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娌州夏日熱的難耐,一連數(shù)日的放晴讓人叫苦不迭,好在每每斜陽落山后氣溫便會放涼——這時便最適宜學習。 李玉笙將雜物放好后便打算離院歸家,湊巧撞見剛要回家的學生。 “見過李先生” 李玉笙應著,見他袖口沾有筆墨便有些擔憂的道:“雖說讀書要緊但蕭嵐你也要多注意身體”,他自是記得這個學生曾因體弱多病一度停學。 話落見他表情微閃好似心虛模樣便也未再多言,兩人互道些尋常話后便各自歸家而去。 李玉笙遠遠瞧見那黯然無光的房屋后不禁心生悵然與無奈地嘆了口,再看它身后的萬家燈火……如此對比確是叫人羨慕那片燈火中的尋常溫暖。 這住處雖離書院遠了幾分距離但遠遠看向書院位置也能見著那矗立的書樓。這書樓蓋了將近兩年,過幾日便是要剪彩開樓供眾人借閱抄錄。 數(shù)日一晃便過,轉(zhuǎn)眼便到剪彩之日。李玉笙一想及為書樓忙前忙后的日子不禁笑了笑,暗嘆著自己這然然一生也不過如此忙忙碌碌碌碌忙忙,平庸無奇卻自得其樂。假若未再與那人相遇的話。 “監(jiān)院特意請了新上任的大人來給書樓剪彩”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會把這娌州造化成什么樣” “各位先生還閑聊啊,應邀來剪彩的大人都到了……李先生,監(jiān)院也請你一同去看剪彩啊,各位邊走邊聊吧” 李玉笙不過側(cè)耳聽了他們一番言論不想會被叫名稱,連忙應道:“我這便跟去” 說著起身跟在他們身后,不想剛走幾步又聽見那些先生們的談話。本無心聽入耳卻在聽清時叫他瞬間愣在原地,心頭重重一沉,緩過神時只覺心跳加快,雙腳更是沉重的好似綁有千斤巨石,舉步維艱。 “那新大人是何名稱,什么來歷?” “聽那師爺說叫杜俞楠,年輕英俊的很,當官不到兩年便請了調(diào)令來這里……對了聽說來的時候未帶家眷,也不知是未婚娶還是不愿帶來……” 李玉笙驚愕地看著前行的人只覺胸口劇烈起伏著,腦中亂作一團,好不容易緩了口氣跟上他們卻似再聽不見什么言語地只低頭緩緩步行,百感交集。 那新大人竟是杜俞楠…… 竟是他…… 都說天地之大江海悠悠,可今日卻又叫他去面對那人。他倒不是尚未放下那些,只是……若是可以,他愿與杜俞楠再無相見之日。 李玉笙思慮遲疑著,不知不覺間竟到了書樓,恰巧趕上監(jiān)院宣詞。 目光不過隨意一瞥卻瞬間看清那站在監(jiān)院身側(cè)的男人。見他身形挺立面容平靜的穿著官服時心頭竟莫名一酸,腦中跟著泛起無數(shù)潮涌。 想來杜俞楠也過了弱冠之年,面容雖未變多少卻也是脫了分稚氣,眉宇間也少了書院時的那份桀驁而多了分穩(wěn)重。 想來這一晃間也過了三年,不單杜俞楠有了變化,就連他自己也是。李玉笙想著不禁摸了摸臉上的胡髭,微笑著自我寬慰——他這般模樣杜俞楠定是認不出,更何況三年未見他早該將他遺忘,就是見了也定是形同陌路,無所交集。他何苦因一時巧合而庸人自擾,作繭自縛…… 還有自作多情。 臺上監(jiān)院宣完了詞后燃了鞭炮,程序有條不紊的讓李玉笙看的認真——目光再未落到杜俞楠身上。 等典禮過去眾人皆緩緩散去,李玉笙則留下與其他人打掃狼藉,只是剛收拾一半?yún)s忽地見到監(jiān)院竟帶著杜俞楠向他走來。 “李先生,你可否去內(nèi)院拿些紗布和藥來,杜大人方才不小心將手弄傷了” 李玉笙心中一動,抬頭見杜俞楠未將他認出的只是緊握著在滴血的手,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道:“我這便去” 待他將藥拿來與杜俞楠上藥,杜俞楠皆一幅平靜模樣地連說著不礙事,倒是監(jiān)院緊張的不成調(diào),絮絮叨叨著:“那剪刀也不知怎就掉了下來,杜大人伸手去接不想竟弄傷了手” 李玉笙連忙安慰著:“監(jiān)院不必擔心,傷口不深過一天便會愈合”,而他目光自是不敢看杜俞楠,也好在他顧著與監(jiān)院說話而未理會他。 “那我先去忙了” 監(jiān)院點了點頭讓他離開,只是剛走幾步忽地聽到杜俞楠問:“這位先生是叫什么?我看著好生面熟” “哦李先生是我請來負責管理書院雜物的,叫李玉笙” “我以前也有一位先生叫李玉笙,不過既是先生為何是管理雜物?” “大人有所不知……” 李玉笙腳步一頓,來不及聽他們再談些什么的飛快離開了,胸口劇烈起伏著,好似有陣陣擂鼓在敲打躍動。 待暮夜降臨,李玉笙才算做完活計,眼見著書院也空無一人,關上門后便回了家。路上晚風微涼,街邊煙火徐生,想來今夜也與往常一般,單調(diào)乏味又充實的很。 入夜后李玉笙只覺勞累不堪,索性早早熄了燭火入寢,只是一閉雙目又忍不住去想白日時見到的人來。本該暗自慶幸,卻因他未識出自己而覺恍然。想來也是,兩人是何等關系,怎會叫他過了數(shù)年仍記得他。 昏昏欲睡之際李玉笙好似聽到門栓松動的聲音,欲起身去看又想不過風吹門響,也是松懈入眠時忽覺周身重的很,一睜開眼竟見到身上壓著一人。 “你……”不容他驚呼出聲,那人影便起身去將燭火點亮,也是光亮飄忽不定時再次將他壓住,接著又從懷中掏出不知什么后按著他的臉不讓他動彈。 李玉笙看清頭頂?shù)拿嫒輹r只覺心臟砰砰作響,又欲掙扎卻聽到來人平靜道:“別動,我不想傷你” 李玉笙斂容微怒卻移開視線不敢看他:“……大人為官便是知法,怎敢夜闖民宅知法犯法?”話落轉(zhuǎn)瞬驚覺有冰涼刃器在臉上刮蹭,想要動彈卻被縛住頭顱,動彈不得。 “你這是做什么!” 來人并不言語地專心刮蹭著,不一會兒將刀刃收起后又從懷中抽出手帕將那些棄物拾起收裹,又見他眉心緊皺怒視著自己便不禁笑出了聲:“先生還是這般才顯年輕” 說完又環(huán)顧四周,輕嘆一聲后便又起身熄了燭火離去。叫人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 李玉笙見著眼前黑暗忽覺方才是場噩夢,可伸手摸摸臉容又驚覺唇上胡髭皆尋不到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