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清晨忙碌而安靜。家奴們有序的來往工作，見到周存遠便跪下行禮。周存遠一路過去，來到了周老爺子門前。

    崔旭知道他今天過來，為他開了門，恭敬道：“家主在里面等您?！敝艽孢h點點頭，徑直進去。崔聿在院子里跪下，安靜的等候。崔旭目光掃過自己兒子，掩門進了屋。

    老爺子正在吃早茶，周存遠笑道：“爸，早上好?！?/br>
    崔旭為他拉開椅子，他坐下來，捏了一塊糕點吃。

    周老爺子喝了口茶，“沒規(guī)矩。”

    周存遠不以為然，知道這是他例行的嫌棄，笑道，“爸慣著我呢?！庇貌徒聿亮瞬潦种福泻舸扌?，“給我來碗粥吧，喝不慣爸這里的茶。”

    崔旭應(yīng)了一聲。

    畢竟是兒子的第一份嚴格意義上的工作，周老爺子便多叮囑了幾句，周存遠一邊吃一邊唔嗯的點頭，一副“你盡管嘮叨”的模樣。小兒子從來都是這樣的性子，周老爺子搖搖頭，也懶得再說什么。

    用餐巾輕拭嘴角，周老爺子道：“讓小崔過來吧?！?/br>
    被崔旭帶進去的時候，崔聿滿心的茫然，緊張得動作僵硬。他不是沒見過家主，但那已經(jīng)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他是崔旭的兒子，又被指派給周存遠做了私奴，周老爺子偶爾會招他過來問問周存遠的近況。只是七年以后，今時不同往昔，重新踏進去，心態(tài)未免不同了。

    崔聿沒敢走太近，跪下將額頭貼在地面，恭敬道：“下奴崔聿請家主安?！?/br>
    “這幾年沒見，小崔也長這么大了?！敝芾蠣斪拥馈?/br>
    周存遠看著伏在地上的崔聿，“比原來穩(wěn)重許多?！?/br>
    “你這回出去只帶小崔么？”

    周存遠隨意道：“總不能搬個小周宅過去，阿聿跟著就行?！?/br>
    周老爺子道：“你先去外面坐會吧，我交代小崔幾句?！?/br>
    周存遠有點好奇，“怎么我不能聽嗎？”

    “你想知道回去問小崔，”周老爺子揮揮手，示意他換個地方，“阿旭，帶存遠出去?！?/br>
    周存遠一臉迷惑的出了門，崔聿心中又緊張幾分。

    “往前面來些?！?/br>
    崔聿應(yīng)了聲是，向前膝行幾步。

    “你今年有……”周老爺子算了算，“二十八了，是該成家的年紀了?！?/br>
    崔聿忙道：“服侍主人為重，不敢分心其他的事?！?/br>
    笑著搖搖頭，周老爺子道：“你現(xiàn)在是有點阿旭的樣子了。”

    “小崔，你這幾年在外面做事，我是有看在眼里的，所以存遠要帶你回來，我也沒阻攔。只一樣，”他淡淡道，“有句話叫吃一塹長一智，不該犯的，別有二次?！?/br>
    崔聿汗?jié)裰匾拢殿^道：“下奴謹記。”

    “存遠玩心重，你跟著需多費些神。阿旭在我身邊四十年了，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周家不會薄待你，你年紀不小了，心中要有數(shù)?！?/br>
    崔聿再次叩首：“下奴感激三少爺給的機會，今后會仔細服侍主人。”

    “行了，”周老爺子也不再多言，“阿旭。”

    回來了的崔旭應(yīng)了聲。

    “送送小崔，我和存遠都不介意，你也別解不開心結(jié)?！敝芾蠣斪拥?。

    一路上，兩個人默默無言。

    臨到門口，崔旭停下腳步，看著垂手低眉的兒子，嘆了口氣：“長高了?！?/br>
    崔聿聞聲看他，眼眶有些紅。

    “好好服侍三少爺，生死都是周家家奴，你想明白身份?！迸呐膬鹤拥募绨颍扌褶D(zhuǎn)身離開。

    周家家奴。崔聿苦笑，他早就明白了。

    “我爸跟你說什么了？”

    出了家主的院子，周存遠立刻問道。崔聿回答：“老爺囑咐下奴好好服侍主人?！?/br>
    周存遠無趣的哦了一聲，忽又想起一件事，“說起來，你回來以后還沒給你上印呢?！?/br>
    崔聿心頭一顫，艱難開口：“三少爺是要收下奴做私奴嗎……”

    周存遠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不愿意？”

    重重跪下，不顧膝蓋在青磚地面上磕的生疼，崔聿低低道：“下奴不敢，但憑主人意思?！?/br>
    ——那就還是不愿意了。周存遠在心里給他下了定義。他有種立刻把這人抓去烙印的沖動，想了想，又覺得不必cao之過急。

    “我知道你怕疼，”周存遠玩味的笑，“沒事，印先欠著。”

    崔聿松了一口氣，還沒彎下腰謝他恩典，又聽周存遠道：“聽說烙在那里很有意思，阿聿，我挺想試試的，你別給我機會?！?/br>
    崔聿將涌上心頭的酸澀恐懼逼回去，叩首道：“下奴明白?！?/br>
    送三少爺去b市的是老宅里的司機，崔聿有駕照，本來要去開車，被周存遠攔下來了。此刻坐在周存遠旁邊，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在旁支的七年教會了他順從，只是再次面對周存遠花樣百出的刁難，還是會覺得無措難堪。

    周存遠玩了會手機，打開攝像，隨手拍了一段沿途經(jīng)過的景，發(fā)到朋友圈里，配字：教書去了，閑人勿擾。

    刷新一下，好友回復：毀人不倦。

    笑了笑，他忽的側(cè)頭道：“阿聿，有微信么？”

    崔聿道有。

    報了自己的賬號，他吩咐：“加我?！?/br>
    崔聿低頭掏出手機。不一會兒，提示有新朋友請求，崔聿頭像是片楓葉，微信名字就叫崔聿。

    “真是快成大叔了?！敝艽孢h自語，點開攝像，崔聿不明所以的看他，被他捏住下巴轉(zhuǎn)了回去，拍了幾張照片，他挑出來一張好看的，發(fā)給了崔聿，“把頭像換了?！?/br>
    崔聿很聽話，再刷新時楓葉已經(jīng)不見了。照片里的崔聿露出側(cè)臉，微微低著頭，襯著車窗外的光拍攝，陰影將他的輪廓勾的很漂亮。

    心里冒出一個念頭，抬手升起了司機與后座之間的隔音玻璃，周存遠一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滑到了自己小腹：“阿聿，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