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狹路相逢
12 首席主教離開朗迪尼亞姆后不久,神恩教教堂周圍的陌生面孔少了,一切似乎恢復了平常。 剛從藍輝星調過來的主教,這日接到老家那邊的信息,說雜貨店老板的家人托人詢問他的下落,也不求別的,是死是活有個準信兒就好。 他在這兒四處不熟,只能求助駐在聯(lián)邦那邊的同事。阿科爾西主教在朗迪尼亞姆待了十來年,沉吟了一下。 “家人關心他的下落很正常。你曾在他母星任職。一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身后要是連打聽信息的都沒有,反倒不合常理?!?/br> 當下商議,讓各教堂的助祭、司祭們在信徒中詢問下,有沒有能搭上總督那邊線的,煩請他幫忙遞下話。 過了幾日,總督府上的電話便打到了陳代陽這里。對方言語間客氣的很,說只是被朋友轉托朋友地托了個人情。人若在呢怎么都好,人若不在了,也起碼收個尸,讓家人安心。 陳代陽便也十分給面子,簡單說明了情況,留下了讓對方可以領尸體的地點和聯(lián)系電話。 他結束通訊,臉色略沉了些,按下桌面的按鈕,讓秘書叫一下林秋晚。 林秋晚和技術科的老白在他辦公室,老白正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哎這回可好了,你這兒落定,我也可以趕緊得讓我們那幫妹子們回頭做其他工作了,這都堆得三尺高了?!?/br> 就在剛剛,技術科的數(shù)據(jù)分析員在一個離雜貨店不遠的監(jiān)控鏡頭中,找到了證據(jù)。監(jiān)控錄像不是很清晰,林諾海還戴了帽子,卻沒能逃過保密局的面部識別程序。 聽到秘書叫,林秋晚連忙說,“正好,一起去站長那兒?” 白科長心中點頭,見這年輕人倒是不貪人功,心中又增加了一份好感,笑道,“沒事,你去匯報了就行,我這還有別的要忙?!?/br> 他說完便走,林秋晚連忙收拾起打印出的照片,拿著終端顯示器,進了站長的辦公室。 陳代陽聽了他匯報的最新情況,臉色稍霽,表揚了一句,“不錯,很細心。” “是老白那邊的人給力,這幾天他們都在加班?!?/br> 林秋晚老實回答,陳代陽聽了,有趣地看了他一眼。 他把剛剛總督府來的電話情況,和約好的親屬來領尸體的事說了下,問了句,“跟蹤、拍照、錄影這些你在軍校都學過吧?” 林秋晚點頭。 “不過不是很精?!?/br> “沒事,到時我讓行動隊的人配合你。” 林秋晚遲疑了一下。 他的站姿略微變化了下,重心從腳后跟移到前腳掌,陳代陽抬眉。 “怎么?” “我原本想,有了這幾張照片,這個案子是不是就可以上報了?” 陳代陽搖頭。他平時沒有跟下屬解釋的習慣,考慮了兩秒如何措辭才開口。 “這幾張照片,只能證明他認識雜貨店老板,加上上兩周的其他證據(jù),也最多只能證明他和神恩教有接觸?!?/br> 他看了林秋晚一眼,“就算他是宗室,接觸神恩教也不犯法。唯有拿到切實的證據(jù),他在神恩教里擔任了教職,這個案子才能夠立得住?!?/br> 林秋晚原本以為終于可以結束這個案子的雀躍心情,重新沉了下去??搓惔栒f完就低下頭開始看別的文檔,他咽下嘴里想說的話,舉手敬了個禮,退出了站長辦公室。 他在走廊迎面碰上了陸遠橋,想到站長剛剛的吩咐,叫了句,“陸隊?!?/br> 陸遠橋點頭,看走廊這時沒什么人,笑瞇瞇地把他拉到一邊,“怎么樣,聽說技術科那小美女跟你,???” 林秋晚茫然地“?。俊绷艘宦?,陸遠橋看他表情,用拳頭輕懟了他一下,“不會用完就把人家忘了吧。就那個,短發(fā),大眼睛,這么高的那個?!?/br> 他說著,在胸前比劃了一下,林秋晚這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技術科的組長小謝。 前幾天一起加完班,哈欠連天的告別時,她曾經(jīng)漫不經(jīng)心地跟自己提了一句,“我今晚單著,你要不要去我那兒喝杯茶?” 林秋晚看了一整天的數(shù)據(jù),腦子都木了,搖頭說,“不了,謝謝。” 這話說完他也就忘了。第二日和小謝照常工作,誰也沒受影響。如今聽陸遠橋誤會,連忙解釋,“可別這么說。我們就是很好的同事關系。” 陸遠橋看看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奇道,“哎?上次你把查理拒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男的。怎么,小謝那么香香軟軟的女孩子你也不喜歡???” 林秋晚看走廊盡頭有人過來了,不想在公開場合討論自己的性向問題,忙拉著陸遠橋說,“要不您到我辦公室里說。正好,站長剛才讓我找您幫忙?!?/br> 進了辦公室,他先給隊長倒了杯水,把剛剛陳代陽讓他辦的事說了,陸隊長自然答應。 林秋晚頓了一下,他心中困惑,剛剛在陳代陽那里沒有得到解答,此刻難免說出口。 “我覺得要證實他的主教身份,以我們一個站的人力物力,不知還要花費多長時間。報到總局,動用他們的資源去查,應該能快很多?!?/br> 這段時間,林秋晚天天和行動隊的兄弟們一起加班,在晝夜顛倒中建立起了交情。他雖是個宗室子弟,卻為人隨和,工作努力,陸遠橋和他打過幾次交道,也對他印象頗佳,此時聽他仍困擾與此事,用大拇指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決定指點一二。 他伸手拍了拍小林的膝蓋,壓低聲音說?!鞍ィ@你就不懂了。你想,這宗室真的和神恩教勾結,那是多大的事兒。咱們如果現(xiàn)在就報上去,沒憑沒據(jù)的,那就只是上報了個線索??偩重撠焸刹椋坏┎閷嵙?,主要功勞就是人家的,能記得提咱們一句就算運氣,你還不能不服氣?!?/br> 林秋晚眨了眨眼,正待開口,陸遠橋聽見外邊腳步聲,“噓——”了一聲。 一個雙眼皮,大眼睛,看起來很精神的小伙探進頭來,叫了聲,“林中尉——啊,陸隊長也在,那正好?!?/br> 他走進屋里,“余副站長說,新任務需要的物資到啦,有空麻煩下去簽收一下?!?/br> 陸隊長笑瞇瞇地上下打量他,“小王啊。我怎么不知道你還負責通知簽收物資啊。還有,你們后勤什么時候開始親自送貨上門啦?” 小王吐了下舌頭,將手中拎著的黑色皮箱架在桌沿,一邊往外拿裝備,一邊笑著應對,“就你們隊那些家伙,整天背后吐槽說我們做后勤的都娘們唧唧的,還想我送貨上門?” 林秋晚走到桌邊,看他拿出的各種裝備,外形看著都像是日常用品,黑框眼鏡、打火機、領帶夾等等。 他拿起黑框眼鏡試戴了一下。 小王笑瞇瞇的伸手給他調整鏡框?!斑@是生物感應攝像機,自動追蹤瞳孔的方向,所見即所得的錄制。cao作很簡單,快速眨眼三下,就可以開始了?!?/br> 陸遠橋咳嗽了一聲,干巴巴地“呵呵”笑了一聲。小王斜睨了他一眼。 “陸隊長是不是著涼了?等會我讓隊醫(yī)給您開點藥?” 陸遠橋連忙搖手,“不用,不用?!毖塾^鼻鼻觀心,不再出聲。 小王將剩下幾款產(chǎn)品也簡單介紹了一下,都是cao作簡單的傻瓜型,看林秋晚試用沒問題了,這才滿意,臨走前還專門報了自己的電話,“有問題隨時找我啊?!?/br> 如一陣風般卷進林秋晚辦公室的后勤小哥,又如一陣風般卷走了。 林秋晚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結束禪定的行動隊長。“同事們都挺好的——不過我不太習慣把工作和娛樂放在一起?!?/br> 行動隊長這才恍然。 “哦,還挺傳統(tǒng)。行,我回去幫你傳播一下,都沒戲了,別老一個一個地過來試探?!?/br> 出面給雜貨店老板收尸的人是一個中年女性,鬢邊已有了白發(fā),衣著樸素,神情有些木訥。 她在警察的陪同下,聽了驗尸官介紹的死因,沒多問什么,就在需要簽字的所有文件上簽了字,又按了手印。臨告別前還給陪同的警察微微鞠了一躬。 雖然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家屬,林秋晚還是十分謹慎。他事先將人分成了三組,一組負責跟到殯儀館,另一組則從殯儀館到門。第三組事先去了藍輝星最大的公共交通站等待。 神恩教的一位神職人員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安慰了親屬,并主持了其后的簡短儀式。林秋晚從監(jiān)測照片中認出了對方是新上任不久的主教。除此之外,再沒有值得關注的事情。跟到藍輝星并守在附近的小組傳回的信息也是如此。 從頭到尾,林諾海都未曾出現(xiàn)。 “也許神恩教注意到他的身份可能泄露,將他暫時‘冷藏’了。如果是那樣,再跟幾個月,甚至幾年,可能也難有收獲。” 林秋晚向陳代陽報告。 陳代陽的手在桌面上輕敲了幾下。 “依他的個性,未必能藏得住。再等等看。” 這日是林秋晚和戴續(xù)約好了,每周通話的時間。 他心里有事,情緒就不太高。戴續(xù)問了一下,聽他說是工作,再詳細的不能說。 戴續(xù)就轉了話題,和他討論起下次休假一起去哪里玩的事情,林秋晚這才恢復了精神。 他突然想起了查理口中的千星城。 “哎,要不我們去那里吧。我聽同事說那邊有太空歌劇院很不錯,還有卡薩布蘭卡市集,還有一整個城市的美食城?!?/br> 戴續(xù)看他終于展眉,也開心起來,“好啊。千星城我都還沒有好好玩過哎。每次陪家人去那邊,不是沖浪就是滑雪,無聊死了?!?/br> 陸隊長聽隊員說,林秋晚這周末要休息一天,大表贊成。 “就是么,你這都來了一個多月了,一天都沒休,這怎么成,顯得我們其他人都沒你努力???再說了,只工作不玩樂那是要變傻的?!?/br> 林秋晚略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其實是過一陣想陪朋友一起去玩,我倆都沒去過,我想著自己先踩個點。” 陸隊長“哦”了一聲,一個音節(jié)語調拐了三個彎,“朋友,什么朋友?” 電梯正好停了,林秋晚匆匆一笑,趕緊溜了出去。 這周的周末,林秋晚搭最早的一個航班,抵達了千星城。 千星城帶了個“城”字,容易給人錯覺,以為它只是一個城市的大小。其實卻是一整個行星,五個大陸。 雖然有門大大縮短了行程,但林秋晚事先圈出的幾個備選地點,在不同大陸上,往來之間還是比較費時。一上午他也不過跑了四五個而已。 到了飯點兒,他在門附近隨意找了個快餐店。 這家是復古的設計,買好食物后客人需要自己找地方,正是午餐時候,林秋晚端著餐盤在餐廳里轉了半圈,突然看見靠窗的卡座那兒,面對面坐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張面龐,他在過去的一個月已極為熟悉。 林秋晚眨了眨眼,無比后悔,他沒戴那個可以自動錄像的黑框眼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