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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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病房離開,凌燃看著窗外最近總是烏云不散的天空,那塊烏云像罩在了他的胸口上,悶悶的。 手機傳來震動。 凌燃打開微信。 —哥,你很多天沒回家了,爸爸生病了,特別想你,你回來一下吧。 是他meimei給他發(fā)的信息。 他因為一直很不聽話,跟亂七八糟的人瘋玩,母親溺愛,父親嚴(yán)厲,所以父子關(guān)系不和。 他以前不明白父親,總是跟他作對,他讓往東非要往西,非常叛逆。 —生病了嚴(yán)重嗎? —還行,不嚴(yán)重。 凌燃松了口氣。 交代了護士和護工對莫澤特別關(guān)照,不管對方愿不愿意,強行塞了紅包,就為了自己安心。 然后他開車回了家。 父親雖然生病了,但精神還不錯,還在沙發(fā)看電視,見他回來,特別欣喜,一向嚴(yán)厲的男人聲音溫和,問起他最近的狀況。 凌燃才察覺,每次父親都盼望著他回家,說話的語氣也有點緊張,因為怕一言不合又吵起來,其實他也不想對兒子這么嚴(yán)厲,是他自己一直太不懂事。 凌燃看著微笑的父親眼尾象征歲月流逝的的皺紋,那原本墨黑的頭發(fā)不知何時多了不少銀絲,突然心里一痛,淚眼就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爸……” 從懂事起就沒哭過的兒子破天荒的流淚,讓父親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兒子,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 在廚房的mama聽見聲音,也趕緊出來了,看見兒子哭她趕緊過來哄,然后自己也心疼哭了,“我的乖寶貝,怎么哭了,誰欺負(fù)你,跟媽說啊。”然后扭頭看著一旁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語氣有點兇,“你是不是把兒子罵哭了?” “我,我哪有罵他?”男人有些委屈。 凌燃看著用不同方式寵愛他成長的兩個人,突然想起躺在病床上的人,怕是從小就沒嘗過被人疼愛的滋味,被欺負(fù)了,也不會有人幫他出頭吧。 “哎喲,我的乖寶寶,mama心疼死了?!睔q月從臉上看不出痕跡的美麗女人,摟住了凌燃。 “我沒事,mama,爸爸。”凌燃啞著聲音,擦了擦眼淚,“以前我太不懂事,現(xiàn)在才明白,是我太任性了,以后我會好好聽話,好好孝順你們的?!?/br> 夫妻倆聽見兒子這一番話,驚奇的對看一眼,都開心的笑了起來。 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欣慰的摸著他的頭發(fā),“乖,真乖,長大了,生性了,好孩子?!?/br> 凌燃才發(fā)現(xiàn),父親一直對他很溫和,只要他變好一點他就很滿足了,他生活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他是一個很幸福的孩子。 正如他忽略了父親的愛,他也忽略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有些還在,有些卻再也不能握住了。 從家里離開,凌燃已經(jīng)收拾好心情。 來到醫(yī)院病房門口,聽見里面?zhèn)鱽碚f話聲。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在你主動找我之前,我不會再出現(xiàn)打擾你了?!?/br> 然后是腳步聲,秦月出來了,帶上了門,看見凌燃,“你來了?” “醫(yī)院那我聯(lián)系的時候?qū)Ψ秸f已經(jīng)有人聯(lián)系過了,這兩天就可以安排轉(zhuǎn)院,那里有最權(quán)威的心外科醫(yī)生?!?/br> “嗯?!?/br> 秦月路過他身邊時,低不可聞的嘆息了聲,“他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沒有一點求生的意志,你想想辦法吧,讓他開心一點,有其他的狀況隨時聯(lián)系我?!?/br> “好。” 凌燃進(jìn)去時,見莫澤側(cè)躺著,抱著被子,兩只漂亮的眼睛,像鎖在玻璃柜子里的裝飾品一樣沒有生氣,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我感覺我活不了多久了。” 凌燃想反駁著什么,莫澤又輕飄飄一句,“我mama知道嗎?” “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彼奥?lián)系過,沒打通。 “那,不要告訴mama我的病情,不要讓她知道……”莫澤的聲音帶著些祈求。 “為什么?”他還準(zhǔn)備想辦法找到她,告訴她的兒子快死了,讓她來看看他,希望莫澤能開心一點。 “求你了,幫我瞞著mama?!毙褋砗髮κ裁炊疾辉谝獾哪獫?,只在這一點,這一刻的哀求顯得特別脆弱。 他不想聽到mama說,拖油瓶終于死了世界終于清凈了這種話,他不要聽,就讓他最后的時光存在美好的幻想里吧。 “好好好,我不說?!?/br> 凌燃想摸摸那凌亂的后腦勺,像以前他還是他男朋友的時候,卻又停住。 現(xiàn)在的自己,每一下的觸碰都會引起他的害怕罷了。 護士交代了凌燃,要喂病人吃點東西,人才能有點生氣。 莫澤早上已經(jīng)吐了兩回了,下午還是要喂。 凌燃買了一份暖乎乎的小米粥,不僅能補身體,還能養(yǎng)胃。 將人扶起來,用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坐著,凌燃勺了一點香噴噴的小米粥,吹了吹后,喂到莫澤蒼白干澀的嘴里。 他這是長這么大第一次這么喂人吃東西,家人都沒試過。 莫澤雖然意志消沉,但平時也不鬧,打針,吃藥,進(jìn)食都不反抗。像一個木偶一樣,不反抗這個世界施加給他的一切事物。 東西是吃進(jìn)去了,可是很快就按著胃吃不下了,凌燃也沒逼他,將碗放到一旁??粗顺粤撕筇闪藭烷_始反胃,整張臉煞白,趴在床邊,剛吃的小米粥一點點的從嘴角溢出來,吐也沒什么力氣吐,得凌燃扶著輕輕揉按著胃,才能順利的吐出來。 手心摸到的器官吐一下就痙攣一下,很涼,很薄,因為空蕩無力的凹陷著,凌燃甚至隱約能透過這個器官摸到后背的骨頭。 真瘦,他一只手可以拎起兩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