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仿佛決心要試驗人類驚奇的極限?！薄R爾克斯】

    陽城第一武警醫(yī)院。

    荊素棠和梁悅顏都來過這個地方。

    荊素棠對這里顯然更加熟悉，他帶著梁悅顏從停車場走向那幾棟肅穆的建筑，穿過門診部和住院樓，是一個栽滿山茶和桂花等小灌木叢的花園。

    這里幽靜得不像是熙熙攘攘醫(yī)院里的一部分。

    花園中央有一條寬敞的坡道通往第三棟樓，一塊刻意放置的路牌像一個隱秘的結(jié)界，牌子上往前的箭頭和醒目的“停尸間”和“法醫(yī)研究室”字眼，去往前兩棟樓求醫(yī)的患者到了這里基本不會有任何誤入的可能。

    梁悅顏亦步亦趨跟在荊素棠的身后，行走過程中他們默契地沒有任何對話。

    荊素棠最終停在一扇門前，那扇門很寬，寬到足夠四個人并排走進去。

    “我們到了。”他對梁悅顏說。

    梁悅顏點點頭。

    荊素棠只是把手放在了門把手上，那門“嘭”地一聲從里面打開。突然的動靜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荊律？”開門的是個戴著眼鏡的短發(fā)女子，“你怎么來了？”

    “我送一個幫手過來?！鼻G素棠帶著梁悅顏走進去。

    “誰??？”一個男聲響起，這個人梳著莫西干頭，看起來年齡不大。荊素棠身后只有一個梁悅顏，“幫手”是誰顯而易見，他大步走過來，手里的密實袋里裝著一塊被血浸透過的紙，他故意拿著這密實袋過來，皺著眉頭上下打量她，那種眼神夾雜著三分?jǐn)骋夂推叻衷囂?，莫西干頭男沒想著要掩飾，盡管這會令人不舒服，接著他發(fā)出語氣夸張的疑問：“你說她??？這誰啊？”

    梁悅顏穿著一身黑色的純棉連衣裙，她面無表情地站在荊素棠的身后，低著頭，沒有和這屋里的任何人發(fā)生眼神交流，她在這空間里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荊律，您之前也沒說過啊……”短發(fā)眼鏡女很快地看了梁悅顏一眼，她為難地說。

    “說過的，和你們老大?！鼻G素棠平靜回答，他把目光轉(zhuǎn)向短發(fā)眼鏡女，“你們不是也需要一個化學(xué)家嗎？施羚，是你告訴我的。”

    “我……”和律師挑戰(zhàn)記憶力和證詞都是不現(xiàn)實的主意，施羚無助地看了看身后。

    門里面的空間看起來面積很大，人也不多，但不知為何有許多箱子和物品毫無規(guī)則地堆放著，只留出一條通向深處走廊的通路，墻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電子鐘，時間顯示精確到毫秒，那電子鐘下面還有一個警報燈——在警匪電影中能看到的那一種。梁悅顏很快發(fā)現(xiàn)地上有推車車輪留下的軌跡。這里很干凈，但這條暗銹色的軌跡似乎沒法被一般的清潔劑抹去。是的，這里的清潔劑味道濃重，不是普通的消毒液，比起住院樓里的味道更加刺鼻些許。

    不知怎的那軌跡顯得亂，就像那推車相當(dāng)難以控制，只要一不留神就會偏離軌道。很重的東西嗎？梁悅顏盯著地上的軌跡看，然后她看到了一雙黑色的及膝長靴，順著往上看，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人正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她看。

    那女人一頭黑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到腦后，戴著黑框眼鏡，五官輪廓略深，顯出幾分凌厲。

    施羚看的人就是她。

    “荊律師，在上一次的對話中我明確告訴過你，我們不需要任何幫手。”這句話是那個高馬尾女人說的。

    她的氣勢很強，一看就知道是這片領(lǐng)域的支配者，掌握生殺之權(quán)。她只需要站在那里，甚至不需要說話，就能像一塊磁石把所有人的注意和敬意從身體深處吸引出來。梁悅顏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你會需要她?！鼻G素棠說，“她是梁悅顏，螢石素的專利持有人。”

    “哦？”女人說，她問，“梁悅顏小姐，請問您現(xiàn)在在哪里高就？”

    梁悅顏如實作答：“我是家庭主婦?！?/br>
    莫西干頭男發(fā)出了嘲諷一般的怪聲。

    女人壓抑怒火：“荊律師，我需要請您嚴(yán)肅看待我們的工作?！?/br>
    “晏法醫(yī)，我也想請您嚴(yán)肅看待那幾宗案件，起碼能夠解決這些女孩子被下了什么藥的問題?！鼻G素棠的氣勢并沒有被她壓過一頭，他直視那個女人，“您有嗎？”

    “我們有我們自己工作的方式，不需要荊律師您——多管閑事?！北环Q作晏法醫(yī)的女人語速放慢，顯然她的怒意再次升級。

    莫西干頭男發(fā)出極細(xì)微的“嘖嘖”聲，同時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以此降低自己被誤傷的概率。

    梁悅顏咬了咬下唇，她扯了扯荊素棠的衣袖，輕聲說：“算了，律師先生?！?/br>
    “她可以?！鼻G素棠堅持。

    梁悅顏愣了愣。

    “她絕對可以?！鼻G素棠幾近斬釘截鐵地說，“這個案子的關(guān)鍵是她，只有她。她能證明我的邏輯是對的?！?/br>
    他的堅定讓梁悅顏不自覺地松開他的衣袖。梁悅顏難以置信地看著荊素棠。

    是那樣無往而不勝的氣勢。

    他在法庭上也是這樣作出結(jié)案陳詞的嗎？梁悅顏想。

    全場靜默。連晏法醫(yī)都陷入了一瞬的啞然。

    這時墻上的警報燈突然開始高頻率地閃動紅光，尖銳的警報聲從電子鐘處響起。梁悅顏驚了一下，這聲音震耳欲聾。

    施羚和莫西干頭男再也顧不上參與這三人間的爭辯，他們立馬往門外的方向走，莫西干頭男把門拉開到極限，施羚像一頭羚羊般飛快往外跑去。莫西干頭男回過頭發(fā)現(xiàn)梁悅顏就在他不遠(yuǎn)處，他把梁悅顏扯到路邊的一堆證物箱的后面，惡狠狠地說：“不想死你就別走到路中間?！?/br>
    梁悅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謝謝?！?/br>
    莫西干頭男：“？”

    在急促的腳步聲和金屬支架和車輪間擠壓的刺耳聲音靠近時，一股隱約的惡臭味飄進室內(nèi)。

    施羚和一個穿著防護服的高大男人一前一后迅速拉著一個擔(dān)架床，以極快的速度沖進來，要是站在路中間，也許會被他們直接撞飛。

    梁悅顏只能看到擔(dān)架床上是一個條狀的東西，甚至連人形都算不上，一些分辨不清顏色的液體滴落到地上，惡臭迅速占領(lǐng)了整個室內(nèi)空間。梁悅顏皺了皺鼻子，胃里有翻滾的感覺。

    施羚咬著牙把那床往走廊深處拉去，轉(zhuǎn)了一個極險的彎，發(fā)出比警報聲更尖銳無數(shù)倍的吱呀聲。這里除了荊素棠和梁悅顏之外的其他人對這樣的場面面不改色，轉(zhuǎn)眼一看，莫西干頭男已經(jīng)戴上了藍(lán)色橡膠手套。

    梁悅顏終于了解那條軌跡為什么沒法被清理掉的原因。

    穿著防護服的男人對莫西干頭男說：“現(xiàn)在去驗尸，林奇，你去幫施羚準(zhǔn)備?！?/br>
    “好嘞！”林奇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進走廊，“駱賢你又快了。”

    駱賢按掉警報，往里吼了一聲：“嘴巴不要可以割掉?！比缓笏麕е苫罂戳饲G素棠和梁悅顏一眼，手里的事情讓他沒能顧上細(xì)問，對晏法醫(yī)說：“晏春和，你站這干嘛？走啊?！?/br>
    晏法醫(yī)掃了駱賢一眼，戴上手套，她拿出另外一雙，走到梁悅顏面前。

    “要留在這里不是不行，那就請梁小姐全程參與。包括稍后的驗尸環(huán)節(jié)?！?/br>
    “她不是……”荊素棠皺眉，正要出言拒絕。

    “全程參與，或者現(xiàn)在就走?！标檀汉筒⒉辉谝馇G素棠的阻止，她直視梁悅顏的臉。

    梁悅顏這時打斷他，接過那雙手套，爽快地答應(yīng)了晏春和的要求：“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