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樂誠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在沒有盡頭的樓道奔跑，頭頂是明暗閃爍的昏黃燈光，他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尖叫聲，地上是鮮血、玻璃瓶和被碾碎的藥片。在這個不詳?shù)膲艟辰Y尾，他看見自己被綁在椅子上，一個女人正為他戴上什么。

    “小樂，我的小樂?！迸颂痤^，鐘樂誠看見徐音的臉。

    鐘樂誠驀地睜眼，晴朗的陽光驅散他陰暗的夢境。夢的記憶退去得很快，鐘樂誠再回想時只記得自己做了個不太愉快的夢。身邊已經空了，只有整齊疊好放在床尾的被子。鐘樂誠迷迷糊糊摸過手機一看，今天是周六，正是和徐音去參加標本展覽的日子。

    正穿衣服時，他聽見開門的聲音。鐘樂誠走出臥室，見徐音正坐在門口換鞋。她一頭過肩的卷發(fā)高高扎在腦后，穿著一身灰色運動服，看起來輕快明麗。

    “小樂今天起得好早。”徐音摘下耳機，走過來親了親他。

    “睡太久容易頭疼?！辩姌氛\邊回答邊接過她手里的塑料袋?！皠偱芡瓴絾?？”

    “嗯，我還帶了早餐，你看看想吃哪種。”兩人坐到餐桌前，鐘樂誠打開袋子，豆?jié){油條饅頭包子都有，他早上不太愛吃油的，就只拿了紅糖饅頭和豆?jié){，吃完后徐音給了他幾粒顏色各異的藥片和水。

    徐音說他不愛運動又不喜歡蔬菜水果，就得多吃些維生素，而且每次都要親自看著他吞下去才行。鐘樂誠就水服了藥片，嚼碎了橙色的維C，酸澀的橙子味立刻彌漫在口腔里。雖然連吃了這么多天，但鐘樂誠還是習慣不了這種沖鼻子的酸味。

    “展覽是晚上開始，不過先要和他們一起吃個晚飯。我們這離得遠，我先去準備一下下午要帶去的東西，差不多下午四點出發(fā)怎么樣？”

    “行，那我等下洗個澡?！?/br>
    徐音笑了笑，“或者等我回來一起？”

    鐘樂誠看著徐音曖昧的神情，臉上頓時十分精彩。徐音軟硬兼施總算是哄得鐘樂誠松口同意，她笑得像只大尾巴狼，又同他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肯出門。

    鐘樂誠坐在電腦椅上，心里卻總是想起前些天莊小龍和自己說的那番話。作為一個懸疑寫手，他本能地對莊小龍話里的謎團感到好奇。曾經共事的發(fā)源公司，所謂的前女友林清玟，還有莊小龍對徐音莫名的厭惡……自己過去究竟經歷了什么，竟能被忘得一干二凈？眼下聯(lián)系不上對方，唯一的線索只有他口中的發(fā)源公司。

    鐘樂誠打開電腦搜索發(fā)源公司，果然找到了這家公司在容城的具體位置，離他家并不算遠。鐘樂誠將地址記在手機備忘錄里，打算前去一探究竟。

    出門時鐘樂誠正巧和買菜回來的張翠萍還有她家傻兒子張聰打了個照面。

    張翠萍過得苦，老公拋下沒有經濟來源的張翠萍和有智力缺陷的張聰跑了，張翠萍每天就靠打些零工養(yǎng)活自己和兒子。從是鐘徐音那里知道了這些以后，他再見著母子二人也生了幾分友善對待的念頭。

    張聰見到鐘樂誠很是開心，嚷嚷著要大哥哥陪自己玩，被他媽擰著耳朵站到她身后，扁著嘴巴不敢說話。

    張翠萍笑起來總有種皮笑rou不笑的感覺，“小伙子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呀？”

    “一直悶在家里有點無聊，出去走走?！?/br>
    “年輕人就喜歡到處亂跑?！睆埓淦伎雌饋硪矝]多想跟他客套，拽著兒子上樓去了。

    鐘樂誠打車前往，不久便到了發(fā)源公司。周末進出的人并不多，他抬頭凝視寫字樓，卻只感到陌生。

    在門口他被保安攔住，對方讓他出示證件，可他一個離職員工哪來的證件？鐘樂誠只好報上莊小龍的名字，“我是來找莊小龍的，麻煩讓我和前臺說一下?！?/br>
    “抱歉，公司規(guī)定，有證件才能進入?！?/br>
    鐘樂誠和保安磨了半天，對方卻固執(zhí)得很，完全沒有松口的意思，鐘樂誠只好攔下一個正欲進門的上班族。

    “你好，請問你認識莊小龍嗎？”

    “不知道不知道?！睂Ψ竭B看都沒看他，擺擺手快步走進大樓。

    鐘樂誠又問了幾個人卻一無所獲，正當他焦躁之時，一個眼鏡男從樓內走出來，對他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鐘樂誠嗎？在家待不下去又想跑回來上班啦？”

    鐘樂誠簡直莫名其妙，“你是誰？”

    “嚯，鐘哥連我都不認識啦？”

    眼鏡男帶刺的態(tài)度讓鐘樂誠從心底竄出一股無名火。鐘樂誠在他面前站定，他比眼鏡男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你什么意思？”

    “怎么，打人打上癮了，也想對我動拳頭不成？”雖然氣勢矮上一頭，但眼鏡男依然咄咄逼人，兩人的喧嘩引起一陣sao動，一旁圍觀人員越來越多。

    “你別堵在這里sao擾我們員工！”保安抓著鐘樂誠的胳膊把他往外拽。

    “是他先挑事的！”鐘樂誠掙扎著試圖甩開保安的鉗制，受制他人的感覺讓他莫名憤怒。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心里發(fā)酵：既然已經惹事了，那不如把事情再鬧大些。這么想著，他舉起拳頭惡狠狠道：“矮冬瓜，真以為我不敢揍你嗎？”

    “你敢？！”

    “都別吵了！”突然人群一陣sao動，眾人分開一條道路，一個年紀約莫四十歲的女人走到他們身邊。眼鏡男見了女人，立刻像見了貓的老鼠一般低下頭，“孫部長?！?/br>
    “公司大門口吵吵鬧鬧的像什么樣子。都趕緊回去工作?！毙諏O的女人解散了這場鬧劇，鐘樂誠見眾人都要走，只能抓住最后一絲機會，叫住了孫部長。

    “你是……小鐘？”孫部長看見他，竟也有幾分驚訝，“你怎么來了？”

    “我來找莊小龍。請問他今天有上班嗎？”

    “莊小龍。”孫部長皺起眉頭，“他前幾天已經打電話過來辭職了?！?/br>
    “啊？”鐘樂誠沒想到事情如此突然，“可以麻煩給我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我手機刷機忘記保存了?！?/br>
    女人沉吟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你不著急的話，我改日查了告訴你。我待會還要開會，先失陪了?！?/br>
    鐘樂誠接過名片，目送女人走進樓里。他拿起名片，上面印著孫嘉琦三個燙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