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李玉笙一睜眼便見自己蓋著被子而身側(cè)已空無一人。 起身見窗口微開著又覺恍惚悵然——杜俞楠走時竟怕他透不過氣而開著窗叫他睡的安穩(wěn)。 那窗欞映著夕暉,此時怕是暮色將至。 李玉笙無奈地嘆了口氣,剛下床卻猛地見到桌上放著食盒,打開見里面放著還冒有熱氣的吃食時又覺胸口發(fā)酸,百感交集。 也是轉(zhuǎn)瞬想起還未收回的書籍,只是剛開門卻見屋外曬書的地方空無一物,腦中剛閃過錯愕不知如何是好時卻扭頭見到屋內(nèi)充當(dāng)書桌的地方正擺放著那些書籍。 一想及皆是杜俞楠替他所做,胸口的酸意竟愈發(fā)深厚。 李玉笙坐在屋前看著遠(yuǎn)處萬家燈火過了許久,之后又鋪紙研墨執(zhí)筆落字,直至燈枯油竭夜深人靜。 第二日天還未亮,李玉笙便將答應(yīng)過監(jiān)院的畫與道別信和屋門鑰匙一并拿到了監(jiān)院在書院中休息的小屋中,接著又趁其他人來之前拿著昨夜收拾好的包袱去往了碼頭。 他知這般不告而別定是會傷了監(jiān)院和山長的心,可除去這般他已想不到其他法子——就算監(jiān)院山長會怪罪也是無可厚非,與其先辭后別引起不舍與追問,倒不如一走了之任憑言論說罵。 李玉笙也知這四年的照顧恩情他是還不清的,唯一能叫他寬慰些的便是信中所提那本他用五十三幅畫作與他人交換而來的珍貴古書籍——那書留給監(jiān)院也算是還了些恩情外加得了個好去處。 李玉笙看了眼遠(yuǎn)處山間泛白的天際,忽地想起四年前來時也是這個時節(jié)——那時初來乍到又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只得忍饑挨餓地拿些舊畫作在橋邊販賣,那日若不是監(jiān)院與山長恰巧路過…… “先生” 李玉笙忽地一愣轉(zhuǎn)身看去,在見到那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人時不由地僵直身軀,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yīng)。 那人竟是趙明。今日是上課的日子,而他所走距離雖不遠(yuǎn)卻也與書院各處西東,況且看他氣喘吁吁模樣分明是追趕過來的,難不成…… 等那人跑至身前,李玉笙不禁驚愕著問:“……你怎在這……” 趙明臉色泛紅氣喘不已,目光炙熱堅(jiān)定的看著他:“先生……我來送你一程” “你怎會知道……” “我提早去給監(jiān)院送東西時恰巧見到先生留的信封與鑰匙,又見先生屋門緊鎖便猜想著追了過來……先生你是打算去哪里?” 李玉笙恍然大悟,一時有些無奈又有些驚訝,也暗自慶幸他未問原由。而說到去處——無奈地看了眼前方碼頭將行的客船,笑道:“天下之大,總有去處” 趙明卻沉默了一番忽地從袖中拿出一枚物件塞入他手中,李玉笙一摸見是塊上好的玉后忙縮回手拒絕:“你這是……這是做什么?” 趙明硬塞入他手中,解釋道:“先生……路途未知,身上多些寶物總是好的,這玉雖非稀奇之物卻也值些銀兩,帶在身上也能防不時之需,就是毫無用處帶在身上當(dāng)個念想也好”,說著硬是讓他將玉握緊。 李玉笙只覺心尖劃過一絲暖流,見他言語認(rèn)真表情固執(zhí)也只好收下。眨了眨眼睛又覺有些濕潤——這趙明總是惦記著他,就連離開此處也是他來相送,想來這四年也是收獲頗多,雖短暫卻也耐人尋味,難以忘卻。 “先生,我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還能再見” 李玉笙聽著只覺心頭酸澀,雖知這一走便是再無相見之日卻也不忍道破,只感激地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這幾年我總是受你照顧,明明我才是先生才對” “先生……”趙明微笑著張開口欲再說些什么卻聽見船將開的聲音,只好打住笑道:“先生,那便保重” 李玉笙笑了笑:“保重”,說著便轉(zhuǎn)身上了船,回身再看趙明,他依舊站在岸邊看著他。 李玉笙只覺心口的酸意難以平息,卻也只是揮著手向那人喊道:“回去吧” 趙明同樣向他揮手道別,猶豫一番還是將方才未出口的話說出:“先生,石先做錯了事不該原諒,但先生切莫銘記于心,重新開始總是好的,等先生尋到新去處寫信報個平安也好,若是有了難處也請告知于我……先生,請你一定要珍重” 船駛離了些距離,李玉笙看著那逐漸模糊的人影再看他身后的景物只覺心頭發(fā)酸,而趙明那些話他已無心深究,只是微笑著再度沖他揮手喊著:“回去吧” 回過身又看了眼寬闊的江面,竟也未泛起一絲留戀不舍。這地方追究和之前停留的地方一樣,短暫片刻,只是又比其他地方要停留的久,失去或得到的也要多上幾番。 再看岸邊已看不清的人影——或許趙明只是知曉著石先做的事亦或便是其中一員……也難怪那日他會突然說些寬慰話叫他舒心——不過不管是哪般面目,這的自此一切皆與他再無瓜葛。 想來他一走便是最好結(jié)果,無論是石先亦或杜俞楠都只成短途停留時一晃而過的云煙,存彌停駐后便再無關(guān)系——那些愛慕亦或憎惡皆如這江中之水,奔流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