zhàn)訔纳砩?，似乎是嘲弄一樣，冷冷開口：“怎么來你家？你以為我愿意來看到你和一個男人同居？”

    “不不不，我再解釋一下，我只是來這里暫住，他和我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你別誤會啊。”葉驚鴻嘆著氣攤手，用眼神暗示顏?zhàn)訔?，“這幾天麻煩他了，我也該走了，你說是不是？”

    從客觀的角度，應(yīng)該說出來的“是”字，在嘴里轉(zhuǎn)了幾圈，卻遲遲說不出口。顏?zhàn)訔蛑?，有些倔?qiáng)地和顏?zhàn)娱獙σ暋?/br>
    顏?zhàn)娱静焕砣~驚鴻，從她進(jìn)來開始，看到這個給她開門的男人，就很不順眼，她不相信這兩個人是什么普通朋友，所以在她從臥室到衛(wèi)生間轉(zhuǎn)了一圈之后，坐在沙發(fā)上，帶著厭惡的眼神，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冰冷的氣息?！翱煲筋?zhàn)訔澋募扇樟?，媽喊你下周回去祭拜一下。”她站起身，挑著眉毛又掃了一眼葉驚鴻，“你要是還記得自己有過一個哥哥，就快點(diǎn)‘正常’一些，你知道我在說什么?！?/br>
    在走過來時，顏?zhàn)娱室庥眉绨蜃擦艘幌聯(lián)踔念佔(zhàn)訔?，將他的理智撞碎?/br>
    “我不正常很久了，你不是知道很久了嗎？”顏?zhàn)訔p輕地說?！斑@么久了都裝作不知道，怎么就不能繼續(xù)裝下去呢？”

    顏?zhàn)娱Ｏ履_步，側(cè)身回頭：“惡心我一個人也就算了，你想讓咱媽也一起惡心嗎？她總是關(guān)心著你也應(yīng)該結(jié)婚生孩子，讓她安享天倫之樂?！?/br>
    “所以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結(jié)婚生孩子？填補(bǔ)哥哥死掉的空白以及你不能生育的遺憾？”顏?zhàn)訔恼Z速越發(fā)急促，音量也驟然提高，“姐，這么久了，你們能不能放過我？”

    氣得顫抖的顏?zhàn)娱蛑?，她的冰冷也被話語刺得有了裂痕，狠狠地說：“這不是我能放過你的，我早就說過了不會再裝不知道了，你還是想想怎么跟媽解釋吧。”伴隨著高跟鞋的聲音，重重的摔門聲把房間內(nèi)沉悶的空氣凝固住了。

    葉驚鴻走過來想要抱住顏?zhàn)訔?，卻被他無意識地躲開。和jiejie對峙過后的顏?zhàn)訔眢w乏力，慢慢蹲坐在了地板上。

    嘆著氣的葉驚鴻坐在他旁邊，想了想還是為了活躍一下這尷尬的氣氛，說道：“我當(dāng)時跟家里出柜比這嚇人多了，被追著打了很久，到現(xiàn)在還不能回去跟他們好好說話?！彼麚ё×祟?zhàn)訔?，見他沒再躲避，只是低頭不語，安慰道，“像你jiejie這樣不能接受的人有很多，沒什么正常不正常的，你自己的人生自己選擇，別想太多了，嗯？”

    “嗯?！鳖?zhàn)訔珢瀽灥鼗貞?yīng)，良久，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道，“我哥是很優(yōu)秀的人，但是在我小學(xué)的時候就出意外死掉了。當(dāng)時很多事我不太懂，但在那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爸和我媽管我很嚴(yán)，尤其是不讓交朋友，男的女的都不行，當(dāng)然也不讓談戀愛?！?/br>
    “然后呢？”讓顏?zhàn)訔恐约杭绨虻娜~驚鴻傾聽著他的訴說，很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后來我知道了，我哥是高中的時候談戀愛了，剛考上大學(xué)就跟家里坦白了，但是，他喜歡的人是男生，他們還考上了同一個學(xué)校。聽起來挺美好的，是不是。”

    “是啊。”

    “可是爸媽不同意，他們找到了我哥的男朋友的爸媽，威逼利誘，兩家人強(qiáng)迫他們分開了?！?/br>
    “嗯?！?/br>
    “他們本來是保證了不會再有什么瓜葛，但是在他們?nèi)サ侥莻€大學(xué)之后不久，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許是他們的感情根本就沒斷，在某一天，他們一起投湖自盡了?！鳖?zhàn)訔恼Z氣很平靜，仿佛是在講一個跟自己毫不相關(guān)的故事，但從他掌心的溫度和逐漸握緊的手中，葉驚鴻能感受到他的悲傷。

    “你哥他，最后能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可能也是幸福的。”葉驚鴻安撫地拍著他的背，輕柔地吻了吻他的頭發(fā)。

    “可能吧?！鳖?zhàn)訔痤^，定定地看著葉驚鴻，認(rèn)真地問他，“如果是你，會怎么做？”

    葉驚鴻想到自己的故事，雖然不盡相同，但是彼時的他和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所以現(xiàn)在的葉驚鴻帶著幾分無所謂的灑脫：“我那時候哭著喊著發(fā)了瘋也要和他在一起，現(xiàn)在想一想真的不值得，或許聽父母的分手了也不會怎么樣，只可惜我也不會喜歡女生，因?yàn)槲姨煨匀绱?。?/br>
    “如果是我，不會和我喜歡的人一起死，也不會讓他去死，這樣太軟弱了?！鳖?zhàn)訔ｎD了一下，認(rèn)真地說道，“我會和我喜歡并且喜歡我的人一起活。所以，你要不要喜歡這樣的我？”

    聽到這句突如其來的表白，葉驚鴻愣住了，隨后很快反應(yīng)過來，笑著說，“子棲你這是在說什么，我當(dāng)然喜歡你啊?！?/br>
    “不僅僅是這種喜歡，我說的是能在一起的喜歡?！鳖?zhàn)訔c葉驚鴻十指緊握，可以從指間感受到彼此的脈搏。

    葉驚鴻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是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只是這來得太過突然，最近發(fā)生了太多的事，他自己并沒有表面從容，心境還不足以面對這段需要認(rèn)真的感情。所以他只好繼續(xù)顧左右而言他，“我們難道沒有在一起嗎？”

    “哥哥，我為什么不能成為你的男朋友呢？”顏?zhàn)訔哪抗馓^熾熱，許久以來的被壓制或忽視的迷戀，在這一刻聚集并且爆發(fā)。他一直都明白的，自己對葉驚鴻的感情越發(fā)加深，即使在這期間葉驚鴻不斷交往男朋友然后讓自己陪他分手，還是說自己也嘗試了和別的人上床，轉(zhuǎn)移這種沉迷于一個人的感覺，都沒有用。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如果我們交往，總有一天還是要分手的，你知道我沒什么長情。但是沒有你幫我，我怎么去分手？”葉驚鴻嘆息著，只是在陳述事實(shí)，他松開了相握的手，卻沒忍住又溫柔地擦過顏?zhàn)訔珴駶櫟难劢牵墒请S后他的話越發(fā)顯得決絕，“我不想有一天我和你就那么斷了，或者成為糾纏不清的前任?！?/br>
    “那現(xiàn)在呢？我們現(xiàn)在這樣，總有一天還是要斷的，不如斷了算了。”

    “你是想斷了嗎？就現(xiàn)在？”葉驚鴻垂著眼睛，向下看。

    “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讓我做你的男朋友，你和我就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但是炮友也不會出現(xiàn)這么多的特例和感情，這些都是你教我的?？墒蔷拖窠裉煲粯?，你偏偏又那么溫柔，葉驚鴻，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呢？”顏?zhàn)訔言捳f開，他早就想這么說了，他已經(jīng)忍了很久了。

    葉驚鴻突然向前，吻住了顏?zhàn)訔南麓?，輕輕地吮吸后用舌尖舔了幾下，然后再他下意識地想要回吻之前抽離。

    “那就斷了吧，沒意思?！比~驚鴻起身，陳述道，“你和我只不過是因?yàn)樾远a(chǎn)生感覺的兩個普通的人，我承認(rèn)我和你在一起是因?yàn)橄胍獄uoai，你也應(yīng)該承認(rèn)了。”

    “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歡你?！鳖?zhàn)訔酒饋砝×怂?，幾乎是懇求道，“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這些的。今天jiejie來了讓我有些情緒失控，你忘掉好不好，就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br>
    葉驚鴻搖了搖頭，拿好了自己的手機(jī)，“我們確實(shí)不合適的，不應(yīng)該談感情，幸好你也不缺能上床zuoai的人，我也不缺，到此為止，好聚好散吧。”

    “你先別走，我們再談一談好嗎？”顏?zhàn)訔ё×巳~驚鴻，將頭放在他的肩上，透過衣服隱隱傳來了濕意，是他的淚水。

    “我不想傷害你的感情，子棲，你是最了解我的，不是嗎？”葉驚鴻看著房間里熟悉的一切，在心中說了聲再見，“我之前也想過什么時候我們會斷了，現(xiàn)在說早不早說晚也不晚，你正好也可以回家堂堂正正地說自己是單身。至于以后，你也會有喜歡并且喜歡你的人?！?/br>
    “你是真的沒有喜歡過我，想過跟我在一起的嗎？”顏?zhàn)訔┯驳厮砷_了葉驚鴻，眼睛紅紅地看著他，樣子有些可憐。

    但他還是決定就這樣拋棄他。

    “沒有，我想要的是聽話的炮友，我也說過了你不要喜歡我?！比~驚鴻轉(zhuǎn)過身蹲下穿鞋，沒有回頭，“這里我的東西扔了也行，快遞到我家也行。謝謝這段時間的你了，我們以后不要再見了，如果再見也裝作不認(rèn)識好了。”

    伴隨著開門后涌進(jìn)來的風(fēng)聲，他的再見也被關(guān)門聲遮蓋，隨后一切被安靜吞噬。

    真是一個糟糕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