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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淪為爐鼎以后在線閱讀 - 章節(jié)三十一 受傷

章節(jié)三十一 受傷

    殷缺惦記著詹寒越的下落,見已耽擱了不短時辰,便有意告別。

    殷蘊雖然不舍,但也心知莊中人多嘴雜,殷缺不宜停留過久。

    許諾有機會便會回來看殷蘊后,殷缺戴上幕笠,從后門悄悄溜出。

    殷缺繞著狹窄的巷道離開了臨江城。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先回別莊一趟,換身裝束再去尋找詹寒越。

    此時不同往日,還是謹慎為上。

    他攀過高墻落入院中,輕車熟路地奔向自己居住的屋所,剛要推門,卻聽聞屋內模糊傳來人的說話聲。

    難道是詹寒越回來了?

    殷缺心念一動,連忙推門而入。

    屋內的響動應聲而止,坐在圓凳之上的人面無表情的看過來,身前跪了一人,低著頭瑟瑟發(fā)抖。

    “你回來了?”,殷缺摘下幕笠,驚喜道。

    詹寒越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口氣,應道:“嗯”。他頓了頓,又解釋道:“……有點意外,耽擱了幾天”。

    殷缺明白詹寒越身份特殊,有些私事不方便外人知,便也沒有追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以為詹寒越是在吩咐屬下,方才便沒有走近。正要回避,余光掃過跪著的那人,卻突然覺得莫名地熟悉。

    殷缺闔門的手頓住了,猶豫了下,還是道:“詹公子,你離開的這些日子,這位老伯盡忠職守,出府一事……是我自作主張,與他無干?!?/br>
    詹寒越微瞇了眼,不輕不重地看了地上不敢抬頭的啞仆一眼,冷冷道:“知而不報,是為不忠。”

    殷缺連忙替他辯解道:“老伯他僅是幫我織了個幕笠,并未打算隱瞞與你?!?/br>
    詹寒越不為所動:“與客私好,逾越仆人本分,更為大患?!?/br>
    殷缺感到不可置信,忍不住反駁:“老伯他只是好心,你為何要如此惡意揣測?況且我也是擔心你的下落,才出府尋你。你怎如此冷血無情?!……”,殷缺瞪大眼睛,覺得詹寒越有些不可理喻,心頭涌上一股失望。

    從許昌城之事他便該明白,他與詹寒越豈止是三觀不合。

    他從小便被教導,待人處事要存慈悲之心,更要相信人性本善。

    因此,在得知許昌城慘案時,在看到那些下作的畫像時,他下意識便替詹寒越解釋——他本意是好的,只是不通人情,用錯了法子。

    但這一次又一次的經(jīng)歷,不免讓殷缺開始懷疑,詹寒越對待下屬和無辜之人尚且如此冷酷,對自己一個非親非故之人,便真會無緣無故的好心相助嗎?

    那邊詹寒越不作聲了,回過頭去不再看殷缺,像是生氣了。

    空氣中彌漫著沉悶的氣息。

    殷缺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一瞬間有些晃神,什么時候自己也這樣疑神疑鬼了?

    當初絕境相助是他,冒險收留也多虧了他,自己若隨意曲解詹公子的好意,實非君子所為。

    況且……也是自己先說了重話……

    殷缺有些內疚。

    “抱歉……”,殷缺猶豫著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寂靜,“是我逾矩,不該置喙你們門派的私事”

    詹寒越看著逆光中那人清亮的雙眸,抿緊了嘴,并未吱聲。

    殷缺不自然地避開了那道稍顯銳利的目光,還是說道:“但我可以證明,老伯他絕無二心,還懇請詹公子不要過多為難他”

    殷缺等了等,不見詹寒越開口,搭在門上的手指不自覺捏緊,道:“那我就不打擾了”。說罷,不待回復便關緊門離開了。

    自己住宿的寢居被占用,殷缺一時無處可去,便坐在院外池塘邊的亭子內歇腳。

    不出片刻,那位啞仆低著頭出來了??吹揭笕焙?,加快幾步走上前來。

    殷缺連忙起身,啞仆面露感激,朝他比劃幾下,意思是他要走了,被調到了別處。

    殷缺點點頭,見他沒事,放下心來。

    啞仆心知今日詹寒越對他能從輕處罰,多虧了殷缺的求情,對他作了一揖。然后指指屋子,又指指后背,比劃兩下。

    殷缺倒吸一口氣,驚訝地問:“你是說……詹公子受傷了?”

    啞仆點點頭,從懷里掏出一瓶金瘡藥遞給殷缺,擺擺手表示自己要走了。

    殷缺頷首,微笑道:“多謝阿伯,保重?!?/br>
    殷缺敲響詹寒越的屋門,心頭有幾分莫名的忐忑。

    “進來”,淡淡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殷缺踏進門,見詹寒越坐在桌旁,舉著一本書在仔細研讀,聽到響動也沒有絲毫反應,好像沒有看到來人一般。

    殷缺靜靜立了片刻,見詹寒越?jīng)]有理自己的意思,就好像是賭氣一般,不免有些失笑。

    難以想象這有些幼稚的舉動會是這個看起不好接近的青年做出的,襯著那一頭如雪長發(fā)多少有些違和。

    殷缺又忍不住想,原來詹寒越還是會在意別人說他“冷血無情”的……那這是不是說明,他還沒有真的到“冷血無情”的境地呢?

    殷缺只好顧自落座于詹寒越一側,開門見山問道:“詹公子,你受傷了嗎?”

    這次詹寒越終于有了反應,他緩緩放下書,皺起眉頭,低斥道:“多嘴多舌”

    殷缺替那名老仆感到無辜,只當沒聽到,追問道:“在哪里傷的?嚴重嗎?”

    詹寒越緩緩轉過頭來,對上殷缺擔憂的視線,目光意味不明,語氣也說不上友善:“你對誰都是這般無微不至的態(tài)度嗎?”

    殷缺有些驚訝他為什么會這么問,猶豫了一下,認真道:“當然不是……是因為我把你當作朋友”

    “朋友?”,詹寒越哂笑一聲,咄咄逼問道:“一個心性品行大相徑庭的朋友?還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朋友?”

    殷缺啞然,原來自己的心思詹寒越多少也能猜到,“……你的行事方式我確實不能茍同,但一直以來,我也真的把你當作朋友,發(fā)自心底地感激你的幫助……”

    詹寒越撇過頭去,冷哼一聲,但態(tài)度卻軟化許多。

    殷缺余光看到他的后背,瞳孔一縮,只見外層的白衣上滲出星星點點的血跡,可見傷口并未得到妥善處理,這樣下去很容易引起炎癥燒熱。

    “我?guī)湍憧纯磦诎伞?/br>
    見詹寒越?jīng)]有反對,殷缺起身,小心翼翼地將那頭如瀑長發(fā)撥弄到身前,然后輕輕地其將上身衣裳一層層揭下。

    只見其細膩白皙的后背上,交錯盤庚著一道道鮮紅、血rou模糊的鞭痕,紅腫的背部幾乎找不到一塊干凈的皮膚。

    最令殷缺觸目驚心的是一道道狹長紅條均沿著細小的縫隙撕裂開,并非尋常的鞭子所致。

    詹寒越注意到了殷缺的異樣,淡淡解釋道:“是我爹打的……”

    殷缺聞言抬起了頭。詹啟席……?

    “歃血門特制的刑鞭,鞭身帶尾刺,蘸足鹽水后鞭鞭見血,不僅施刑人打得盡興,還能減慢傷口的愈合速度,讓受刑人更加痛苦,刻骨銘心。”

    “……”,殷缺覺得這簡直聳人聽聞,有誰的爹會對親兒子這么狠的?而且聽詹寒越的語氣,父子二人的關系似乎也并不親近。

    聽到殷缺頓住的呼吸聲,似是被嚇到一般,詹寒越反倒笑了:“怕了嗎?雖然他是我爹,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就是個變態(tài)”,他不動聲色地向后側瞥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等我坐上他的位子,只會比他更變態(tài),你還是趁早離我遠一點好?!?/br>
    殷缺罕有地不知道該說什么為好。他常常猜測詹寒越秀麗精致、如同天使般的面孔下,為何會有殺人不眨眼地魔鬼性情。

    不料不單他身處的地獄有群狼環(huán)伺,他唯一賴以倚仗的,也張牙舞爪地要剝他一層皮。

    “…對不起”,殷缺還是覺得自己應該道歉。

    不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殷缺不得不承認他也早被偏見的目光所束縛而不自知。

    他自小在古月山莊受盡寵愛,其后在照陽門又得到掌門青睞,便以為世間所有人都有如此氣運,能平安無恙的順利長大,輕易犯了“何不食rou糜?”的錯。

    殷缺不由汗顏。

    對于詹寒越,他如今真的有些不知該如何評判,他似乎介于黑白交接的灰色地帶,一面是救死扶傷的藥王谷神醫(yī),一面又是兇神惡煞的歃血門少主。

    花開兩生面,人生佛魔間。

    即便至今,殷缺都無法看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下意識地覺得,詹寒越也曾露出過真實的一面,只是被他不小心忽略了。

    殷缺心念游走,一邊小心地為其擦拭傷口緣翼,再輕敷上一層金瘡藥包扎。

    二人均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