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煩人是煩人了點，倒還算聽話，聞聲老實地滾了，沒再到我跟前哭哭啼啼。

    我抽了個時間用了傳音符，請那些搞同門欺凌的小兔崽子的師父過來喝茶，我在大兔子們那里積威甚重，收到傳訊一比一個慫，扎堆兒抱團過來，進門就開始告罪，說管教不嚴師叔別生氣，師叔見諒，臉都快笑成菊花了。

    我說我只是個幫人帶小孩的，要說你們對宋鶴竹說去，他們就說哎呀，江師叔和宋師叔親如兄弟，跟江師叔說就等同于跟宋師叔說，我說宋鶴竹想跟我攀親戚沒門，這事你們徒弟鬧出來的，自己徒弟自己管教，他們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我那最小的師侄開口：“不如罰抄五十遍門規(guī)以示懲戒?！?/br>
    我冷笑一聲：“我隨便找些阿貓阿狗的師侄揍你半個月然后只罰他抄五十遍門規(guī)你看怎么樣？”

    小師侄哽住，另一個師侄猶猶豫豫道：“……兩百遍門規(guī)，禁足十五日未嘗不可?！?/br>
    我眉稍一挑：“入門時背的門規(guī)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敬師長以下犯上的處罰只有這么點？”

    又是一陣面面相覷。大抵是我態(tài)度不善，又有人冒出來打圓場：“師叔啊，你看過幾日就是門派比武，他們備賽也不容易……”

    我派十年一次舉行門派比武，練氣以上元嬰以下，骨齡不到百歲的弟子皆可參與選拔，前三名將參加每五十年一次的宗門大比。犯事的兔崽子里好幾個已經(jīng)拿到比武名額的，大兔子們作為師父，自然是參賽的弟子多多益善。

    不過我不在乎這些。

    “要我說，在座諸位師侄都是一等一的好脾氣。”我說，“徒弟擺明了不樂意在你們門下呆著，還卯足了勁的回護，依我看，拿跟我討價還價的時間去反省一下自身到底是哪里不如宋鶴竹了，一個二個的都想當(dāng)他弟子，比什么都強?！?/br>
    我心情不好時一向不愛給人面子，語氣尖酸刻薄，一句話說得一群人面色青了又白，終于有人憋不住了，一拍桌子高聲道，“江師叔！一個三靈根的廢物而已，宋師叔都未必放在心上，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一下就笑了，“你又是個什么品種的廢物？”

    他怒目圓睜，“你！”

    “宋鶴竹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在乎他徒弟我不管。”我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抬眼看他，“但人如今在我這兒養(yǎng)著，就一根汗毛都不能受傷。再被我逮到哪個峰的弟子鬧事，那座峰的人就休想?yún)①?，明白了？?/br>
    忘了提，門派比武還是我跟徐鶴息一手cao辦起來的。

    最后以罰抄兩百遍門規(guī)，禁足三個月的處罰結(jié)果告終。

    師侄們敢怒不敢言，黑著臉走了，估計是認為我不可理喻，我懶得和他們計較，徑直走到窗邊開窗，一聲驚呼，和外頭鬼鬼祟祟的小孩兒打個正著。

    四目相對，雁回扒著窗框，半晌，擠出一聲弱弱的師叔。

    我低頭看他，嘲道，“人還沒窗戶高就想著偷聽?！鞭D(zhuǎn)過身去，“進來?！?/br>
    雁回哦了一聲，轉(zhuǎn)到前院，進門時還很有禮貌地敲了兩下。我看他，“聽見了？”

    “聽見了?！毖慊叵袷怯悬c尷尬，臉紅撲撲的，“師叔問那個人是什么品種的廢物?！?/br>
    我嘖了聲，“誰問你這個了，我問的是后面那些。”

    “??？哦……”雁回說，“禁足和抄門規(guī)，我也都聽見了的——師，師叔，我還沒背過門規(guī)呢。”

    他是宋鶴竹心血來潮撿回來的，沒有拜師禮沒有認門派，懵懵懂懂的，雖然有宋鶴竹徒弟的名頭，卻始終是個游離在門派之外的野孩子，外門弟子都不如。

    我認真想了想，覺得自己確實疏于管教了，于是我對雁回說，“那你也去抄兩百遍門規(guī)?！眱砂俦榭傇撚涀×恕?/br>
    比起他那些想方設(shè)法和我討價還價的師兄，雁回明顯懂事多了，聞聲點點頭，我又說：“你有個師叔回來了，改日我讓她帶你認認門派，省得住了幾個月還不知道路怎么走?！?/br>
    雁回沒有異議，當(dāng)即答應(yīng)，我很滿意于雁回的聽話，語氣比之前好了不少：“行了，沒你事了?！?/br>
    雁回又應(yīng)了聲，我扭頭往香爐里添了柱香，清了香屑，回頭一看這小子還在原地不動彈：“還不走？”

    雁回說：“謝謝師叔?！?/br>
    我不置可否：“是你師父囑托了我?！?/br>
    雁回說：“謝謝師叔沒有嫌棄我。”

    “我資質(zhì)不好，不是修仙的料，全靠師父心善才進的門派，那些人打我、罵我，是因為我搶了他們的位子，我不怪他們?！毖慊乜粗遥壑楹邝铟畹?，“但我也不是白白挨打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知道我不是廢物，也會讓師父和師叔驕傲。”

    雄心壯志我聽得多了，雁回一個小孩子，更是心無波瀾：“嗯?！?/br>
    雁回說完那一長串話見我毫無反應(yīng)，好不容易挺起的胸脯又癟了下去。他低頭抿了下嘴，抬起臉，很不好意思地問：“我可以抱抱師叔嗎？”

    我詫異了一瞬，繼而恢復(fù)了面無表情，“不能?！?/br>
    才認識多久，兔崽子居然撒起嬌來了。

    我又不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