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番外
“先生是特意趕回來祝賀我嗎?”杜俞楠笑著,眉眼皆是難掩的喜色,“路途迢迢,先生當(dāng)真有心了” 李玉笙聽著,目光落在眼前盡目紅紗時仿若觸及荊棘,刺得他心臟驟痛,側(cè)首垂眸,輕聲應(yīng)道:“你今日大喜,自該……自該前來祝賀” “那先生覺這喜宴可有何處不妥?畢竟是定下終身的儀式,若有遺憾著實難平” 李玉笙微微一愣,瞬覺百爪撓心,酸澀難言。沉默一番,目光又復(fù)抬起落在四處喜悅間:“布置禮儀皆無可挑剔,若要尋些錯誤……”李玉笙忽地一頓,想及入門時見到庭院內(nèi)栽的羅茨香,想要提醒該將生花移除,可張了張口又只是閃爍其詞道:“錯誤也……也皆是沒有” 杜俞楠笑著,恭謹(jǐn)謝過后便轉(zhuǎn)身去應(yīng)付其他賓客。 李玉笙見著,目光落在他那紅綢背影間,心口猛地一酸。想要忽略紛亂思緒卻又想起方才所言,一時矛盾糾結(jié),滿心自我厭惡唾棄,惴惴不安。 他雖未有婚嫁卻也知生花易枯,忌存喜宴。杜俞楠既是誠信請他糾錯,他便該竭力妥善,可他卻心懷僥幸地視而不見,絕口不提……這哪里有長輩之風(fēng),又與自私使壞的小人有何差異。 李玉笙越想越覺難安絞心,全身發(fā)冷,有人從他身側(cè)越過時更是心虛惶恐,好似稍觸碰他一下便能窺知他心中險惡——他竟生出兩人不會長久的念頭! 雖是一閃而過卻清晰明朗,讓他覺羞愧到無地自容,恨不能尋個地縫鉆入不被人知曉他這咒弄他人姻緣的丑陋。 想來杜俞楠與人成親該是雙喜,一來成家立業(yè)與正道相合,二來亡羊補牢摒棄紕繆。 那些荒唐終不過大夢一場,難以啟齒不說在杜俞楠心間也該是輕云散雨,難以掛齒,不然怎會甘愿娶個素未謀面的妻子做燃燈相攜之人。 李玉笙聽著喜慶的禮樂和賓客的談笑,胸間涌出一股落寞,仿若置離人境,亦或與此時格格不入。 說來也是,他一介無名先生,不過數(shù)年前教授過他,無從談及深交,就是有也不過一時的荒唐錯事,何需出面這名門大家的宴席——他們這些毫不相干的人頂多在后門擺上幾桌,大快朵頤,說是沾沾喜氣不過蹭頓美味閑食。 前院的熱鬧風(fēng)光,新人的含羞帶笑,皆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若是運氣好了興許能得一兩賞錢。 反正何需他來寒酸的祝賀,就是有想必是多此一舉——杜俞楠是何等身份,他的良緣又是何等地位,那些賓客又是何其多樣不盡,何需他來說句祝福。不過是自取其辱,惹人揣測笑話。 李玉笙怎會忘記進府時那些異樣目光,又怎會忽略此刻暗地里取笑他的人群——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前來富家喜宴,除去攀附權(quán)貴,阿諛奉承,還會有哪般原由? 李玉笙垂眸,苦笑不已。再抬眼,卻見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庭院,也是猛然間渾身一抖,所有的掙扎與酸澀,心虛與不安皆在片刻間釋懷。原本激蕩的心湖也只剩絲絲漣漪波紋在微妙搖晃。 “少爺,這羅茨香是移種到他處還是……” “這花雖美卻除去帶來片刻觀賞的歡愉也是無用,你直接折斷扔掉吧” 李玉笙聽著,胸膛發(fā)酸,難以喘息。 除去帶來片刻歡愉也是無用……李玉笙似懂非懂。 說是懂卻不知他是指人亦或指物,可說是不懂卻又在冥冥間知曉一切——他于杜俞楠而言何嘗不是片刻的一時歡愉…… 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在他看來也不過如這羅茨香,何須牽戀銘記。 李玉笙從苦澀中回過神,出聲制止那要折花的人:“別折,這花……這花讓我?guī)ё甙伞?/br> 杜俞楠目光淡然地看向他,笑問:“先生要這花作甚?” 李玉笙勉強笑著:“屋前空落,正想尋些花草點飾” “既然如此,那先生帶走吧,這花本也好看,只可惜要讓新人進門便要舍棄舊物” 李玉笙聽著,有些怔然有些恍惚。只是他全當(dāng)自己聽不出他話中之意,接過仆從拔出的花束后也只是微微欠身謝過,無奈笑著:“杜少爺大婚該是我送禮才對,卻成我向杜少爺討要了”,言語盡顯拘謹(jǐn)與生疏。 杜俞楠嗤笑一聲,目光從容地從他身上移開,:“不過是不足掛齒的花,先生客氣了” 李玉笙笑著,坦然又痛苦。欲借口有事先行離去,卻在張口的瞬間忽聽門外鞭炮聲響起。轉(zhuǎn)瞬見有人向杜俞楠奔來。 “少爺,到去接親的時辰了” 李玉笙站在身側(cè)聽著,想與杜俞楠作別,卻見他已轉(zhuǎn)身去往門外。腳步急促,生怕誤了良辰。 有人見他手中懷抱生花,在他身側(cè)低語著:“這人怎拿著生花,莫不是詛咒杜少爺姻緣不會長久” “我見他衣著寒酸,定是討要好處不得而拿這忌諱存心找茬” “也不知杜少爺怎會與他……” 李玉笙又仿若聽到杜俞楠在府前喊出發(fā)的聲音——喜悅而迫不及待??僧?dāng)他仔細(xì)聽時又只聽見旁人的議論紛紛。所有的喧鬧宛若潮浪將他包圍,稍有不慎便會隨波逐流,粉身碎骨。 —— 杜俞楠騎馬出發(fā)時忽地回頭看了眼身后張燈結(jié)彩的杜府,也是掃視過時見到有人從后門走出,步伐緩慢,背影落寞可憐。 耳邊有人提醒該出發(fā),杜俞楠回過神后便將視線抽回,夾著馬肚引著浩浩蕩蕩的人馬出發(fā)了去。 若他再多停留那人背影一眼,便能在回頭地瞬間見到那人忽地頓步轉(zhuǎn)身,也能清晰見到那人清澈明眸,淡然含笑。只是轉(zhuǎn)身離開時又是發(fā)紅含霧,神情皆是勉強。 身側(cè)是紅罩高院,聲徹青墻。遠(yuǎn)處是層臺累榭,形單影孤。 —— “先生,先生你醒醒” 李玉笙身體一抖,猛地睜眼蘇醒過來。 杜俞楠見他全身冰涼,眼角發(fā)紅,不禁俯身將他納入懷中,出聲詢問:“先生可是做了噩夢?”他外袍還帶些塵土,不過是離開半月去見了母親。 這十幾天說是不長不短卻叫他夜夜寂寞,思念連連,眼見母親思他的情緒有所穩(wěn)定便辭別了家,騎馬回客棧尋他。半月不見,本該心潮澎湃,可一進房門卻見他蜷縮著夢囈掙扎?!跋壬一貋砹恕?,杜俞楠拍著他的肩背,輕嘆著。 李玉笙蘇醒后卻發(fā)著愣,后知后覺不過大夢一場??蓧糁星榫熬顾普鎸崳兴徚嗽S久仍未釋懷——就連此時他還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真是這人還是又做夢。 “先生是做了何夢?我一回來便見你緊閉雙目,低聲哭泣著……” 李玉笙想起夢中畫面,搖了搖頭不愿多說。眼見窗外不知何時昏暗下去便又閉上雙目,沉在這溫?zé)釕阎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