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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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齊家鋪?zhàn)舆€沒有個像樣的私塾,去年就有人向村長提了意見。村長考慮良久,決定修整修整宗祠,在里面辦個像樣的私塾,教村子里的孩子們讀讀書識識字,倒也算是個積德的事。而教書先生的活兒,自然就落到了郁庭芳頭上。 齊瑾和齊瑜今年虛歲七歲,也出落得可愛伶俐。雖說兩姐妹出生時間僅差了幾分,可長相竟不像一般的孿生姐妹那樣一模一樣。兩人不僅長相不一樣,連性格也大相庭徑。jiejie齊瑾性子跳脫,淘氣的很,經(jīng)常是把郁庭芳?xì)獾玫粞蹨I還不知犯了什么錯。meimei齊瑜性子溫和平順,平日里貼心惹人愛。通常是這邊齊瑾把郁庭芳?xì)饪?,齊瑜又上前親親娘親,哄著她不要再掉眼淚。 是夜,一貧如洗的夜空掛著一輪明月,風(fēng)吹到齊瑜身上一陣清朗。齊瑜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墻邊的小板凳上,捧著小臉,抬頭看著星星。 忽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嚫O窸窣窣的腳步聲,似乎還有兩個人在低聲嘻嘻哈哈。一個人“噓”了一聲,另一個人連忙不做聲了。齊瑜連忙站起身,豎起了耳朵。 一陣平靜過后,從院墻外忽然翻進(jìn)來了一個人,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落在了地上,可那人只是彈了彈身上的灰塵而后站了起來。來人忽然瞥見了墻邊還站著一個小人兒,嚇得她連忙向后退了幾步。 與此同時,又有一人翻了墻進(jìn)來。來人比剛剛的那個身形要大上許多,也瞥見了墻邊的人,兩人懼是嚇得叫出了聲。 “meimei?” “瑜兒?” 兩人見是齊瑜,于是連忙松了口氣。齊九笑著蹲下身子,將齊瑜抱進(jìn)了自己懷里,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伴|女,想娘了沒?”齊九又拿下巴頦兒蹭了好一會兒閨女白嫩嫩的小臉兒才罷休。 齊瑜眨了眨眼,忽的笑了出來。“娘,jiejie,你們怎么才回來?” 齊九低頭沉吟著,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女兒的詢問,還是齊瑾腦袋轉(zhuǎn)得快,連忙搶過了齊九手里拎著的一袋點(diǎn)心,塞到了齊瑜的懷里。 “我們呃...是專門出去給你買東西吃的!路上耽誤了,所以來的有些晚?!饼R瑾笑嘻嘻的,掩蓋住了臉上的心虛。齊九也連忙附和,兩人尷尬地搓著手,臉上皮笑rou不笑。 齊瑜抿了抿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癹iejie,你騙人的本事還是一點(diǎn)長進(jìn)都沒有。你們不知道呢,娘親...” “瑜兒,和誰說話呢?”屋里傳來郁庭芳的聲音,齊九和齊瑾聽了,身子皆是情不自禁的一抖。 “娘親!jiejie和娘回來啦!”齊瑜清脆地應(yīng)了聲,而后轉(zhuǎn)臉盯著齊九和齊瑾,盯得她們倆頭皮發(fā)麻。齊九放下齊瑜,兩人對視了一眼,灰溜溜地溜進(jìn)了屋。 “娘親...” “娘子...” 郁庭芳坐在床沿,手里拿著雞毛撣子。只是拿冷眼瞟她們,連聲都不出。齊九和齊瑜不禁打了個寒噤,郁庭芳的眼神像是四九里的寒風(fēng),冷里還帶著刺。齊九低下頭,暗暗地沖齊瑜擠眉弄眼。 齊九:你娘怎么回事? 齊瑜搖了搖頭:不知道。 齊九:你惹她了? 齊瑜搖了搖頭:沒有。 兩人的小動作盡被郁庭芳看在眼里,郁庭芳“哼”了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小動作。齊九連忙轉(zhuǎn)過了臉,仍是低著頭,只是眼神飄忽不定,往上瞟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郁庭芳在盯著自己。齊九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自己腳底往上升,凍住了自己,動彈不得。 “我數(shù)一、二、三,你們倆一塊兒說今天去了哪了,要是對不上...哼!”郁庭芳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齊九和齊瑾一齊抬起了頭,一臉驚愕。 完了!今天兩人偏偏忘了先對好口供再回家... “一、二、三...” “連福記!” “春風(fēng)樓......”齊瑾拉長了嗓音,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齊九。 齊九嚇得肝膽俱裂,面若金紙。春風(fēng)樓是何等風(fēng)流之地,自己哪輩子敢去那種地方。她看了一眼郁庭芳,郁庭芳正是一臉驚愕,拿雞毛撣子指著自己,怒氣正要發(fā)作之際,齊九連忙顫聲斥道。“瑾兒!莫要胡說八道!” “春風(fēng)樓...旁邊的連福記...嘿嘿,娘,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嘛?!饼R瑾笑嘻嘻的,露出了一口虎牙,她看向旁邊的齊瑜。齊瑜也捂著嘴,捧著肚子在笑。 齊九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喝了幾口水壓驚,只是幽怨地瞥了幾眼齊瑾。 “瑾兒,你莫要再和我嬉皮笑臉的!”郁庭芳見齊九這幅模樣也差點(diǎn)笑了出來,只不過是在孩子面前,自己又正在教訓(xùn)她們倆,于是克制住了,佯裝一副嚴(yán)肅的樣子,又拿著雞毛撣子指著齊瑾。 這次輪到齊瑾一臉驚愕。她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圈,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想著這幾天發(fā)生的事。不對吧,自己也沒惹娘親生氣啊... 郁庭芳向齊瑜使了眼色,齊瑜登時了然于心,跳下板凳出去,不一會兒就拿進(jìn)來一張卷子。 “你看看,這是什么字,嗯?小九你也來看看,這是什么字!”郁庭芳捏著卷子,拍在了兩人面前。 “這什么呀?”齊九接過卷子,念叨著上面的字。“通不屁狗...” “娘,”齊瑾嫌棄地用胳膊肘抵了抵齊九?!笆枪菲ú煌ɡ?..” “哦哦,”齊九這才發(fā)覺自己看錯了順序。“狗屁不通...誒,這個何先生,咋還罵人呢...” 郁庭芳拿著雞毛撣子,杵在了齊瑾面前。齊瑾瞪大雙眼盯著雞毛撣子,連忙縮著脖子往后退了好幾步。 “你也知道這是狗屁不通?嗯?虧你娘親我還教別的學(xué)生呢,這次分?jǐn)?shù)最高的兩個人都是我教出來的,可我連自己家孩子都教不好,傳出去可不是讓人笑話的么!”郁庭芳越說越氣,揚(yáng)起雞毛撣子就要打齊瑾,齊瑾連忙躲在了齊九身后,嘴里還哭叫著“娘快救我”。 齊九一把護(hù)住齊瑾,另一手接過了雞毛撣子,一面哄著齊瑾莫要害怕,一面又要攔著郁庭芳莫要動怒。郁庭芳又豈肯這么輕易地撒手的,三人這般周旋了好幾個回合。齊瑾倒是被齊九護(h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齊九自己卻挨了好幾下。 郁庭芳?xì)獾冒央u毛撣子往旁邊一扔,忿忿地坐在床上,偏過臉不看那賴皮的母子倆。 齊瑜端了杯熱茶輕輕地走上前,還細(xì)心地呼了呼,散了熱氣才遞給郁庭芳。“娘親莫?dú)?,喝杯熱茶。?/br> 郁庭芳?xì)夂吆叩哪樕线@才綻出一抹笑,將茶杯放在一邊,伸出雙臂一把摟住了女兒,抱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還是瑜兒聽話,”郁庭芳親了親女兒的側(cè)臉,為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而后又瞪了齊九一眼?!氨饶隳锖湍鉰iejie,不知好了多少倍?!?/br> 齊九見郁庭芳?xì)庀诵┰S,這才舒了一口氣。她轉(zhuǎn)身看著一臉擔(dān)驚受怕的齊瑾,示意她上前給郁庭芳道歉。齊瑾搖了搖頭,戳了戳齊九的腰間,示意她先上前。 齊九撇了撇嘴,轉(zhuǎn)臉瞥了一眼郁庭芳,卻發(fā)現(xiàn)她雖懷里摟著瑜兒,眼神卻還瞟著自己和瑾兒。齊九一陣頭皮發(fā)麻,先低下了頭。 “娘子,今兒個是我的錯,我不該不吱一聲就帶著瑾兒進(jìn)城亂跑,不該回家回得那么晚...娘子,總歸都是我的錯,饒恕我吧娘子...”齊九說得溫聲細(xì)語,一雙眼可憐巴巴地盯著郁庭芳,瞧得郁庭芳也動容了些許,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齊瑾。 “娘親,孩兒知錯了。孩兒下回一定好好考,這次是我沒發(fā)揮好,考試的時候和小胖玩去了...不過娘親放心,你看我這字不是寫得比之前好了么?我下回一定給娘親爭口氣!”齊瑾蹲下身子偎在郁庭芳身邊,睜著大大的雙眼,委屈巴巴地盯著郁庭芳。 郁庭芳見她這般躊躇滿志的樣子不禁揚(yáng)起了一抹笑,摸了摸齊瑾的頭?!昂?,娘親信你,明早娘親給你和meimei蒸藕吃?!?/br> 齊瑾笑嘻嘻地拉著齊瑜的手歪在床上,兩人嘴里咕噥著什么,一會兒又笑了起來。郁庭芳笑著轉(zhuǎn)過臉,看見了蹲在自己面前、一臉可憐的齊九。 “你呀,總是帶著瑾兒亂跑。下回也知會我一聲,我雖不想你這樣,可哪一次又?jǐn)r著你不讓你去了?”郁庭芳嘆了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齊九的額頭嗔道。瑜兒從床上爬了過來,也學(xué)著郁庭芳的樣子,點(diǎn)了點(diǎn)齊九的額頭。齊九故作一臉吃痛,捂著額頭皺眉道:“噢!瑜兒這幾下戳得我好痛!” “哼哼,”齊瑜佯裝生氣,兩手抱在胸前?!安皇俏掖恋弥?,是娘親戳得太輕了,因?yàn)槟镉H疼你?!?/br> 郁庭芳笑著轉(zhuǎn)臉看著齊瑜不語。齊九嘿然一笑,想到了什么似的將自己買的糕點(diǎn)拿了過來,獻(xiàn)寶般遞給了郁庭芳?!澳镒?,我今兒個特意繞路去買的綠豆糕,你快嘗嘗,好吃的緊呢!快嘗嘗...” 郁庭芳不理她,掰了一塊送進(jìn)了齊瑜的嘴里,又給齊瑾也掰了一塊。 齊九見郁庭芳也不吃,只是微笑著用指腹抹去倆閨女嘴角的渣渣。齊九心急,一心想讓郁庭芳也嘗嘗,于是掰了塊糕點(diǎn)湊到郁庭芳嘴邊,郁庭芳剛張嘴欲咬住一點(diǎn),齊九便扣著郁庭芳的后腦勺,湊上前銜住了露在外面的一半,舌尖抵住,全塞進(jìn)了郁庭芳嘴里。 齊瑜嘴里鼓鼓囊囊的,睜著大大的眼睛問齊九:“娘,jiejie不是說這是給我買唔...jiejie...” “好了好了,快吃你的,我們快回去睡覺吧,別又把床單弄臟了?!饼R瑾心里默念著非禮勿視,將齊瑜抱下了床。 小齊瑜磨磨蹭蹭地到門口,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轉(zhuǎn)過了頭,喚了一句“娘”。 郁庭芳正被齊九吻得情迷意亂,聽到女兒的聲音后又惱她在閨女面前也不知道害羞,連忙推開了她,紅著臉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啊...什么?怎么了瑜兒?”齊九還在喘著粗氣,連忙扭過了頭看著一臉單純的齊瑜。 “娘,晚上不要再罰娘親了好嗎?娘親晚上哭唧唧的,瑜兒心疼娘親...” 原來,齊九每天犯錯被郁庭芳教訓(xùn)一番后齊九都樂樂呵呵的,從不鬧脾氣,只是選擇晚上在床上扳回一局。齊瑜原來也問過,娘,為什么娘親晚上總會哭哭呀,是她不高興嗎?齊九聞言只是嘿嘿一笑,說“你娘親高興的很呢!只是她犯錯了,我罰她呢?!?/br> 從此小齊瑜的腦海里就形成了一個概念:白天娘被娘親罰,晚上娘親就一定會被娘罰。 郁庭芳的臉更紅了,羞赧地拍了一下齊九。齊九只是嘿嘿笑著,連忙答應(yīng)不罰郁庭芳,小齊瑜這才開開心心地回了自己屋。 “都怪你!”郁庭芳?xì)獾幂p輕捶了一下齊九。“都怪你,瑜兒什么都聽見了!” “怎么怪我呀?晚上在床上哭唧唧的分明是你,又不是我...”說罷郁庭芳又瞪大了雙眼,剛要舉起粉拳就被齊九一把握住,笑著將郁庭芳摟進(jìn)懷里哄了好一會兒。 “小九,綠豆糕挺好吃的,哪買的?”郁庭芳咂摸著嘴里的滋味,甜甜的,不知是綠豆糕的味道還是齊九嘴里的味道。 “好吃吧!”得到了愛人的稱贊,齊九高興得眉飛色舞,什么話沒經(jīng)大腦都一股腦兒的往外說?!按猴L(fēng)樓那地方雖然怪不正經(jīng)的,可里面做糕點(diǎn)的師傅聽說都是從南方請來的呢!我只聽人說過沒去過,今兒個好不容易買著了!好吃吧,好吃我下回再買!” “春風(fēng)樓?”郁庭芳挑了挑眉,盯著齊九。 “你去春風(fēng)樓了?” 齊九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言,想解釋,可眼前的情況卻已經(jīng)是長了幾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娘子,我...呃...聽我解釋...不是...不是那樣的...” “jiejie?”齊瑜躺在床上聽著娘和娘親那屋的動靜,還沒睡著。 “啊...怎么了?小恭嗎...我?guī)闳?..”齊瑾剛要起身就被齊瑜摁了下去。齊瑜眨了眨亮晶晶的雙眼。 “以往都是娘親哭哭,怎么今天是娘在叫呢?聽起來還挺痛苦的...jiejie,我們要不要去看一下?” 齊瑾松了口氣,裹著被子翻了個身。 “不用,娘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