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鬧鐘的突然響起驚擾了諶晰的好夢，讓本來就有點起床氣的他越發(fā)煩躁，只想潛意識地做點什么來掩蓋噪音繼續(xù)睡。

    當(dāng)他翻個身扯住薄被準(zhǔn)備要往里竄時，怎奈被子怎么也扯不動，諶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身旁躺著個男生。

    嗯…好像不是龐虎…

    然后諶晰房間的響動立馬驚醒了隔壁的唐女士，唐女士慌慌張張起身打開了諶晰的房門，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

    但打開門的唐女士只見諶晰似乎難受地弓著背，胡亂地跪坐在凌亂的床上，右手摸著腰，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指著地上的周不遜。

    “你特么什么時候跑到爸爸床上了？？！”

    而地上的周不遜顯得更加痛苦，他仰起頭委屈道：“諶哥啊，你…你把我踹下來做什么??？好痛的…”

    “艸，你特么怎么上的老子床的？你要嚇?biāo)牢野。俊敝R晰大聲嚷嚷道。

    唐女士連忙＊＊去搖搖手解釋道：“你們別吵啊，是昨天你們都喝醉了，我才把你們抬進來的，沒有多余房間了，你們將就著過一夜應(yīng)該也沒關(guān)系的…都是男生嘛…”

    諶晰在床上翻了一個很大的白眼，他雙手合十地朝唐女士三跪九叩，萬分感謝道：“我的親娘啊！我真是謝謝您了，您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后還是少看一點吧，您兒子我是真的受不了這種的。”

    從小到大，或許是因為在唐女士的這些癖好的環(huán)境里長大的緣故，諶晰實際上是接受不了和別的男生太過親密的。當(dāng)然，除了知根知底的龐虎除外。

    要是其他男生睡在他旁邊，他能夠?qū)擂蔚冒胨?，整個雞皮疙瘩掉一地的那種。

    諶晰剛才沒有一腳把周不遜這玩意兒踢得斷子絕孫都是他教養(yǎng)不錯的了。

    “艸”諶晰又摸了摸后背，“我這背怎么回事?。縿右粍泳吞?，該不會青了吧？”

    “啊哈哈…”唐女士把地上的周不遜扶起來，連忙掩飾道：“應(yīng)該是抬你的時候磕著了，你別多想啊?！?/br>
    “諶哥，你是真的要把我踹死啊…痛死我了?！敝懿贿d還在發(fā)牢sao，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昨天晚上沒有回校會出多大的事。

    兩人各＊＊著受傷的地方出了門，一出門就能看見樓上的龐虎下來，他走路都搖搖晃晃，一身的被雞毛撣子抽出的傷，看著都痛得要死。

    等到下了樓，諶晰才意識到昨天出校他們根本就沒有騎自行車，自行車還落在學(xué)校附近。

    雖然學(xué)校離這里不是很遠(yuǎn)，但走過去肯定會遲到的，到時候潘大刀肯定盯著他們搞。

    就在三人愁苦的時候，沒想到曹舟就這么氣定神閑地從樓上走了下來，掃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諶晰三人，稍微在諶晰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就移開了目光，沒有多余的表情。

    眼看曹舟坐上了來接他的車，諶晰身邊的影帝周不遜立馬按耐不住了。

    他緊跟曹舟身后，在曹舟上車要關(guān)門時將門按住，然后在曹舟略顯意外加不解的眼神之下擺出了可憐兮兮的一張臉，那鼻涕眼淚秒速而下，身體輕微顫抖，猶如在冷風(fēng)里搖搖欲墜的枯苗，讓人看著好不可憐。

    “舟長，我是你的新同學(xué)周不遜啊，你不記得我了嗎？你看看方不方便…能不能行行好幫幫我們這幫難兄難弟啊…”

    “我們一定對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許…啊呸，是做牛做馬來報答您！”

    曹舟坐在車?yán)锩鏇]有任何感觸地聽著周不遜念完揪心的臺詞，偏過頭去正好對上了旁邊車窗外不遠(yuǎn)處諶晰疑惑不解的目光，那眼底的清澈與光亮和昨晚一模一樣。

    “少爺？…”

    前面司機悄悄試探著，但曹舟并沒有說話，外面的周不遜也判斷不出他究竟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可司機畢竟是在曹家一直擔(dān)任接送曹舟的人，也是看著曹舟一點一點長大的，自然能夠猜測出曹舟的意思。

    他的這個小少爺只是看起來不近人情，其實心里挺軟的，只要不是明說不準(zhǔn)，那么一切都是有商量余地的。

    “小伙子，要遲到了，快叫你的小伙伴上來吧！”前面的司機私自做主，曹舟也并沒有出聲反對。

    “?。浚。　?/br>
    周不遜本來以為無望的，馬上朝不遠(yuǎn)處的諶晰與龐虎招手讓他們過來，自己則興高采烈地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諶哥，快來??！”龐虎已經(jīng)走到了車旁，沖諶晰大聲喊道。

    陽光的滲透下，不遠(yuǎn)處的少年手插在袋子里，右腳不停地摩擦著地面，眼神四處飄蕩，單肩包被他隨意背著，那臉色…只差把“不屑”兩字寫臉上了。

    車子被司機好心地停在了諶晰的面前，諶晰最后沒辦法咬咬牙就上去了，卻沒想到是緊挨著曹舟坐著。

    曹舟坐在中間一臉冷淡，諶晰自然也不可能貼著臉湊過去，只是一個勁地偏著頭往窗戶外面看，整個車?yán)镆仓挥兄懿贿d與龐虎的嘰嘰喳喳了。

    ＊

    唐雪女士在樓上的窗戶前悄悄注視著這一切，在她豐富的想象力里把這些事情反復(fù)斟酌醞釀。

    這也是沒辦法的…在腐界縱橫多年的她，想象力這種東西她也是用倦了。

    他兒子什么時候和曹舟這么要好了？

    不對…

    昨天是曹舟悄悄對小晰好的…難道是曹舟喜歡我家兒子？

    那小晰到底知不知道？

    可今天早上他對其他男生那么抗拒，對曹舟昨晚就那么親近…

    難道只是昨晚喝醉的緣故？

    難道這只是曹舟的一廂情愿？

    難道只是曹舟的苦澀暗戀？

    天哪…唐雪

    你看了這么多年的東西今天總算成了現(xiàn)實了，還離自己這么近…

    小舟這孩子太可憐了，明明喜歡得不得了卻非得裝作這么無情的樣子，實際上心這么熱…

    而她兒子這大腦粗一根筋的單細(xì)胞，要是曹舟一直不說，那他們兩豈不是遺憾錯過成了be嗎？

    不行…我唐雪怎么可以讓它變成be？他們必須he?。?！

    等等…

    周若楠知不知道她兒子喜歡男的？要不要告訴她？告訴她以后她要是阻止怎么辦？那他們不就又成了be嗎？

    靠…太糾結(jié)了…

    ＊

    坐在車上的諶晰自然不知道他母親那奇跡般的腦回路，他只是覺得一萬分的尷尬，恨不得靠著門滾出去就好。

    可身邊的周不遜與龐虎這兩個傻不拉幾的家伙就會一個勁地贊揚什么舟長的熱情大方…諶晰可真沒從曹舟那張擺出的臭臉上看出一丁點的對他們上車的歡迎了。

    學(xué)校大門外的光頭哥還有模有樣地坐在椅子上一搖一擺地叼著一根煙地吐氣，那模樣像極了一個退休的黑社會老大回味過去的光輝歷史的樣子。

    在曹舟的車慢慢駛近的時候，諶晰原以為會被強制停下，畢竟學(xué)校并不允許外來車輛進入?？蓻]想到曹舟的車一靠近那坐著的光頭哥就熟練地按了按鈕，桿子也就抬了起來，讓諶晰好一陣吃驚。

    光頭老鬼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隔著特殊的玻璃窗，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可里面的諶晰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光頭老鬼那殷勤的討好似的笑容，諶晰只差沒把他拍下來掛個大頭貼了，他是什么品牌的塑料袋?。烤谷贿@么會裝?。?！

    為此曹舟家里給門衛(wèi)室塞了多少條華子就不清楚了。

    車輛停在了學(xué)校的噴泉旁，噴灑的水落入池中，濺起一陣波浪蕩漾，也驚著了里面的池魚，在太陽的照耀下，總歸是水光粼粼。

    “舟長人可太好了，以后我們一有好事絕對不會忘了舟長的，您就是我們的恩人！”

    “就是就是”

    ………

    諶晰無語地聽了一路周不遜的馬屁，還有傻吊龐虎的配奏，撇的嘴數(shù)都快趕上迪斯尼記錄了。

    離早自習(xí)還有十分鐘，這正是走廊學(xué)生流量最多的時刻。

    二十一班在三樓，即使樓道擁擠曹舟和諶晰也隔得甚遠(yuǎn)，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誰也不搭理誰。

    諶晰無意中的抬頭能夠看見前面的曹舟后腦勺上有著淺淺的青紫，諶晰之所以能夠注意也歸功于曹舟的皮膚太過冷白，印子也會極為明顯，和諶晰的皮膚屬性幾乎是一樣的。

    切…諶晰移開目光

    他受傷了關(guān)老子什么事？又不是老子什么人…

    就在他們四人要進班門的一剎那，潘大刀不負(fù)眾望地出現(xiàn)在了他們背后，借著不是羅麗的早自習(xí)，他們四人除了曹舟外，其余三人都被潘大刀拖走好好地去請了一杯上午茶。

    ＊

    年級組辦公室在本棟一樓，那可是塊風(fēng)水寶地，傳聞是道士開過光看過褂的，據(jù)說正氣十足，容易讓人改邪歸正。

    …反正諶晰在一年里來來去去這么多次是真的沒有任何感受。

    “諶晰，龐虎…你們可還真是我辦公室的vip來賓了?！迸舜蟮冻銎娴貨]有扯破嗓子地亂叫，而是語重心長地圍著他們?nèi)素?fù)手轉(zhuǎn)著。

    “諶晰啊…”潘大刀像是可惜極了地拍了拍諶晰的肩，惋惜道：“你初中時可不是現(xiàn)在這種樣子的啊，你難道不覺得該反思反思嗎？”

    諶晰只是笑而不語，眼眸微垂地點了點頭，那輕抿嘴唇低頭認(rèn)錯的模樣最是具有欺騙性的了。

    “還有你?。?！”

    潘大刀一改剛才的語重心長，一腳差點踹翻身邊的周不遜，“又是你…”

    “來啊！這次看你怎么編？來聊聊你昨晚到底去哪了，我在這洗耳恭聽?！?/br>
    周不遜眼睜睜地看著潘大刀的大型雙標(biāo)現(xiàn)場，有苦都說不出來了。但幸虧他還是演技在線，將謊言說得特么跟真的一樣。

    “潘主任??！我不該瞞您的…其實我家境困難，家里連件衣服都買不起，您知道當(dāng)學(xué)校發(fā)一件校服給我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現(xiàn)在都舍不得穿，昨天我偷偷翻墻出去打工了，就是不想讓大家知道然后歧視我…我…太難了我…”

    諶晰與龐虎是實在被周不遜的臨場反應(yīng)速度與這驚天地泣鬼神的演技給折服了，真的恨不得頒給他一個“諾貝爾奮赫史獎”，不然怎么對得起他這一身的才華。

    最后由于諶晰與龐虎本來就是通學(xué)生的緣故，他們兩出來后周不遜仍然在辦公室里與潘大刀摩擦，一時針尖對麥芒般難分勝負(fù)。

    走廊里都是悉悉索索的讀書聲，夏日的風(fēng)拂過脖頸，掃過一遍被陽光浸染的肌膚，留有淡淡余溫。

    “諶哥…”

    龐虎突然停下腳步叫住了諶晰，諶晰回頭依然是那欠揍的語氣調(diào)侃道：“叫你爸爸干嘛？”

    “諶晰”

    “干嘛？你倒是說啊！”

    龐虎仍然改不了“諶”字的讀音，一直讀的shen。

    “…總感覺你真的好像哪里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