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動風月使然
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冷了下來,入夜的風吹著細碎的涼意入體,嚴起還穿著之前匆匆套上的短袖和短褲,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附近只有家咖啡廳還開著門,他趕緊拉著江游躲進去,隨便點了些東西,攪著咖啡朝江游道:“我在他手底下做事,請他幫個小忙還是不要緊的,你也不用這么草木皆兵?!?/br> 江游喝著咖啡不說話,但看表情就是毫不動搖,嚴起抓了抓剃得短短的頭發(fā),很是費解:“真不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姓厲的能把我吃了嗎。” 雖然厲謹書行事是有些邪性,但也不至于到這地步,江游可真是杞人憂天的典范了。 這位“杞人”可不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只放下咖啡杯:“別想了,只是件小事?!?/br> 那什么是大事啊。 嚴起無言以對,愣了下卻突然想起出門前未完的話題,頓時精神一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江游,等他繼續(xù)說。 已經(jīng)凌晨了,咖啡廳的燈光很暗,在暗沉的夜里有種昏昏的曖昧。透過玻璃窗前栽的一小排裝飾用的綠植能看到外面只剩下同樣暖色的路燈,有醉漢路過,扶著路燈踢了一腳,燈柱發(fā)出一聲響,頓時驚起零星狗叫。 這是星和月都昏昏欲睡的夜,風也停在道旁已經(jīng)開始落葉的樹上小憩,嚴起一錯不錯地看著面前這個人。大概是早已有某種預(yù)感,他停下了攪咖啡的動作搓搓手指,覺得喉嚨有些干澀,分不清是期待還是緊張。 江游的表情還是沒什么變化,只是轉(zhuǎn)了下杯子:“你什么都不用刻意去做,因為我一直愛的就是毫不掩飾的你?!?/br> 不論是欲望,愛意,還是他偶爾放縱的不順服。 他還是習慣于那個不小心翼翼的嚴起,習慣從前的相處模式——那種闊別多年,卻仍然被他下意識歸為習慣的模式。 不知道哪里的流浪貓在搶食,威脅性的叫聲穿過并不厚的玻璃,嚴起猛地往前探身,冷不防膝蓋頂上實木的桌沿,疼得齜牙咧嘴。他借揉膝蓋的動作掩飾表情,也掩飾那股不合時宜,卻難以壓抑的委屈:“你放屁!” 他聲音有些壓不住了,柜臺那邊的小哥往這邊望了一眼,江游冷冷淡淡地瞥過去,他便又縮回腦袋打自己的游戲。 “不管你信不信,事實就是這樣。”江游像是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怎樣的話,聲音平穩(wěn),并不顯出有多深情。 “……”嚴起雙手緊握,“我想信的?!?/br> 一時間沉默,咖啡的苦香氤氳,嚴起搓了把臉,沉聲道:“你得說清楚,你不能……” 不能說這種話來,既誘他入甕,又依然拒他在外。 江游的目光掃過他擰著的眉,手指動了動,握住杯柄:“好。你再等我一段時間,等我……解決了問題,再告訴你全部。那之后不管你怎么想,做出什么決定,我都接受?!?/br> 嚴起眼神松動些許,過了一會兒,他問:“那你今晚回去嗎?” 他其實也沒抱什么希望,但江游卻說:“去你那兒?!?/br> *** 入冬的夜寂靜又冷沉,像是干枯的玫瑰花瓣飄進窗里,兩人罕見地沒有再做什么少兒不宜的事,只有江游還堅持洗了個澡,帶著水汽回來抱住嚴起。 嚴起反應(yīng)很快地伸手同樣抱住他,怕動作慢了,江游就會撤回這個擁抱一樣。 江游拍拍他背,又往上移,捏了捏他后頸rou:“睡吧?!?/br> 一夜無話無夢,第二日嚴起按著生物鐘醒來,細微的動靜吵醒江游時,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昨晚竟然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了個難得的好覺。 兩人以一個很親密的姿勢交纏著,嚴起的腿壓在他腿上,見他睜眼了才挪開,撓撓頭:“我把你吵醒了?” 江游瞇著眼睛看他,興許是室內(nèi)還昏暗,他又才從夢里掙出來,還并不清醒,搭在嚴起腰上的手就下意識箍緊了。 嚴起也停住不動,和他對視片刻,江游按下他的頭,在他唇上貼了貼。 干燥的嘴唇上還有一些死皮,但相互摩挲著,昨夜的風與月便悉數(shù)落地了,化為流動的悸動。 不是休息日,兩人膩乎了片刻,就忙著收拾上班。嚴起顯擺了一下自己單身多年的手藝——煎蛋,還一不小心糊了邊,有點郁悶。 還好時間并不太急,兩人食量都不小,吃完一場后下樓,又不約而同地湊到了煎餅果子的攤子前,來了個大全套。 江游車不在,本來打算坐地鐵,但嚴起三下五除二啃完煎餅,做出一副賣乖的樣子看著他,這地鐵就坐不成了,到底又在上班路上擠出了一截相處時間。 嚴起心情不錯,一路都斷斷續(xù)續(xù)哼著歌,江游聽到熟悉的調(diào)子,不由得偏頭看了他一眼。 車轉(zhuǎn)了個彎,擠在上班高峰期的車潮之中毫不起眼。嚴起直視前方,卻眨眨眼睛笑了起來。 “你都記得?!?/br> 那一首在中秋烏云下一點也不明亮的窗前,他彈給他聽的簡短曲子,歌詞并不膾炙人口,卻已經(jīng)花盡了他為數(shù)不多的浪漫細胞。 嚴起在江游也笑的下一刻終于抓住了曾經(jīng)溜走過許多次的尾巴。 “取名字了嗎?”江游這樣問過,那時他撥著吉他弦,看著天邊黑壓壓的云層隨口胡謅:“就叫月亮唄,多應(yīng)景?!?/br> 而酒吧燈牌上閃爍著的“moon”字樣,還有卡座旁的墻上被鄭重愛人掛上可供隨時取用的各種樂器,里面那把顯眼的吉他與他彈奏過的那一把又是何其相像。 恰好堵了車,嚴起順勢停下,望向江游時已經(jīng)是一臉掩不住的得意:“你每周固定時間去酒吧,去了就坐那里喝悶酒,那是在干嘛呢?” 江游不答,嚴起把車又往前開了一截:“那天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我了?” “你還挺能猜?!苯紊焓挚劭蹆x表臺,“看路?!?/br> 這就是承認了,嚴起不知道從江游哪根睫毛上看出了點不好意思,當即喜不自勝,在這大清早就讓人火冒三丈的該死路況下他的路怒癥煙消云散,聞不到汽車尾氣,只聞得到江游身上若有若無的薄荷香。 他這個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去接厲謹書。厲謹書今天狀態(tài)不錯,簡直稱得上是神清氣爽,也更有興趣調(diào)侃嚴起:“來接我上班這么高興?” 嚴起才懶得接招,順勢道:“小厲總今天也很精神嘛?!?/br> 厲謹書接了個電話,笑容微斂,也不招惹他了。嚴起樂得自在,一邊開車一邊考慮著昨晚的事,斟酌再三,想到厲謹書對他表現(xiàn)出來的興趣,最終還是決定聽江游的,別找這個笑面虎。 不過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好兄弟鄭重頭上。他知道鄭重背后水不淺,不然也不可能一個酒吧開著,三教九流混雜,卻從來沒人敢來鬧事。 這事兒鄭重能管,而且義氣使然,也樂意管。雖然他不愛欠人情,但人哪能活得那么獨有時候該欠的還是得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