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人進來的緣故，許翊問我的那個問題終究是不了了之。

    他還是如先前那般，不怎么待見溫洵和當(dāng)今圣上，在溫洵為我清理身上和床榻間的狼藉之時，他好似賭氣那般，一個人盤坐在床榻里側(cè)，背對著我們，不肯說話。

    溫洵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為我有條不紊的穿上一件件衣袍，我跪坐在床側(cè)，他蹲在我的身前，我能看見他輕輕顫動的眼睫，還有在衣料間穿梭的細長手指，煞是好看。

    “無悔”，溫洵抬起頭與我視線相對，隨后抬手將我臉頰旁的一縷碎發(fā)撩至耳后，他柔和似水的眸子直直望著我，隨后緩緩說：“你似乎長高了些許?！?/br>
    隨著體內(nèi)蠱蟲得到滋養(yǎng)，我的身形確實會發(fā)生變化，但于我自己來說，卻沒有太大的感覺，我晃了一下垂在身側(cè)的手臂，只是覺得沒有以前那般怕冷了。

    待我衣著整齊后，溫洵才叫候在門外的嬤嬤來收拾雜亂濕熱的錦被。

    當(dāng)今圣上倒是不拘泥身份尊卑，讓隨身的內(nèi)侍將晚膳布置好后，便叫我們一同坐下，與他一起用膳。

    他身上的天子之氣霸道得很，神情也狠厲，內(nèi)侍布膳時格外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帝怒。

    但看著我時，他又是突兀地柔和了下來，喚了一聲“無悔”后，便攜著我的手，帶我一同入座。

    八仙桌剛好容納四人一齊用膳，但許翊偏生要擠過來挨著我坐，溫洵用不贊同的目光望了他一眼，他也不肯理會，雙手攀著我的肩膀，同我撒起嬌來。

    我一向?qū)λ麤]轍，只好軟聲同溫洵道：“無事?！?/br>
    桌上的菜肴應(yīng)是廚子剛做好沒多久，有一道蓮藕排骨湯還在微微冒著熱氣。

    溫洵用湯匙給我盛了一碗，他用手輕碰了一下青瓷碗壁，確認可以入口后，才遞給我，道：“小心別燙著。”

    近日，我的胃口比以前要好上些許，蓮藕排骨湯煨的也剛剛好，入口不膩，喝完一碗后，溫洵見狀又給我盛了一碗。

    “夫子，你給我也盛一碗好不好？”許翊一雙眼睛巴巴的望著我，絲毫不顧忌還有兩人在場，旁若無人的同我撒嬌。

    他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我擔(dān)心他不知禮數(shù)的沖撞了天子，便略帶歉意的向當(dāng)今圣上望去。

    天子坐在背對著燭光的地方，殿內(nèi)雖亮堂，他深邃的五官卻像蒙著一層淺淺陰影似的，淺短的剪影投在鼻側(cè)，眼里的情緒看不太真切。

    似是預(yù)料到我會看過去，他精準(zhǔn)的捕捉到了我的眼神，隨后提起嘴角，對我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微笑，示意不必在意。

    無法，我只好拿起湯匙給許翊盛了一碗，他甚至歡喜的接了過去，道：“夫子你真好?！?/br>
    我的心又突兀軟了下來，待順手將他的瓷箸擺好后，才同他道：“慢些喝?！?/br>
    晚膳用的還算愉悅，許翊雖不喜圣上和溫洵，卻也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說出的話倒也避了鋒芒。

    待內(nèi)侍將菜肴和碗箸一一撤下，許翊去側(cè)殿準(zhǔn)備洗沐時，溫洵才同我說起了他和圣上來此的意圖。

    因著今夜喝了兩碗蓮藕排骨湯的緣故，我的腹部似是有些積食，溫洵見狀便湊了過來，用手為我輕輕揉著積食的部位。

    “無悔，你可曾記得烏胥嗎？”他是極熟悉我的，一只手隔著幾層衣料，在我身上緩緩打著轉(zhuǎn)，我舒服地半靠在他的懷里，有一點昏昏欲睡。

    他的話一出，我的腦海中瞬間便浮現(xiàn)了一雙碧綠的眸子，一種被猛獸盯緊的壓迫感從尾椎處升起，原本有些昏沉的意識陡然清醒了起來。

    “記得，”我回答溫洵道。

    我和溫洵窩在貴妃榻上，當(dāng)今圣上卻拿著不久前嬤嬤帶給我的話本，坐在床榻旁漫不經(jīng)心地讀著。

    聽了我同溫洵的對話，他抬眼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后翻了一張話本頁，又將視線放在了上面。

    溫洵換了一只手為我繼續(xù)揉著積食部位，另一只手卻攬過我的身體，將我往他身上更近地帶了帶，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好教我躺的更加舒服。

    我的身形似乎比先前要長了些許，靠在溫洵懷里時，似乎與原來有了些微的差別，但具體是什么，又說不上來，他的氣息包裹著我，給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他已呈稟圣上，不日將回烏闕”，溫洵抬起手捏了一下我的后勁皮，像是逗弄貍奴那般，又揉捏了幾下才放手。

    我在話本里見過，烏闕是北方的一個異族部落，那里有翠綠的草原，還有波光粼粼的落日湖。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抬眼與溫洵視線相對，余光里窺見圣上又翻了一頁話本。

    溫洵的眼里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他縱容的望著我，繼續(xù)同我說道：“無悔，你的雄蠱仍處在不穩(wěn)定期，在他辭行前，你去見一見他可好？”

    溫洵說的委婉，我卻是聽懂了他話中的其他含義。

    我體內(nèi)的回魂蠱有四位雌蠱飼養(yǎng)人，三位都同我做過那般親密事，雄蠱自是得到一定滋養(yǎng)，但終是缺了一方精血，養(yǎng)的自然不完全。

    同烏胥做那事，自是不可避免。

    我低頭看著溫洵緩緩打轉(zhuǎn)的手，應(yīng)承他道：“我知曉了?！?/br>
    他抬手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頭，金絲銀線縫制的袖口從我臉側(cè)滑過，柔軟的布料撫在臉上有些微的癢意。

    殿內(nèi)的燭火跳動了一下，我想起了那枚放在木盒里的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