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開什么party”？

    顧南星循聲望去，那個新來的美術(shù)老師從自動破開的人群走了出來。

    在顧南星住院期間，他們班換了個美術(shù)老師，名字極具藝術(shù)氣息，叫宴聞，長得就像個搞藝術(shù)，半長的頭發(fā)扎個小把披在腦后，長相迷倒了全校大半女生，還自帶一點憂郁的成年男性氣質(zhì)，讓顧南星回來后未見其人就聞其名。

    他們班兩周上一次美術(shù)課，到了高三直接沒了，但上輩子他對這個帥比老師印象也很深，正面的那種，這老師雖然長得一張憂郁男神臉，性格倒是極為爽朗，上課就經(jīng)常是跟他們海聊，跟班上人稱兄道弟的，還跟顧南星他們打過幾次球。

    “這是？”宴聞一臉驚訝地看著人群中央，簡默單膝壓在歐瀟瀾背上拷住雙手，歐瀟瀾被不知道是不是被摔懵了，毫無動靜，直到聽到宴聞的聲音突然開始拼命掙扎，被簡默輕輕松松地壓得人動彈不得。

    雖然宴聞在他們學生中間口碑極好，但這種情況大家也不知道說什么，一時沒人說話。

    顧南星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宴聞先說話了：“簡默同學你要不要先放開歐瀟瀾同學？”

    顧南星雖然內(nèi)心還處于凌亂狀態(tài)，但面上還是一派鎮(zhèn)定站到了簡默旁邊，悄悄拉了簡默的衣服一下，說“宴老師，簡默怕是一放手歐瀟瀾又要表演瘋狗亂咬了”。

    簡默極為淡定地松開了歐瀟瀾，站了起來沒有說話。

    歐瀟瀾在簡默放開他的時候就想彈起來想去抓簡默繼續(xù)動手，但雙手無力，背部劇痛一時根本沒力氣，聽到宴聞說“有人可以給我解釋一下發(fā)生了什么嗎？”他身體一僵，轉(zhuǎn)身就要走。

    “歐瀟瀾，簡默，你們跟我去下辦公室”宴聞表情嚴肅，隱隱來了點平時笑瞇瞇的模樣所沒有的壓迫感，掃了周圍一眼，又看著那邊擋在簡默面前的顧南星，補了一句“顧南星也一起”。

    顧南星打量了一下簡默，雖然近距離目睹全過程的他當然知道簡默連根汗毛都沒讓歐瀟瀾那傻逼碰到，但見到簡默毫發(fā)無損還是松了口氣，低聲說“別怕，交給我”。

    簡默沒有害怕，是現(xiàn)在處于眾人目光中央更讓他不自然，他注意了分寸，應該沒有對歐瀟瀾造成嚴重傷害，也不擔心歐瀟瀾再想動手。

    歐瀟瀾身體僵硬，表情扭曲，剛才被簡默按在地上掙扎的時候把半邊臉蹭出了血絲，顯得陰沉又可笑，他當然知道自己有多狼狽，偏偏還被宴聞撞了個正著……

    “嗯？歐瀟瀾同學，你要去哪？”宴聞表情恢復成了平時的柔和，又對圍觀的同學笑了笑說“好了，快上課了，你們快回教室”。

    歐瀟瀾咬了咬牙，口里剛才被摔得滿嘴血沫，低著頭轉(zhuǎn)身跟上了宴聞。

    “說吧，怎么回事？”宴聞最后沒把人帶去辦公室，而是去了醫(yī)務室，關(guān)了門。

    歐瀟瀾一直死死低著頭，略長的劉海遮住了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簡默被顧南星稍稍擋在后面，表情平淡，完全不知道自己剛才干了一件多轟動的事。

    最后還是顧南星想好了說辭，開了口，“宴老師，是我跟歐瀟瀾起了沖突，簡默為了拉架才去制住歐瀟瀾”。

    宴聞坐在了沙發(fā)上，略帶微笑地看著簡默，說“是這樣嗎？簡默同學”。

    歐瀟瀾手指攥得嘎吉響，惡狠狠地甩了簡默一眼。

    顧南星皺眉，斜了回去，不知道歐瀟瀾這傻逼什么毛病，是杠上簡默了是吧？

    簡默沒有看歐瀟瀾，微微垂眸，和平時模樣沒有二異，語氣平淡，“是這樣的”。

    宴聞點了點頭，頓了兩秒，溫聲說“簡默同學是個好學生，老師相信你”。

    “砰！”歐瀟瀾一腳踹上了旁邊的沙發(fā)，顧南星在看到歐瀟瀾動的時候就把簡默拉到了身后退了兩步，一邊提防著歐瀟瀾一邊對著宴聞說“宴老師，你也看見了吧，這真不是我們要動手”。

    “確實，我都沒想到顧南星你還能跟人有沖突的一天”宴聞沒有看歐瀟瀾，開玩笑似的調(diào)侃說，又看著顧南星破皮的嘴唇，問“你這是被歐瀟瀾同學打的？”

    簡默在宴聞說完這句話后終于有了點反應，抬頭看了顧南星一眼。

    歐瀟瀾聞言一臉莫名地看向了顧南星，顧南星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嘴角，鎮(zhèn)住心神說“不是，這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我沒有和歐瀟瀾同學動手”。

    “那就好”宴聞點頭，又看了看表說“這也快上課了，只要你們答應我之后不鬧了，我就不把這件事告訴其他老師，怎么樣？”

    “我們當然想這樣，不過……”顧南星瞥了眼那邊突然爆發(fā)又突然沉寂下來的歐瀟瀾一眼。

    “歐瀟瀾同學，你怎么說？”宴聞微笑著看著歐瀟瀾，語氣溫和。

    歐瀟瀾死死低著頭不肯說話。

    四人對峙了幾秒，最后宴聞嘆了口氣，對顧南星和簡默說“那你們先回去吧，讓歐瀟瀾同學再冷靜一下”。

    “謝謝老師！”顧南星巴不得這樣，拉著簡默就往外走，出門前看見杵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歐瀟瀾側(cè)臉上一片青紫，又想到簡默剛才那套行云流水的動作，媽的！帥爆了！

    周六下午第一節(jié)是聽力課，沒老師坐班，上課鈴已經(jīng)響了，顧南星也不想再進去了，拉著簡默直接往樓下走去，笑著說“來來來，我要給我的大英雄送謝禮”。

    兩人最后買了兩瓶水，今天陽光不錯，顧南星干脆拉著簡默跑去了cao場曬太陽。

    “簡默，你剛才也太帥了！”顧南星躺倒了草坪上，不由感嘆。

    簡默喝了口水，笑了笑沒說話。

    “你這絕對是練過的吧！那個到底怎么做到的？還有鎖手的那個，酷斃了！”顧南星也說不上自己在激動個什么勁，可能就是覺得知道了以前不知道的簡默，一時興奮地停不下來。

    簡默偶然會有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比如有時候他會覺得顧南星很像某種大狗，會直勾勾盯著你要你陪他玩，會在看見你的一瞬間兩眼放光飛奔而來，會黏糊糊地來舔你，會因為根本稱不上獎勵的獎勵搖著尾巴圍著你轉(zhuǎn)圈圈，會翻起肚子求你摸摸，會悄悄把你的一些東西藏起來……而一旦感受到敵意，又會威武地露出獠牙撲過去，叫住它就委委屈屈地表示不服，又馬上會因為摸摸頭趴下來咕嚕咕嚕。

    這是他對那種毛茸茸的大狗的印象，不過他沒有養(yǎng)過，也沒有想過養(yǎng)，卻在顧南星身上明白了寵物的意義。

    但這樣的想法過于傲慢且無禮，他一直努力讓自己不去這么想，這個擬象卻總是忍不住冒出來，讓他經(jīng)?？匆婎櫮闲巧砗竽菞l蓬松的、歡快的黑色尾巴。

    顧南星一直在嘰里呱啦地說話，把簡默夸成了李小龍再世，孫悟空成人，還手把手要簡默教他剛才那兩個動作是怎么做到的。

    鑒于有時的工作地點并沒有那么安全，即使有保鏢也有一定風險，所以讓簡默從小練習防身術(shù)，盡管從來沒有用得上的地方，簡默卻一直沒有落下，當成了日常鍛煉。

    顧南星身體柔韌性不太好，練了幾次倒是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痛，還堅持要繼續(xù)，簡默沒用什么力氣把顧南星翻到草坪上，坐在了一邊說自己累了，教不動了，顧南星也沒有再逞強，四肢大開癱在了地上。

    陽光大好，天空遼遠，四周無人，顧南星躺在微微發(fā)熱的人工草坪上在明媚還不刺眼的看向了旁邊的簡默，簡默微微闔眼看著遠處，似是在閑憩又似是在沉思，神情平靜，金色的陽光從淺色的發(fā)絲和睫毛上略過落入眼中。

    顧南星覺得簡默現(xiàn)在很放松，即使是獨處都少有的放松，雖然看不太出來，但是簡默似乎很容易緊張，只要周圍有人的時候總會是比較緊繃的狀態(tài)，所以顧南星才想去找個能跟簡默獨處的地方，但即使是獨處，簡默也沒那么容易放松下來。

    其實放松下來的簡默會比平時更淡漠些，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會很自然地清清淡淡與你對上視線又隨意略開，像從很遠的遠方吹來的風，像灑在沙灘的月光。

    或許是覺察到了顧南星的注視，或是因為很長時間顧南星都沒有說話，簡默睫毛閃了幾下，將盛滿陽光的琉璃色眼眸從遠方轉(zhuǎn)移到了顧南星眼中，有點疑惑地問“怎么了”？

    這樣的簡默太少見太近在咫尺，讓顧南星終于問出了長久以來縈繞在他心頭的問題：

    “簡默，你覺得那個女生在跳下去的時候會后悔嗎？”

    簡默露出剎那的茫然與疑惑，但許是今天陽光太好，顧南星的語氣太真實，簡默沒有像往常一樣對自己不明白的事情避而不談，而是仔細思考了一下，慢慢搖了搖頭說：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如果一個人是想死而不是不想活了去那樣做的話，就會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