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友終離,爾彼昧
因著齊校尉要務在身,季穆嵐不好意思耽擱人家,兩天內安置好了一系列事情,暫時將客棧事務交給了信任的伙計,交待自己最多三月便回,若過三月仍未歸,就寫信給小掌柜,讓他看著點客棧。 小掌柜是當年小飯館老夫妻的孫子,多年前他們雪中送炭,免于季穆嵐兄弟倆成雪中餓殍,乃是救命之恩,他們亡故十載,季穆嵐一直把他們的小孫子帶在身邊,如今已近志學之年,在私塾念書,能立事了。 雖然季穆嵐比之并未年長多少,但心里把他當兒子,自己要走,便寫了信給他,說了自己要離開的事。 緊趕慢趕,兩天后一切安排好,終于上路了。 季穆嵐自被季氏收養(yǎng)后沒出過遠門,學著季蘊舟的樣子收了兩套衣物換洗,收好后猶豫了會兒,用布裹了個角先生塞包袱里藏好,便下樓和齊銘一眾出發(fā)了。 他們早備了馬,季穆嵐不會騎馬,季蘊舟便和他同乘一騎,讓他坐自己跟前,帶著他一起走。 起先在城里,恐馬匹驚著路人,行進速度放的比較慢,季穆嵐雖然兩股被磨的疼,但尚能忍受,季蘊舟早知新手騎馬會如此,給他準備了藥,他抹抹便一直堅持, 雖然每次下馬休息兩腿都酸的不像自己的,但卻從未說過任何喪氣話。 然而出了城鎮(zhèn),進入廣闊的西疆地界后,行進速度大大加快,齊銘隊伍的所有馬匹皆是出自西疆大漠的寶駒,即使押著犯人,也是日行幾百里的速度。 馬兒飛速奔跑下的顛簸摩擦讓季穆嵐苦不堪言,即使他一休息就立即抹藥,但大腿兩側的皮膚很快就磨破皮了,這下便是雪上加霜,兩股又酸又痛,擦藥的時候忍得眼眶發(fā)紅。 對于他的一切,齊銘都看在眼里,但軍務在身,他只能盡量增加休息次數,除此確實別無他法。但即使齊銘有意增加停歇時間,這種長期奔走追敵的軍隊趕路方式,對普通人來說也是太辛苦了。 面對如此強度的趕路,季蘊舟也吃不消了,晚上休息的時候,他也拿藥膏抹了抹大腿兩側的紅痕,看到季穆嵐破皮紅腫的傷口,他無聲嘆口氣。 等季穆嵐齜牙咧嘴擦完傷口,季蘊舟才問道:“小嵐,你還堅持得住嗎?” 季穆嵐堅定地點點頭,把挽到腿根的褲腳放下,季蘊舟拍拍他,他們互相攙扶著從擋著身形的馬匹后走出來。 兩人走路都一瘸一拐,季穆嵐更是姿勢別扭,行走時盡量不蹭到傷口,咬著嘴唇回到了人群中喝水吃東西。 第二天仍咬牙堅持過了,然而季穆嵐又一次擦藥的時候,發(fā)現季蘊舟大腿內側也被磨破皮了。 他頓時覺得非常愧疚,季蘊舟夫夫本來是來西疆游歷的,若不是陪他,他們完全可以獨自慢悠悠地騎馬游玩,不用這般日夜兼程,也不會導致季蘊舟也受傷了。 季穆嵐默默吃完干糧后,拉著季蘊舟去了一塊擋風的石頭后面。 夷猶了下,季穆嵐道:“蘊舟哥,要不我們還是分開走吧。” 季蘊舟搖搖頭,道:“不行,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跟他們一起走?況且你也不會騎馬,你一個人怎么走?” 季穆嵐一時間有些遲疑,季蘊舟說的很在理,加之他有點怕,便暫且按下不表。 然而第二天一醒來,他便發(fā)覺季蘊舟臉有些紅,而且他竟還未醒,季穆嵐一摸他額頭,發(fā)覺他起了熱,頓時愧疚萬分,眼眶發(fā)潮。 季穆嵐趕緊去找蕭塹,讓他快些帶季蘊舟去最近的驛站附近看大夫。 季蘊舟醒了,發(fā)起熱來難受的不行,在蕭塹的強制要求和季穆嵐的堅決反對之下,不得不和他分道揚鑣。 走之前,季蘊舟反復和蕭塹確定齊銘的人品,并讓蕭塹代他警告齊銘,他早看出齊銘對季穆嵐動了心思了,因此很警惕憂心他們走后齊銘會對季穆嵐做什么。 待到敲打好齊銘后,他又仔仔細細叮囑了季穆嵐,讓他警惕些,保護好自己。 季蘊舟夫夫連夜走了。 …………… 這下便真的是季穆嵐一個人走剩下的路程了。 他心中有些惶恐,想到自己要一個人和這些陌生的人一起趕路便有些害怕。 他雖然在面對季蘊舟他們時常??跓o遮攔,且時不時對著季蘊舟他們說自己想要個男人,但因為小時候被賣的經歷,他平時一個人時都盡量遠離成年男性,這次讓他和一群大漢一路同行,簡直是個巨大的考驗,他想想就有些頭疼。 一行人已至北疆中部,夜里溫度驟降,季蘊舟沒睡好,半夜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坐在自己旁邊,一激靈醒了,睜眼發(fā)現是齊銘。 “齊校尉?”,他趕忙坐起來,察覺到自己聲音有點啞,他咳了咳清清嗓子,有點緊張:“怎么了?是要走了嗎?” 齊銘搖搖頭,問道:“還早,你聲音有些啞,是不是生病了?” 季穆嵐趕緊搖頭,否認道:“沒有沒有!我身體好著呢!”雖然他隱約覺得喉嚨有些不舒服,但他即使真的生病了也不敢說。 季穆嵐轉頭四顧,發(fā)現除了守夜的幾個人,士兵們都還在休息,他有些許猶疑,低聲問:“齊校尉,有什么事情嗎?” 齊銘斟酌道:“明日趕路,我猜想或許你自己騎馬有些不太行,我想,若是你不介意,你可以和我同乘?!?/br> 季穆嵐愣了愣,突然想起還有這回事,他完全忘記了如果自己騎馬,是不可能跟得上隊伍的,經齊銘一提醒,他頓時有些羞赧,臉上發(fā)紅,趕忙回道:“啊,不,不介意,謝謝你,謝謝你,我都沒關系的,你安排就好?!?/br> 齊銘點頭,頓了頓,又道:“另外,你這里離火堆有些遠,若是冷的話,可以到中間去?!?/br> 季穆嵐確實感覺很冷,也怕自己生病耽誤行程,于是抱著行李跟著齊銘到中間去,齊銘坐下,道:“來這里,這里暖和些。” 季穆嵐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坐在齊銘旁邊,自己抱著手臂縮著身子睡了。 第二天,簡單吃了些東西后,季穆嵐懷著忐忑的心情上了齊銘的馬。 齊銘長腿一跨,先騎上去,然后拉著季穆嵐的手把他帶上去。季穆嵐坐在他的身前,齊銘拉著韁繩,雙臂環(huán)在季穆嵐身側,季穆嵐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雙手緊緊抓著自己身前的衣擺,脊背挺得直直的,盡量不碰到背后的齊銘。 身前有一個直挺挺的人坐著,有些不方便,齊銘低聲道:“別緊張,你靠著我,坐低些,這樣才好騎馬?!?/br> 季穆嵐聽著耳邊傳來的低沉嗓音,身上如過電般顫了下,他小心翼翼放松腰背,輕輕靠著齊銘坐了。 本來一開始季穆嵐還努力控制自己小心地靠著齊銘,但齊銘騎馬簡直和季蘊舟不是一個國度的,馬匹飛馳之下季穆嵐坐都坐不穩(wěn),生怕自己被顛下去,只好將后背死死抵住身后堅實的胸膛。 如此行進了半月,季穆嵐便和齊銘熟識起來,在馬上靠著他也隨意許多。 只是腿根兩側的傷口一直不見得好,跟著齊銘同乘幾日更是難得好了,季穆嵐每次下馬幾乎快走不動路。 季蘊舟給他的藥快抹完了,這幾日他都省著些用。 今日正擦著藥,齊銘突然來了,季穆嵐趕緊把扯到腿根的褲子拽下去。齊銘乍一見到他白生生的腿,立即背過身,待聽見整理好了的聲音,才轉過身,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齊銘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道:“小嵐,再過兩日會到離軍營最近的一個集市,到了那兒便離軍營不遠了,我們會在那里采集物品,休整兩日”,他眼神掃過季穆嵐的腿,又很快收回,輕咳一聲,道:“集市有賣擦傷膏的,你可以在那里買一些” 季穆嵐臉上泛紅,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隨意應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