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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公強制憋尿的上流淑女

    (序)講故事的人叫Allen,是中學(xué)時代老城理發(fā)店的一名造型師Allen揭開圓蓋,雙指捏合,沾了些啞光發(fā)蠟,拎起發(fā)根上下揉搓數(shù)十秒,食指內(nèi)插在鬢角與前額劉??障堕g,翻騰了幾下,旋即按住紫色戴森的冷風(fēng)鍵,左右鼓吹,不一會兒,一頭整體協(xié)調(diào),局部凌亂的日系亂發(fā)便成型了。“你后面的發(fā)尾有些翹。”我看著鏡子對他說。“這個發(fā)型就是這么來的,”他解釋道,“要有凌亂感,但又不至于毫無形態(tài),像是出門后迎著冷風(fēng)走了一會兒后的效果?!薄拔覄偹巡畈欢嘁策@樣?!蔽倚Φ??!澳沁€是不一樣的,”他收拾起手頭的家伙們,”好了,想去哪兒喝一杯?““就樓下的新元素吧,吃點蔬菜“,我說,”最近忌葷,順便講講之前那姑娘的事兒?!啊拔覍λ€蠻感興趣的?!拔已a充道?!澳膫€姑娘,”他回頭問我,“太多了,干我們這行的,尤其是私人定制造型,時間耗得久,女孩尿急挺常見的。””有些是我燙頭發(fā)時給她們設(shè)的局,有些情況純屬時間久了,她們自己憋不住……” 他又說。我啞然。他關(guān)了燈,躊躇著與我一同來到電梯口,屏幕上猩紅的數(shù)字從32一路降至21,忽地停住了?!澳愕任乙幌拢 八坪跸肫鹆耸裁?,扔下一句話便急匆匆跑了回去。我拿起手機打算刷會兒微博,余光瞥見他彎腰蹲在門口,從包里翻找著什么。說起來,Allen比我稍矮,但皮膚白皙,目光清亮,幾乎沒有法令紋,著實看不出年齡。我讀初中那會兒便知道他了。大約是七八年前,學(xué)校南門拐角有條巷子,他工作的銘仕造型便在其中。這店名聽來頗為古早,像是某個舊時代手藝人做營生的鋪子,那時他還沒有英文名,只有個店主給的編碼:6號?;蛟S是生得白嫩的緣故,在一眾平價理發(fā)店中,Allen積累了幾乎最多的中小學(xué)生客源,周五放學(xué)時分更是大排長龍,一張張孩童稚臉擠在門口點名找他:6號,6號,我要找6號給我剪,不要別人。那年歲,倘若你在飯點時漫步在人頭攢動的崇仁路,不夸張地講,每隔三五步便能見著一位由Allen本人手起刀落的鍋蓋頭男孩。當然,我無意于討論那個年代的直男審美,只是驚覺,他這么多年來一直客源不斷,無論是那會兒在別人店里幫工,后來去椰島造型成了首席,乃至如今自立門戶開了家樓中店——連助理一塊兒不過三四人的工作室,實行預(yù)約制,每日最多接待六位客人,要價不菲。中間的幾年我們斷了聯(lián)系,他似乎去日本原宿上了小半年培訓(xùn)班,又輾轉(zhuǎn)過上海、南京、杭州,終究又回到了這里。那天下午我在大眾點評看到這家五星的造型工作室,瞅見下拉頁面的店長照片頗為眼熟,便買了預(yù)約。沒成想居然是Allen。我臉上強作鎮(zhèn)定,心底卻激動不已,差點就脫口而出:Allen,你這些年天南地北地走動,每日給那么多預(yù)約上門的女孩做頭發(fā),想必見過很多尿急的姑娘吧?可這話自然是不能現(xiàn)在說的。年輕的女助理在一旁候著,前廳的客人們也尚未散去,太多顧忌。但我也不急,畢竟,他從來就不是那種愿意安分的人。我記得有一回,念高三的時候,他們店里的廁所堵了,附近的師傅們當天約滿了人,沒法來修理。他趁機請店里正在燙頭發(fā)的所有姑娘喝隔壁CoCo的奶茶。燙頭發(fā)前一般得洗吹、修剪,熱風(fēng)鼓吹,一圈圈的,本來也無聊,人在這種時候會下意識謀求一些肢體上的動作用以解乏,比如我喜歡咬吸管、咬指甲。那些姑娘們接過遞到手邊的奶茶,也沒多想,道了謝,小口小口地喝起來。她們哪知道店里的廁所堵了啊,Allen這個人壞得很,一開始也不說。后來洗完頭,大致修剪一番后,造型師開始給女孩們卷發(fā),再接著是上藥水,燙發(fā)機推過來開始燙。算上入店后排隊的時間,前前后后三個多小時,還不包括最終的定型。到了后來,那幾個女孩憋得難受,小聲說想去洗手間。Allen就說,不好意思啊,很不巧,店里的廁所壞了,要不你們就先忍忍吧。這一忍可就壞事了,到后來,有個姑娘憋得腰都直不起來,面露菜色,思來想去,店里的女助理扶著她小步小步地走,在前廳的一面面鏡子前急得直打轉(zhuǎn)兒,挪了好幾圈,沒找著辦法,最后一咬牙,領(lǐng)著她去后門的水池旁尿了一大泡。那女孩尿完回來,其他幾個姑娘面面相覷,想開口,又不好說,似乎都在等著有人說第一句,開個頭。就這么僵持了十來分鐘,有個看模樣十六七歲,扎雙馬尾的女孩率先憋不住了,轉(zhuǎn)頭說,助理jiejie,你也陪我去一下吧,我有點急。那女助理聞言,輕笑著搖了搖頭,上前打算扶住女孩。誰知女孩羞怯地擺擺手,說,不用,不用,我能走,就是,就是那后面那片我不太熟,jiejie你陪我一起去就好。助理便跟在身后,去水池邊給女孩兒“把尿”。有人開頭就好辦了,人事大多如此。接下來是一位挎著黑色蛇紋小包的羊毛卷女孩,我當時還想,她頭發(fā)都這么卷了,還燙個啥?羊毛卷將桌上的手機塞回包里,輕輕拍了拍挎包側(cè)面的金屬扣,起身朝后堂走去,前面的男助理沒搞懂這女孩要干啥,上前攔住了她,說,后面是我們員工休息的地方,您需要拿什么?我可以幫您。羊毛卷穿著黑色熱褲的大腿并到一塊,小腿也并到一塊,這樣一來反倒看不出她在憋尿了,畢竟兩腿筆直筆直地“端著”,也沒別的動作,只是看起來拘謹,她說,我想去洗手間。男助理一臉訝異,旋即又恍然大悟,他剛剛一直在里面,沒看到Allen請大家喝奶茶的事兒,只知道不久前一個姑娘去后面的水池邊尿尿,然后過了十幾分鐘,又一個姑娘跑去尿尿?,F(xiàn)在可好,這羊毛卷姑娘已是第三個。男助理望向女助理,眼里是征詢和疑惑的意味。女助理趕緊上前,對男助理說你別管了,去忙你的吧,去忙你的,旋即帶著羊毛卷三兩步跨進后堂,去水池邊尿了起來。羊毛卷盡管站得筆直,小動作修飾得很好,我還是看出來,她跨進后堂前的最后兩三步,腿彎處忸怩的蹭動。那一瞬的躊躇深深鐫刻在我腦海中,后來的很多個晚上令我輾轉(zhuǎn)反側(cè)。這也是我見到Allen感到驚喜的緣由。時隔多年,他一定見過更精彩的畫面。我時常這樣想?!安恢涝搹哪膬汉湍阒v起……太多了……“直到后來,他坐在露天餐桌旁,假意苦惱的臉上藏起笑容,我知曉他是有很多話要講的,便死死盯住他,生怕漏過一點東西?!耙粋€一個來吧,挑那些印象深的、帶勁兒的?!拔矣帽M量平靜的聲音說道,余光卻打量起他薄涂的口紅,心道這個色號還挺好看,待會兒或許可以找他要個鏈接,給發(fā)小也買一支。“行,那我先說幾個記得比較清楚的女孩兒?!彼趯γ妫瑢⒚撓碌耐馓讚卧谝伪成?,抿了一小口檸檬水,不無得意地講了起來,“其中有個黎小姐,印象很深......”(一)? ? ? ? 閨蜜、男朋友還是老公?我起初認識她啊,是經(jīng)人推薦,那一片挺多寫字樓的,越洋廣場、芮歐百貨、嘉里中心,聽人說靜安嘉里除了歐萊雅和雅詩蘭黛的大中華區(qū)總部,還有LVMH、PRADA這些公司,我剛到上海,哪懂啊,就想著管他什么公司,能看到我想看的就行。我們店是按客單量說話,誰客人多,消費多,就升得快。我干了一段兒,老客推薦過來燙頭發(fā)的姑娘不在少數(shù),她們都說,這個Allen手法細膩,三言兩語就能讀懂你的意思。其實我哪里是細膩,分明很粗糙好吧。我在原宿的潮流造型店上課那段日子,別的沒摸透,卻明白了大巧若拙的理,無論怎么燙、怎么剪、怎么吹,客人始終是要離開作為造型師的你,獨身去到各種場景中,比如公司、私人聚會、夜店等等。如果將造型處理得過分精致,那她一旦自己吹頭發(fā),吹不出你打理的那種精致感,便會由于期望與實際的落差過大而感到倦怠、憤懣,甚至可能會覺得你技術(shù)不行,忽悠了她。所以我一直認為造型的靈魂是“自然”。即使風(fēng)大雨大,回了家隨手撥弄兩下,也能還原到之前的效果,那便是好造型。后來我干到副店長,陸續(xù)認識了幾十個附近工作的白領(lǐng),其中就有這個姑娘,姓黎,名字我就不說了,暫且叫C吧。真的很有意思,我直到現(xiàn)在也想不通,當初推薦她來找我燙頭發(fā)的那個女孩兒,夸我技術(shù)好、心很細,剪過幾次劉海后卻再也沒來找過我。反倒是這個被她推薦過來的C姑娘,經(jīng)常來店里,即使不燙,也會做個洗吹造型。那天下午大雨,客人被困在店里小半天。雨過天晴,前一撥剛走,C就來了。我說,您來洗頭發(fā)嗎?她說,不洗,燙,換個心情。好家伙,換個心情,這詞兒我可太熟悉了,作為曾在杭州小有名氣的造型師,基本上每天都有那么十來個姑娘微信上找我,想要“換換心情”?!∥夷菚r一般就回復(fù)說,今天預(yù)約滿了,要不您后天來吧。她們說,怎么后天???明天不行嗎?我說,實在抱歉啊,明天也滿了。后來輾轉(zhuǎn)來到滬上,干了沒倆月,那些“心情”們又跑到我這兒排隊來了。我把C領(lǐng)到VIP包間,泡了她最愛的祁門紅茶遞過去,帶上門,同她討論起新發(fā)型該怎么處理。她常年來店里燙染、洗吹、剪發(fā),所以辦了白金VIP,擁有自己的個人包廂。我在閑談中曾套過她兩句話,說是碩士畢業(yè)沒幾年,在雅詩蘭黛做綜合管培生,這會兒分到旗下一個很重要的牌子,LAMER,負責(zé)搞數(shù)字營銷。其實吧,我一剪頭發(fā)的,也搞不懂這些,便沒再問下去。我記得,那天她茶喝得很快,話也不多,看得出來心情不咋地。我審時度勢,見人姑娘狀態(tài)不好,便收了往日侃天侃地,七嘴八舌的神通,老老實實端茶遞水。紅茶是現(xiàn)泡的,滿滿一大壺,我私下里試過用瑞幸咖啡的紙杯去盛茶水,能裝四大杯還余一點。早春時節(jié)冷得很,我忘帶外套就穿了件白襯衣,瑟縮著,拿了本燙染手冊,一頁一頁翻給她看,介紹起每一種燙發(fā)水的特點,至于價格,她幾乎很少過問。我講到資生堂普盈絲燙染套餐,附贈一次全套護理的時候,她接了個電話。她靠坐在旋轉(zhuǎn)椅上,見我站在右側(cè),便將手機從右手換到了左手,似乎不想讓我聽到哪怕一點點只言片語。這個換手的動作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她的手指細長,是我想象中那種用來彈鋼琴的手,所以余光會盯著看,時常感到羨慕,我雖然皮膚白,但手卻不夠好看,是普通男性略微粗獷的手型。印象很深的還有她的臀部,老實講很漂亮,有點類似那種INS上面健身女郎會有的蜜桃臀,當然沒有挺翹到那種夸張的地步,但也相差不多。她上身穿一件淺灰色圓領(lǐng)套頭針織衫,剪裁比較寬松,下擺很長,蓋住了臀部曲線的最上沿,只留下正中間一截突起的“波峰”,直戳戳地陷入了黑色椅墊塌縮的褶皺里,這種rou體與柔軟物件相互擠壓的狀態(tài)特別抓人眼球,我差點看呆了,心里想著,這個女孩兒到現(xiàn)在還沒決定燙哪款發(fā)型,一大壺紅茶卻喝得差不多了,待會肯定得尿急,就看急到什么程度了。我趁她不注意,悄悄用眼睛丈量壺底僅剩的那點茶水,估摸著,勉強還能倒?jié)M一杯瑞幸咖啡的紙杯。之所以老用瑞幸的紙杯作為容積單位,是因為我們理發(fā)店旁邊,相隔不遠的地方就有兩家Lu Coffee的分店,如果當天營業(yè)額還過得去,老板會在下班前一次性叫上十幾杯外賣請我們喝。偶爾喝完咖啡會順手用空紙杯去飲水機前接點水,久而久之對一杯能裝多少水有了很清晰的認知,喝了幾個月,也就習(xí)慣用瑞幸作單位了。我把燙染手冊擱在玻璃桌上,正準備出門拿電吹風(fēng)和燙發(fā)機,卻聽見身后講電話的絮絮低語中,驚雷似地乍現(xiàn)出一句突兀的怒吼:“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我當時就想,這怕是和閨蜜或者男朋友吵架了吧。后來才知道,全猜錯了。既非閨蜜,也非男朋友,而是老公,這可能是關(guān)于C,最讓我吃驚的事情。怎么講,她那個模樣,眉眼間的感覺,還有平常的妝容、打扮,根本不像已經(jīng)結(jié)婚的人。對于萍水相逢的顧客,我本無意探究她們的私事,只是這姑娘著實讓我有些好感,且聊起天常覺得她年紀輕輕就活得很通透,至少比我要通透。往日里同她說話,我怕露怯,就很少像招徠其他客人那般油腔滑調(diào),都是傾聽為主。她這通電話打了得有四五十分鐘,不過貴賓包廂不限時間,所以我也就任由她去了。如果是外面那些客人,可能還得催一催,說出些諸如“后面還有客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話,給您調(diào)整一下時間,先打電話怎么樣?”這樣的話,其實也就是換了個法子,問她們愿不愿意后面排隊的客人先來,雖不難聽,但也友好不到哪去。不過她是VIP,也就沒這個顧慮了。(二)過分的平靜,極有可能是緊繃狀態(tài)的另一種形式——外人看來一切如常,內(nèi)部世界翻江倒海這通電話打到后來,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興許是覺得方才那聲怒吼太不禮貌,她到后半程基本聲如蚊吶,完全聽不清咬字。我拿了吹風(fēng)機和其它一些工具進來時,她仍偏著腦袋,時而若有所思地聽電話,時而絮絮叨叨地講著,卻是完全沒看見我。我立在一旁,幸運地捕捉到她的一些小動作。起初是瞧見她的兩只膝蓋相互碰了碰。我記得,人體的膝蓋是沒什么彈性的,但這女孩兒的膝蓋碰到一塊后,卻很快“彈”開了,爾后張開的雙腿又慢慢地,慢慢地,逐漸收攏,過了幾秒,再一次碰到了一塊兒。她頓了頓,似乎在聽電話那頭的人說話,喉嚨沒再出聲,兩條腿卻又緩緩張開,看幅度,大約銳角三十度的樣子。她穿了條顏色挺深的墨綠直筒褲,褲腳略窄,褲腰收身,中間卻不那么細瘦,看起來很利落?;疑樋椛琅c直筒褲接壤處是翹起的臀部。根據(jù)我多年經(jīng)驗,她這個狀態(tài)不出意外,已經(jīng)有一定的急迫感了。且紅茶作為利尿效果極好的飲品,大量飲用后,短時間內(nèi)會有源源不斷的尿液進入膀胱。我以往做過實驗,那些姑娘們,即使不像C這般由于心情不佳而大口啜飲,僅僅小杯小杯地喝下去,在燙發(fā)的過程中也有較大概率呈現(xiàn)出坐立難安的姿態(tài),曾經(jīng)還遇到過燙到一半叫停的,估計是實在憋不住了,在房里喊人,助理聞聲進門,無奈地關(guān)掉燙發(fā)機,那女孩便一溜煙小跑到廁所尿尿去了。?有了前車之鑒,我擔(dān)心沒過多久,C姑娘也會尿急難耐地去廁所釋放,從而毀掉我煞費苦心的一番籌劃。不過這事兒我之所以現(xiàn)在給你講,自然就表明后面還有東西可以叨叨。說起來得感謝我那些同事,多是外地小城來上海做學(xué)徒,先干小店,技術(shù)起來了,經(jīng)年累月積攢到一些固定客源,便被老板招了進來。一個個打扮得人模狗樣,壞毛病卻沒改掉,比如抽煙,店里禁止吸煙,但那些哥們兒想了個辦法:躲進廁所抽。我們店雖是二層復(fù)試,卻只有二樓一間廁所。那幾個煙癮大的,手邊沒了客人就躲進去。這也是我后來成功多次的一個重要因素。坦白說,我打心底感激他們??蛇@個鬼愛好卻讓我有口難開,只得爛在心里?!澳鷽Q定好要燙哪款發(fā)型了嗎?”這是她掛掉電話后我說的第一句話?!拔蚁胂搿彼闷鹱郎系臓C染手冊,從頭翻看起來,”讓我再看看吧……““好,那您先看,不用急。““謝謝?!八擦伺财ü?,翹起二郎腿,將手冊攤開放在了大腿上。我微笑點頭,坐到了她斜后方的沙發(fā)上,掏出手機刷起知乎。這個角度很微妙,彼此微微側(cè)身便能從鏡中窺視對方,但只要這個側(cè)身的動作稍一明顯,又會立刻讓對方意識到自己在看她,從而出現(xiàn)四目相對的局面。不要緊,我決定先看看她朋友圈。盡管客戶多半有我微信,但人數(shù)眾多,根本翻不過來。她的ID是一長串英文,我不認得,備注是她的VIP卡號。翻了一會兒,頻率約莫是每個月三四條,看來不是個聒噪的人。這時我無意中再抬頭,發(fā)現(xiàn)她只留給我一個綿軟的背影,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搭在左邊大腿上的右腿竟放了下來,以腰部分界,上下身構(gòu)成的折角從原來翹腿端坐的銳角變成了半躺半坐的鈍角,那么腹部呢?她的膀胱也會被這坐姿的轉(zhuǎn)換給“折“一下嗎?盡管我看不到她的正面,但稍有常識的人便知道,這顯然是一廂情愿的癡心妄想??晌颐詰龠@種妄想。我順著朋友圈往下滑,看到她發(fā)的一組九宮格照片里有位戴黑框眼鏡,學(xué)生模樣的男孩,套著灰色圍兜,右手掌勺,在鍋里翻炒青菜,繼續(xù)往前翻,這男孩又出現(xiàn)過一兩次,幾經(jīng)比對,聯(lián)系文案,這居然是他老公。我心想,這老公,簡直看起來像個中學(xué)生。想起剛才電話里的吵架聲,不禁感嘆,現(xiàn)在的女孩兒啊,一個個的,不管生活里遭了多少苦,朋友圈總得漂漂亮亮,你說這到底是擅長生活呢還是擅長表演。哦,不對,也許……生活本身就是一種表演。所以她們統(tǒng)統(tǒng)擅長。那本冊子快被翻完時,她變換了兩腿交疊的方式,左腿輕抬,壓在了右腿上,慢慢地,左邊大腿騰空,蹭著右腿往上收攏,腳尖往內(nèi)側(cè)輕輕一勾—— 一個與之前完全反向的二郎腿便成形了。這會兒離她喝完紅茶已過去一小時有余。我暗自興奮起來,望著她扎起馬尾的烏黑秀發(fā),還有那雙筆直的腿,以及墨綠直筒褲因交疊而泛起的不規(guī)則褶皺,每一樣都令我不愿再離開這個房間?!澳澳俏慌笥炎罱趺礃恿耍俊跋肓讼?,我決定找點話說,其實是想問她閨蜜最近怎么不來了。“哦,她啊……“C似乎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我說的是誰,輕聲道,”她最近被公司外派到蘇州出差,估計過倆月才回來?!啊吧洗挝医o她做的那個頭發(fā)您覺得怎么樣?““還可以吧?!傲牧藳]兩句,她的二郎腿竟松垮下來,兩腿落地,平齊到了同一水平線上。“我也覺得還不錯,要不要也試試那個發(fā)型?““我的話……暫時不想嘗試卷發(fā),感覺那種方向的劉海不適合我的額頭。“她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說道?!澳恰灰囋噺?fù)古一點的發(fā)型?“我問。之所以這么問是由于剛才話一出口突然想到,不少閨蜜間或許都有某種對于”重復(fù)“的不成文禁忌,發(fā)型、穿搭、妝容傾向于各有特色,彼此心照不宣,不由得暗罵自己對此不夠敏感,便趕緊轉(zhuǎn)移話題?!皬?fù)古?什么復(fù)古?“她歪著腦袋看向我?!熬褪恰热缯f,世紀初曾流行過的梨花內(nèi)扣……或者……“我說。她沖我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想這個國家千禧年后曾流行過的一些發(fā)型。女孩的眼睛很亮,瞳仁是褐色,看起來戴了美瞳?!拔疫@邊有些圖片,微信發(fā)給您看看吧?!蔽覄濋_微信,熟練地cao作起來。“我想想啊……“她很快便點開消息一張張瀏覽,俄頃,又放下手機,重新拿起那本手冊。過了幾秒,她驀然站起身,面無表情地停頓在原地,眼睛似乎仍舊盯著燙染手冊,目光卻無神地游弋起來。這讓我產(chǎn)生了某種錯覺——那本燙染手冊似乎成了她尿急的保護傘——用表演狀態(tài)的呆滯去遮蓋那些行將外泄的、不易察覺的細微顫動。我猜想,她應(yīng)該要去尿尿了。盡管此刻,她的腿是那么自然地并攏著,就像每一位站姿優(yōu)雅的都市白領(lǐng)一樣,清澈、自然,毫不遮掩,甚至連針織衫蓋住的小腹也一片平坦,毫無隆起的跡象。但我有理由懷疑,這種喝完大量紅茶許久后,仍舊保持的、有些過分的平靜,極有可能是緊繃狀態(tài)的另一種形式——趨向自然的緊繃,輕輕磨礪的牙齒、緊致蜷縮的括約肌、逐漸變慢的呼吸頻率,這一切的能量均向體內(nèi)輻射,外人看來一切如常,內(nèi)部世界翻江倒海。當然,也可能只是我的臆想——我在這廂天馬行空,她在那廂一無所知。這時,我注意到她離我較遠的那只手從手冊上離開,緩緩垂了下去。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只見那只細長白皙的手,輕輕扯在了灰色針織衫的下擺處,五指似在發(fā)力,攥得那層絨面緊繃起來。證據(jù),這是妥妥的證據(jù)啊。我在心底難以抑制地喊叫起來?!耙荒囋嚩贪l(fā)?”我插嘴問道。“短發(fā)……多短?”她沒有側(cè)頭看我,目光似乎被那本手冊抓了去?!熬汀R肩短發(fā),您看怎么樣?”我隨口說道?!褒R肩短發(fā)啊……齊肩……”她心不在焉地囈語起來。“或者更短一點,齊耳短發(fā)?”我試探著問?!褒R耳……齊耳……”她又重復(fù)起我的話來。此刻,我充分懷疑她的走神是憋尿造成的,這道理很簡單,站著比坐著難憋,精神的一部分用以抵擋洪水,另一部分則用來挑選遲遲未定的發(fā)型,對我這可有可無的問題自然就分不出精力作答,從而進入了某種短暫的渙散狀態(tài)。好在這狀態(tài)只持續(xù)了幾十秒,她很快“蘇醒”過來,伸出修長的食指揉了揉眼皮,轉(zhuǎn)身說道:“要不……就還是梨花內(nèi)扣吧,我挺懷念那時候的發(fā)型……”“好,沒問題?!蔽尹c著頭,奉上了一個圓滿的笑容,“那就空氣劉海加小內(nèi)扣梨花卷,怎么樣?““可以?!八p快地答應(yīng)了?!耙弧热ツ沁呉巫由献鴷??我去把燙染師叫進來,和您確認下局部的細節(jié)?!拔疑焓肿隽藗€請的姿勢,顯得很客氣?!拔摇八P躇了幾秒,竟猶豫起來。我回頭看著她,沒說話。“你們洗手間在哪兒?“她突然問道。“二樓上去,直走左拐就是了?!拔艺f。“謝謝。“她朝包廂門口走去,身子似乎比方才挺得更筆直了。(三)在人生的每一步里都算盡了,最后也沒有快樂幸福其實我根本不覺得她能順利地尿出來。這場局是前兩日同她約好燙發(fā)時間的那一刻便做好的:今早給店里那幾個好抽煙的小子,一人發(fā)一包軟中華。按以往的經(jīng)驗來講,他們是那種逮著機會就往廁所里沖的貨兒,關(guān)了門,一邊抽煙一邊刷抖音,每個人都得耗上個把小時才出來。這三四個人輪流上,早上到現(xiàn)在為止,廁所就沒空出來多久。方才出去拿吹風(fēng)機時,特意瞟了兩眼,門不僅關(guān)著,外邊還站了倆。果不其然,沒一會兒C便悻悻地走了回來。她走得很慢,可以說基本是在“挪“,我在門內(nèi)看著她從樓梯上噔噔噔地下來,雙手倒也沒什么具體動作,只是兩臂環(huán)抱在胸前,耷拉著腦袋,眼睛環(huán)視四周,似乎在搜尋店里其他可供如廁的空間。很明顯,我們這店啊,就那一間,這會兒還被老煙槍們占著呢?!皫镉腥?。”她的聲音聽起來糯糯的,比方才軟了些。此刻,我實在難以想象剛才那聲“不要你管”是出自她口?!皼]事兒,我先給您洗頭吧?!拔抑噶酥阜績?nèi)特設(shè)的洗發(fā)區(qū),示意她平躺到洗頭床上。“嗯……好……“她拿起桌上的手機,快步走了過去,坐到皮質(zhì)洗頭床的側(cè)沿?!班牛上?,我給您洗?!拔艺f。通常情況下,助理負責(zé)洗頭,但VIP包廂的客人例外,她們可以指定由誰來洗。多次磨合后,C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揉搓頭皮的手法,自然也就沒打算叫外人給她洗。我熟練地打開熱水,抹上洗發(fā)露,先將她的長發(fā)一層一層撥弄開,五指緩緩插進去,輕輕搓洗起來?!八疇C嗎?”我問?!斑€好?!蔽艺驹谒X袋躺下的那一端,低頭時,目光沿著她白皙額頭的一小撮美人尖,能輕易將整個身體軀干一覽無余?;蛟S是躺平的緣故,針織衫將rufang的輪廓大致勾勒出來,沒有想象中挺拔,但也不算小,再往下,越過上衣下擺,休閑直筒褲的金屬拉鏈在白熾燈下光澤閃動,我突然注意到,那條棕色拉鏈似乎沒有拽到最頂端——與上方的黑色紐扣間尚有一絲縫隙,隱隱約約能瞧見,內(nèi)褲是深色系,具體什么顏色就不知道了,黑?灰?深卡其?可能吧。我只晃了一眼便沒再看,因為她的腿開始動起來,是那種嬌俏的小動作:大腿緊并,小腿交疊,鞋尖一顫一顫,看起來像是在給某首電音舞曲打拍子。“您盡量不要動,泡沫容易飛濺到眼睛里面?!蔽逸p聲說。“啊……不好意思……”她語速很快,“剛剛走神了……““沒事兒,“我笑道,”還在想剛剛電話的事兒???““嗯……也不是……“她猶豫了一下,想說什么,終究沒開口。我放開熱水,一邊沖洗泡沫,一邊用指腹按壓她的頭皮,以頭頂中心為原點向四周揉搓擠按。“這個力度可以嗎?”我問。“挺好的?!彼斐鰞芍冈隰W角處抓了幾下,似乎在撓癢?!澳睦镞€癢嗎?”我往左側(cè)挪了一點,尋找剛才她抓繞的位置。“沒有,沒有。現(xiàn)在好了?!彼f。余光里,她一邊說著話,一邊緩緩將膝蓋拱了起來,大腿嚴絲合縫地湊到了一塊兒,鞋后沿則踩在洗頭床的邊緣,成了兩腿唯一的著力點?!昂昧恕!蔽掖晗赐甑诙椋瑳Q定去給她吹干,然后修剪一下。她左手撐著皮質(zhì)靠墊,右腿落地后,左腿像是被磁力吸住,快速從床上靠攏右腿,爾后起身?!拔胰タ纯聪词珠g。“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嗯沒事兒,您去。“我對那幾個煙槍很放心。她快步走出包廂,噠噠噠地上了樓。我躺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翻看起她的朋友圈。沿著時間線一直往前,那個戴黑框眼鏡的老公便很少出現(xiàn)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閨蜜團合照、同學(xué)聚會時的餐廳擺拍,再往前,她似乎常被初次開業(yè)的火鍋店、日料店邀請去試吃,通常還會附上大眾點評網(wǎng)的長文評價,我意識到大約四五年前,她的學(xué)生時代,居然還擁有美食博主這樣一個身份。時間繼續(xù)倒退一兩年,阿姆斯特丹的運河邊,她甚至還參加過Pride Parade(同志驕傲大游行),彩旗飄飄,快艇伴航,五顏六色的氣球在碧空下浮動,她們上街游行的那天,陽光一定特別好。我感到吃驚,并不僅僅因為那種靠吃喝人設(shè)博取流量的自媒體,與她如今說起話來略有些淡漠、冷靜的樣子相去甚遠,更多地,是她的過去,精彩紛呈的過去,五光十色的過去,開放包容的過去,在四五年的時間里,竟龜縮到了一個單一的身份——妻子。我為她感到惋惜。“廁所還是有人欸?!八恢螘r站到了我面前。“沒關(guān)系,我先給您吹一吹,待會兒就好了?!拔移鹕碚埶界R子前?!班拧彼察o地走了過去。她的發(fā)質(zhì)細軟,除去發(fā)尾稍微有些干枯,整體上柔順、絲滑,我很喜歡。“還是給您按之前的空氣劉海來剪吧?“我將頭發(fā)烘干后,給她套上白色圍布,覺得她盡管長相不屬于甜美一卦,但意外的還挺適合微甜的劉海?!昂谩!八龖?yīng)聲道。由于燙完還需剪一遍,燙前的修剪通常只是確定一個大致的風(fēng)格基調(diào),耗時不多。盡管快得很,我還是能瞧見她身前的圍布上拱起了一個小“山峰”,能想象她的兩腿翹在一塊的樣子,不一會,竟抖了起來——白色圍布上落滿來自頭頂?shù)暮诹了榘l(fā),它們也在隨之抖動。我感覺她應(yīng)該快不行了。但這個耐力,老實講,真的很“頂“。“要不……我?guī)湍枂栂词珠g那邊,可能是門壞了或者別的什么原因?!拔壹僖怅P(guān)心地說道?!澳闳枂柊??!八矝]客氣?!昂??!拔肄D(zhuǎn)身。出門前特意瞅了兩眼那兩條圍布下抖動的腿,爾后又一臉笑意地迅速掠過她的眼睛,想看看,她如果注意到我是在觀察她不安分的兩腿,會有什么反應(yīng)呢?很遺憾,沒反應(yīng)。她看了我一眼,繼續(xù)低頭在手機上戳戳點點去了。我在前廳繞了一圈后走回來對她說:“那個廁所好像是里面有人,可能是其他客人一直沒出來?!啊芭叮@樣啊。“她有些心不在焉。我將后腦勺的一點亂發(fā)處理好后,握著電吹風(fēng),開了暖風(fēng)輕輕吹起彌散在發(fā)絲間的碎發(fā),戴森的聲音相比其他吹風(fēng)機要小,她的腦袋從后面看起來,比其他女孩要小,她的膀胱對付起來,成功概率比其他姑娘要小……“你們管培生,是不是相當于公司的預(yù)備管理層啊……”我突然虛頭巴腦地問了這么一句?!班拧畈欢喟伞薄案啥嗑昧耍俊蔽逸p聲問?!昂镁昧??!薄黠@已經(jīng)不想回答我問題了?!昂昧?,去沖洗一下吧?!蔽艺f。“好?!彼鹕?。這次看得出艱難了。主要是她左手扶在了椅子上,兩腿看得出在打顫。我上前給她解下白色圍布,低頭時,瞧見直筒褲的褲襠處顏色有些深,稍一愣神意識到……她似乎漏尿了……很奇怪,她之前明明一副暫時能憋住的模樣,怎么就漏了呢?她見我低頭愣了幾秒,也順著我的目光看下去,我暗叫不妙,趕緊轉(zhuǎn)身走向洗頭床的旁邊,轉(zhuǎn)移話題道:“您過來躺一下吧,再給您沖洗沖洗?!薄班拧!彼哪樣行┘t。我猜想她自己此前并未意識到漏尿這件事,純屬憋到水漫金山后身體的自然反應(yīng)。所以此刻,她除了承受著胯骨外部隱隱約約的潮濕感、rou身內(nèi)部漲滿酸澀的急迫感,還有我這個從天而降的知情人無處不在的凝視。我打開熱水,熟練地沖洗起來?!八疁赝玫摹!八鲃诱f道。“嗯……“我支支吾吾地應(yīng)了一聲,感到自己要講的套話被她搶走了。我時常感嘆,造型師的存在就是這么單薄,由那些一廂情愿的敬語和熟稔于心的問句所構(gòu)成,根本沒有別的余地。熱水從噴頭涌出,沿著她順滑的黑發(fā)澆灌下去?!皠倓偸俏依瞎?。“她瞇著眼睛,突然說道。“哦……這樣啊……“我驚訝于她會和我說這些私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剛剛是……吵架了?““嗯?!啊按髮W(xué)時就在一起了,畢業(yè)后來上海,順理成章地了婚,“她自顧自地講了起來,“剛開始還算正常,兩家一起湊錢付了首付,各自忙工作?!蔽疫B連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講?!八刻煜掳嗷丶揖秃袄?,躺在沙發(fā)上打游戲到深夜,我不做飯就叫外賣對付。我忍不住向mama和婆婆抱怨的時候,她們就安慰我說,男人都是孩子……我就奇了怪了,年近三十的男人還沒長大,好像我這個做妻子的,理所應(yīng)當接過她mama的擔(dān)子,繼續(xù)培養(yǎng)這個‘兒子’似的?!薄昂髞砦以诠ぷ魃嫌辛似鹕纤竞苄湃?,給了重要的項目機會,我竟然久違地興奮起來,慢慢和他也沒什么交流了……回家我熬夜處理工作,他繼續(xù)追他的新番,打他的游戲,只要休假,他能一直不出門,也看不出想念父母什么的……事業(yè)長期停滯不前,回家就是抱怨社會的不公,罵兩句領(lǐng)導(dǎo)……家里垃圾食品堆成山,也不運動,小半年就發(fā)福了,他以前明明那么瘦……我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覺得自己不愛他了……從前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哽咽起來?!昂髞砟??”我問?!昂髞砦覇栁覌專遣皇且灿羞@種時候,她說婚姻都有倦怠期,得熬過去才能和對方成為親人,我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她搖了搖頭,淚眼在水池婆娑的霧氣中一眨一眨,似乎還有更多的話要講,似乎又無話可說?!爸钡胶髞?,過了半年,一年,兩年,他還是這個鬼樣子。我有時會有一種錯覺,自己的人生其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只是時間還沒走完,所以我還活著。動不了,根本動不了,被誰釘死了,一個禮拜前是這樣,一個月前是這樣,一年前,兩年前還是這樣。”“如果在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時候告訴我,以后的生活會變成這個樣子,我根本不可能相信。鬼才信,那時候我們明明那么好……誰知道呢……我明明在人生的每一步里都算盡了,最后也沒有快樂幸?!彼统黾埥聿恋粞劢堑臏I滴,語氣變得平靜起來。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個文科生,說起話來,口語和書面語含混夾雜,給我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皻G,可惜幫不什么忙,不過我保證,一定盡全力做好您今天的發(fā)型?!蔽谊P(guān)掉噴頭,用毛巾輕輕揉搓她的秀發(fā),檸檬和薰衣草的氣味飄散開來?!爸x謝你愿意聽我嘮叨,“她側(cè)目避開我的注視,低聲喃喃道,“原來我是個這么啰嗦的人……”噗。我笑出聲,把她望著,覺得這女孩竟有些可愛?!澳^來這邊吧,我給您上夾杠。”我說。“欸……“她突然喊了一聲。視線下移,我注意到她起身時,褲襠處的濕斑逐漸變大,便慌忙伸手扶住她的小臂,輕聲問:“沒事兒吧?要不我去前臺問問那個廁所什么情況?““你這里面有廁所嗎?”她突然說。我傻了,覺得她問了一句胡話,這包廂就這么大,明眼人掃一圈便知有無廁所,她……欸,不對,她這么問是不是說明......快要憋不住了?“房間里面沒有欸。”我說。“哦。”她有些失望,兩腿卻是分開了,不再并攏?!耙弧ツ莻€洗頭池那兒吧,那個前端可以升降,我把它調(diào)下來。”我試探著問道?!澳莻€……行嗎?“她有些站不太直,褲襠的濕斑卻不再擴大,似乎尿水已被止住?!翱梢缘模块T已經(jīng)關(guān)了,那邊窗簾我給您拉上……“我說。“那……”她猶豫著朝前走了兩步,又停頓下來?!氨锬?qū)ι眢w不好,您是結(jié)了婚的人,應(yīng)該懂……”我決定再推搡她一把,將話給挑明了。“那你幫我看著點。”她沒敢回頭看我,急匆匆跑到池邊?!皻G,這個,這個怎么降下來呀?”她雙手扶住水池邊沿,抬起一只腳,搖晃著用膝蓋貼在冰涼池面的外壁,試圖將那水池給“掰”下來。試了幾次沒成功,很快那腿又放了下來,與立在原地的另一只絞在一起。我心道,看來這人啊,一旦憋不住尿了,真是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有點搞笑,這怎么可能“掰”得下來。“您讓一下,那個旋轉(zhuǎn)紐在側(cè)面?!蔽疑锨耙徊?,將手伸進洗頭床的里側(cè),摸索了幾秒,咯吱咯吱地按動起來,只見那瑩白的水池從高處徐徐降下,直至低到腳邊?!拔胰ラT口等您?!蔽易虾熥樱D(zhuǎn)身站到了門口。(四)揚棄了舊身份,卻又懷念它;等待著新身份,卻又畏懼它我從前聽過各種各樣女孩撒尿的聲音,那些姑娘們由于憋了太久,一泡尿多半會呈現(xiàn)出變奏的態(tài)勢。可能一開始只有少量的,一滴滴淌出,爾后慢慢湍急;又或者一開始射出幾支急促的水箭,漸漸地,漸漸地,尿水失去氣力,漫無規(guī)則地四處灑落;也可能,一開始力道十足,隨后淅淅瀝瀝,沒多久又急匆匆地往外奔流,如此反復(fù)交替。因人、因時而異??蒀姑娘卻很意外地不屬于上述任何一種情況。她是從一而終的湍急。我閉上眼,靠在門前仔細聆聽,水聲響亮、清澈,嘩嘩嘩地擊打在平日里用來洗頭發(fā)的水池內(nèi)壁。手機上的秒表走到二十五秒,水勢竟絲毫未減,仍舊聲勢浩大地墜入池中,這種持久的浩蕩我生平僅見,不夸張地說,以前那幾個姑娘,差不多三四十秒也就完事兒了,可眼下的C,有種攬?zhí)煜轮蛩畠A巢而出的氣勢……這泡尿似乎遠未結(jié)束。我抬眼瞅了下手機,47秒,呵,好家伙,這女孩可真能憋啊……她剛才那些小動作,與以往我見過的尿急女孩兒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可以說表現(xiàn)得很平靜了,就是偶爾蹭一蹭腿。和眼下這傾盆大雨的架勢,更是完全不匹配。老實講,我還真有點措手不及。主要她一開始水聲就很大,也沒夾一下,控制水聲小點什么的……里不是常常寫姑娘在男人面前撒尿感到害羞,便收縮括約肌,一小股一小股地尿出來嗎?這姑娘一開始就大大方方地尿了,應(yīng)該是沒想那么多?或者實在忍不住了?我突然想到,她方才讓我去門前站著,意思可能是讓我出去,站在門外邊,但一時之間尿液就快要破體而出,急不可耐地沒講太清楚,也便放任我隨便站在哪兒了——反正她人在里面也不知道??偛豢赡芤贿叾字蚰蛞贿吀魧雍煵紱_我喊上一句:“麻煩你站在門外,不要站在門內(nèi)呀?!边@得多羞恥啊,所以干脆就啥也沒說,褪下褲子,兀自尿了其來。欸,當然這可能只是我自己的臆想。我一直盯著秒表,水聲則一直劈里啪啦地摔打、飛濺在水池內(nèi)外,直到63秒那刻,浩大的陣仗突然就止住了,沒有滴滴答答的尾聲,沒有漸漸式微的細小水流,也無任何其他征兆,就那么戛然而止,緊接著便是餐巾紙外包裝被撕開的聲響,“滋”的一聲,爾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過了幾秒,有金屬間微弱的撞擊聲,很清脆,類似褲襠拉鏈與拉鏈扣貼在一塊兒的響動。又是幾秒,水池邊傳來噴頭放水的聲音,聽聲音勁道十足,似乎將閥門扭到了最大。看來她是想在我進去前用熱水將池子內(nèi)外沖洗干凈,不愿留下哪怕一點來自她體內(nèi)的尿水痕跡。我雙手環(huán)抱地往前走了兩步,從簾布的縫隙中隱約瞧見那水柱呼啦啦地往下跨,還冒著熱氣。差不多兩分多鐘后,她才關(guān)停閥門,從遮光簾內(nèi)探出一個腦袋,輕聲道:“這個水池我洗過了……需要什么賠償我轉(zhuǎn)賬給你吧……““實在不好意思啊……“她又說?!皼]事兒,不用賠償。“我擺擺手。她低著頭,快步走到鏡子前坐下,伸手將前額凌亂的劉海抻了抻,用輕快的口吻說:“我們開始上夾杠吧?!啊昂??!拔倚Φ?。接下來就很順利了,沒什么波折。我們討論起空氣劉海的細節(jié),梨花內(nèi)扣如何搭配頸部配飾,卷發(fā)棒什么情況下能用什么情況下不能用,以及造型時不同定型工具的特點,根據(jù)她的喜好,我推薦了一款威娜的泡沫發(fā)蠟,比她之前常用的資生堂黑瓶啞光更合適,剛好這女孩也是細軟發(fā)質(zhì),吹頭發(fā)前依次用玫瑰精油、威娜抓幾下,再以熱風(fēng)鼓吹效果更好,也更持久。我上完夾杠,將燙發(fā)機調(diào)好時效,便準備出去拿些發(fā)蠟,剛好每個月員工有公司分配的發(fā)泥發(fā)蠟配額,我的那兩瓶還沒用完,打算將未開封的那瓶送給這女孩用用?!爸x謝你?!彼f?!皼]事兒。”我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沒再往外走,坐到了就近的沙發(fā)上。聊點什么好呢?我想了想?!皠倓偪茨闩笥讶Α杏X以前還蠻精彩的,”我側(cè)著身子,大大方方看向鏡中她褐色的瞳仁,“現(xiàn)在還做美食博主嗎?拍拍Vlog什么的?!彼读艘凰?,旋即笑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覺得那時候你蠻開心的?!拔艺f?!笆前?,很開心……“她似乎陷入了回憶,過了幾秒,轉(zhuǎn)頭說,”經(jīng)你這么一說,那時候好像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薄安贿^那種忙和現(xiàn)在的忙不太一樣?!彼a充道?!皠e轉(zhuǎn)過來呀,那個燙發(fā)機的熱量容易燙傷面部的,“我鄭重其事地提醒她,隨后伸出手指了指鏡子,”看鏡子就好,鏡子里也能互相看見?!八V劬Γ行┣纹さ乜戳宋?guī)酌?,伸手捂住俏臉,笑了起來?!靶κ裁??”我不解道?!皼]什么,沒什么?!彼龜[擺手,轉(zhuǎn)了過去,也沒看鏡子,掏出手機劃動起來。過了幾分鐘,我見她沒再說話,便起身往外走?!澳銊倓傉f以前……是指我13、14年的那幾條朋友圈吧,那會兒我還念大學(xué)呢。”她突然說道?!皩Α!蔽蚁肓讼耄瑧?yīng)該是那幾年。“我剛剛報了一個瑜伽班。”她說。“什么時候?”“就……剛剛。和你說話的時候?!彼嶂^,似乎對自己的果決感到滿意?!巴玫??!逼鋵嵨也恢肋@時候該說什么?!叭缓箜槺憬o以前一起運營自媒體的朋友發(fā)了條消息,周末一塊兒出來吃飯,”她說,“剛好她也在上海,好幾年沒聯(lián)系了,不是我翻她朋友圈都不知道?!薄叭缓蟆仓\大計?”我揶揄道。“再說吧!”她突然來了勁,笑道,“我以前啊,就一斜杠青年,身份多著呢,什么美食博主啊,簽約時評人啊,Vlogger啊,帶隊打過區(qū)里的網(wǎng)球賽,大冬天跑去澳門塔蹦極,自駕跑完青藏線,還給馬蜂窩做了篇點擊量賊高的攻略……“時值黃昏,她滔滔不絕地講起從前,腦袋靠在椅背上,左手揚起的無名指間,一枚亮錚錚的Tiffany單鉆戒指在薄暮的夕照里閃動,它的主人像極了塵世間所有曾站在校園與社會斷層上茫然無措的少女們:揚棄了舊身份,卻又懷念它;等待著新身份,卻又畏懼它?!拔胰タ纯赐饷婺莻€好了沒?!蔽艺f。“什么?”她沒搞懂?!皫?,你這才開始燙,待會兒還有冷卻、定型、二次修剪、全套護理,時間長著呢……少說兩個多小時……”我笑道?!鞍。俊彼黠@有些蔫了?!芭铝??”我問?!皼]有,“她低著頭,目光從我眼前掉落下去,喃喃道,”我其實還好?!薄皟蓚€多小時......我其實還好。“她又重復(fù)了一遍。面?zhèn)扰c后頸的絨毛竟被窗外的斜陽照出勃勃生氣,依稀之間,我仿佛看到了她少女時代的模糊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