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性和疼痛刺激，莫澤的心臟在一下下的緊縮，驟停，幾秒后又猛烈跳動，不斷重復(fù)這個過程，時刻像在高空墜落，人魂分離，身體輕得要飄了起來，又重得墜下去。

    他想笑，可是笑不出聲，喉嚨里只剩破碎的咳嗽，那一拳太深，擠到本就衰敗的心肺正準(zhǔn)備罷工。

    周竟天發(fā)泄在他體內(nèi)時，莫澤已經(jīng)昏死過去。身上都是一層層黏膩的冷汗，嘴角嘔了好幾口鮮血，后腦勺柔軟的黑發(fā)一片黏糊糊的紅，薄如紙的腰一片青紫，但周竟天還沒爽夠，很快又立起來cao了第二次。

    完事后周竟天傲慢的點了根煙，垂眸看著人攤在那兒像塊破布似的，頭無力的側(cè)到一旁，略長的劉海擋住緊閉的雙眸，微張的唇鮮血淋漓，渾身淤青，胸口一鼓一鼓的，出氣多進氣少。

    “真沒用?！敝芫固祯吡缩吣獫傻难?，除了外力推動的輕晃，人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閑來無事周竟天在客廳翻找了幾下藥箱。

    裝藥的箱子不少，上面貼著各種標(biāo)簽，如感冒發(fā)燒，消化道，呼吸道，心臟病等等病癥的字眼，還分中西藥。

    周竟天嗤之以鼻，這么多類型的藥以為是開藥店呢？裝給誰看？他就不信他生這么多病，這不還活的好好的么？

    周竟天懷著鄙夷的心情打開每一個藥箱，卻發(fā)現(xiàn)里面都是空的，只剩迎面撲來的淡淡藥味，表示著這箱子里曾裝過藥物。

    周竟天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搞什么？這家伙的藥呢？裝都不裝像點！

    周竟天莫名煩躁的一腳把地上幾個空藥箱踢開，哐當(dāng)當(dāng)?shù)钠吲ぐ送帷?/br>
    又看了眼地上衣服被撕扯得破破爛爛的人，“老子就不信找不到！”

    最終周竟天翻箱倒柜，在一個單獨干凈的柜子下半層里，找到了一袋藥。

    上半層里還放著一些小禮品，小玩意兒，有自己的成績單，獎狀，擺放整整齊齊，看著有些年頭了，但看著還是保存得很好，看得出這個柜子里的東西他都非常珍惜。

    但為什么這袋藥也放進去？

    就像是藏品一樣。

    周竟天隨手把藥袋拽出來，翻了翻里面是一些不認(rèn)識的心肺方面藥名，都沒有開過封。

    看來這就是他的藥了。

    他就說嘛，這個家伙怎么可能沒藥？

    而且那些空藥箱整那么多有的沒的裝樣子，只有這袋才是他平時吃的藥。

    周竟天揶揄看了看地上的人，把這袋藥直接從2樓丟到樓下的大垃圾桶里。

    “喂，別裝死了，起來了。”周竟天懶洋洋坐在莫澤肚子上，拍拍他側(cè)過一邊的臉。

    人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周竟天瞇起眼睛，看著莫澤胸口一鼓一鼓的慌亂，臉色不正常的紫，僵持了幾秒，突然“嘁”了一聲，耷拉下痞氣的眉眼，“原來是真的啊，真掃興?！比缓笾苯影讶说惯^來，肚子最柔軟的地方硌在他的肩骨上，把人九十度對折扛著，腸胃硌得很深，走動間又有新的血從莫澤的嘴里無意識嘔出來，一路滴在地面。

    把人像沒有知覺的貨物般隨手扔到車?yán)铩?/br>
    周竟天踩了油門像以往那樣狂飆將人送進醫(yī)院。

    立刻有擔(dān)架把人抬走。

    對比緊張大呼小叫組織救治的醫(yī)護人員，周竟天雙手插在褲兜里顯得慵懶而不屑。

    作為醫(yī)護人員，這點事情就驚慌，心理素質(zhì)不行啊。

    “卡里的錢隨便刷，其他的別煩老子?！敝芫固靵G下一句話，不等醫(yī)生說什么就大步離去。

    搶救室里的燈一直在亮，醫(yī)護人員進進出出，眉頭緊鎖。

    病危通知書下了好幾張，卻找不到人簽字，打給周竟天一直忙音，翻出莫澤之前看病記錄的家庭人員資料和聯(lián)系方式，打過去卻是空號，估計很久沒更新了。

    后面人搶救完推出來，身上插滿管子輸送著不明藥物，安置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

    急救過程中比較兇險，病人心臟停跳了一分鐘，還好及時心肺復(fù)蘇了，但對這本就孱弱的身體機能產(chǎn)生了不小的傷害，如今病人自主呼吸困難，嘴里插了氣管輔助呼吸。

    醫(yī)院的會診室里，幾個經(jīng)驗豐富的專家在為這個病人擬定治療方案，手中拿著莫澤長期以來的病歷，個個神情嚴(yán)肅。

    “這心衰的程度也太快太急了，才幾個月的時間就快發(fā)展到終末期。”

    “我看了他以往的報告，幾個月前他的心臟還有挽救的機會，按時吃藥后達到指標(biāo)就能做手術(shù)，運氣好完全可以活下來，雖然不能像普通人一樣健康，但好好保養(yǎng)也能活個十幾年沒問題，再加上醫(yī)術(shù)在不斷的進步，以后可能會有更好的治療方法，長命百歲也說不定?！?/br>
    “看這報告的情況，病人不像是有按時吃藥的樣子，這也是導(dǎo)致心衰極速邁進的原因之一?！币晃恢心赆t(yī)生推了推無框眼鏡，翻看著那沓厚厚的病例。

    “還有另一個原因，他的身上經(jīng)常有不同程度的外傷，疼痛分泌的物質(zhì)會損害心臟的健康，加劇心衰……這次治療發(fā)現(xiàn)他的腹部受到了重?fù)?，胃黏膜損傷，動脈破裂出血，其他器官也在隱性出血，貧血比上一次檢測更嚴(yán)重了，病人會無時無刻的感到頭暈惡心，生活質(zhì)量非常差，已經(jīng)是要持續(xù)臥病在床治療的程度，但他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主動接受治療，日常生活都是在強行消耗心力。”

    “還有性刺激對心臟影響較大，可以說他目前的身體完全不能承受?！?/br>
    “長年負(fù)面的心情和壓抑的生活環(huán)境也會對心臟造成了不小的壓力，不利于他心臟的治療康復(fù)?！?/br>
    各個醫(yī)生從不同角度分析著病情。

    “其實像他這種體質(zhì)，好好養(yǎng)護照顧也不一定能活的下來，更別說受到這樣的對待……”

    “如果他一直是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剩下的時間會變得非常短暫?！?/br>
    他們盡可能的討論治療方案，將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繼續(xù)縫縫補補勉強維持下去，但討論出來的方案都很快被否決，幾乎所有的方案在他身上都不適用，討論到最后，心頭已經(jīng)有些放棄了。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病人本身不積極治療，家人也毫不關(guān)心，他們很難給這種病人做什么有效的治療。

    一般沒有家人照顧且較為嚴(yán)重的心臟病人，大多都在醫(yī)院養(yǎng)不了多久就死了。

    一個人住院治病，護士忙不過來，護工也不會像家人一樣細(xì)致到毛發(fā)的呵護，反而因無家屬的看管而肆意大手大腳的對待。

    而他們的生命本來就比豆腐還脆弱，一丁點疏忽也會加重他們的病情，病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不好，病得七葷八素只能全憑別人怎么安排怎么對待他的身體。

    加上長年累月孤零零的病人心情抑郁，容易失去求生的意志，同時心情也會影響心臟的病情加快衰竭，最終藥石無醫(yī)。

    其實是他們自己殺了自己。

    而有家人照顧的心臟病人，大都康復(fù)得不錯，或者病情發(fā)展緩慢可控，5年后存活率相比沒有親人照顧的病人都高出幾倍不止。

    如果這個叫莫澤的病人以前看病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治療也是他一個人度過，那表示他非常堅強，或者有一股意念支撐著他。

    雖然沒有嚴(yán)謹(jǐn)?shù)目茖W(xué)依據(jù)，但從醫(yī)多年的他們也見過不少例子，病人身體里強烈的意志會給心臟傳遞力量讓他比一般人更容易撐過病情危險的時刻，這大概是莫澤那么嚴(yán)重的先心病還能活到今天的原因。

    可又是因為什么，讓這股力量在幾個月里完全消散了呢？

    他們在這個病人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生機和救贖，他就像一片枯萎發(fā)黃的落葉，正飄飄蕩蕩落在河水里，消失不見。

    眾人想到他還這么年輕的生命，不禁有些唏噓。

    周家豪華的別墅。

    “人呢？”威嚴(yán)英俊的周家家主問自己的寶貝兒子周竟天。

    周竟天耷拉著耳朵，以往張揚跋扈的聲線低了下去，撇開眼珠子，“他生病了，在醫(yī)院呢?！?/br>
    要是被老爸知道他把那家伙強上了，估計會被好好訓(xùn)一頓吧，畢竟再怎么說也有血緣關(guān)系。

    “等他出院了，一定得把人帶過來知道嗎？這是你外公現(xiàn)在還沒了結(jié)的掛念了?！?/br>
    周竟天沒吭聲，過了幾秒才低低地說，“如果他不想來呢？”

    “他敢？”英俊的男人眼神突然狠厲，“他不想來，把他的腿打斷了抓來就是了?！?/br>
    “知道了老爸?！敝芫固爨止局?。

    充滿著消毒水的市中心醫(yī)院住院部。

    普通病房的走廊人來人往，醫(y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時常有聊天說笑聲，雖然醫(yī)院很沉悶，但很多人都愿意積極的面對生活，而且治療結(jié)束后就能康復(fù)出院了。

    相比那里的氛圍，重癥監(jiān)護室里非常安靜死寂，只有儀器機械而單調(diào)的聲音，沒有人敢在外面大聲喧鬧，連腳步聲都是輕飄飄的。

    昨天有個重癥病人去世了，半夜被習(xí)以為常的醫(yī)護人員推出了監(jiān)護室，之后主治醫(yī)生盡量平靜的跟痛哭流涕的家屬們交代著事情。

    面對躺在這里的人，沒人能笑得出來，他們都在鬼門關(guān)里徘徊著，回不來，就這樣走了。

    其他的重癥病人都有家屬祈求探視時間能長一點，只有莫澤的探視家屬登記表里一直是空的。

    他的手機早沒有電關(guān)機了，也不知道誰給他打過電話。

    他就這樣安安靜靜的躺了三天，一動沒動過。

    身上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像一點點在汲取了他的生命，這三天里他的骨骼輪廓越發(fā)明顯，身體陷在蒼白的被窩里，很小一團。

    長睫毛輕閉著，眼眶下是濃重的烏青，泛著點灰敗，好像熬了三天三夜沒合眼的人，現(xiàn)在終于能睡著了，卻怎么睡也睡不夠。

    兩只手腕伸出被外，一只輸著不明液體，一只輸著殷紅的血，臉上卻依舊沒有什么血色，好像輸進去的血都悄悄流走了。

    護士進來給他換吊瓶的時候，他醒了，睫毛顫著輕睜開，是兩只沒有焦距的瞳仁，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的茫然。

    因為心臟驟停一分鐘，對身體的負(fù)荷還是不少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記得自己是誰，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會躺在這里。

    “唔嗚……”莫澤下意識的掙扎著，由于嘴里插了氣管呼吸，氣管里的異物對于恢復(fù)意識的人來說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如今他的心臟根本不能承受這種折磨，所以醫(yī)生只得給他拔下氣管。

    但拔了他又呼吸困難，只得在他咽喉部位切開氣管插管，接上呼吸機，莫澤才平靜下來。

    醒了也吃不進東西，心臟病的并發(fā)癥肺部感染，呼吸困難有啰音，一直咳嗽。

    一天下來，莫澤趴在床邊吐了5.6次，還流了一次鼻血，狀況不怎么好。

    護士在他床邊放了桶給他吐，里面大多是血和胃酸胃液的混合物。

    給剛吐完昏睡的骨瘦如柴的人掖了掖被角后，護士無聲嘆了口氣離開。

    “什么？又要住icu？可是里面已經(jīng)滿人了?！?/br>
    醫(yī)院辦公室里，一名穿著大白卦的中年男子打著電話有些煩躁，跟對面掰扯了一通后泄氣的掛上電話。

    坐了一會兒，他的手指已經(jīng)煩躁得敲出了一首自創(chuàng)的曲子。

    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他又打了另一個電話，“看看icu里的病人哪個沒家屬照顧的，看著不會鬧事的，已經(jīng)醒過來的病人，先給換出去吧……”

    周竟天因為老爸的催促，來醫(yī)院捉人。

    隨口問了莫澤的病房，說是昨天從icu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還告訴了他房號。

    周竟天推開病房門，看見莫澤躺在床上睡著了，一動不動，唇還遺留有一絲紅艷的色澤。

    周竟天站在床邊盯著他的唇，覺得很好看，低下頭去咬了一下，又皺了下眉，嘗到了很淡的血腥味。

    “喂，起來，別裝死。”周竟天推了推莫澤的肩膀，人微微晃了晃，力氣已經(jīng)不算小了，但人沒有醒。

    “喂！”周竟天用上了力氣，差點把人晃得側(cè)過身去。

    莫澤眉頭緊皺了一下，緩緩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黑眼圈濃重，看下去很困。好像是很久才能睡一次好覺，卻被人吵醒那種精神不濟。

    “別裝死，起來，跟我去見外公?！敝芫固熳е獫杉?xì)得只有他一半大小的手腕，發(fā)現(xiàn)上面扎著針管輸送著不知名的液體，他煩躁一手甩開，青紫色血管內(nèi)的鮮血立刻從手背上的針孔冒出來，連續(xù)滴落床單上。

    他才不管這人哪兒不舒服，生著什么病，嚴(yán)不嚴(yán)重，只要完成老爸交代的事情就行。

    儀器上面代表心率的線條驟然跳得很混亂，莫澤的呼吸急促了幾下，胸口鼓動著，身體卻沒有動，“我不去……”

    聲音很沙啞。

    他這幾天除了吐就是睡和咳，嗓子狀態(tài)不好。

    “由不得你?！敝芫固煲话殉堕_莫澤的被子，露出那具形銷骨立的身體，一瞥間看到病服被帶亂露出那一節(jié)蒼白細(xì)瘦的腰身，比上一次更細(xì)了些，周竟天呼吸又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