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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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逢舊歷七月十四,本地有風(fēng)俗在中元節(jié)的前一日祭拜家中逝去的親人。這天晚上,歐異隨父母來到家附近的一個十字路口,在路口的一處路燈旁蹲了下來,從袋子里拿出香燭和紙錢。 在傳說中,逝者的靈魂會在每年舊歷七月十四重回人間,而十字路口是靈魂來往的必經(jīng)之處,在這里為逝去的親人俸上供品,能更容易送達他們手中。歐異一家人帶著香燭紙錢過來,是為奠念前年因病去世的爺爺。 他們來得不算早了,好些鄰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個小小的儀式,在路邊留下一小攤余燼,也有些人還在焚燒紙錢。這里是舊城郊外,向來僻靜,路口四方聚著一叢叢明亮火焰,在夜色中踴躍地跳動著,比稀疏的路燈更是耀眼,像是一種詭秘的召喚。 父親把兩支蠟燭點燃,歐異和母親一起把買來的紙錢拆開,用燭火點燃了第一張,再將那一沓沓紙錢依次扔入火堆里?,F(xiàn)在剛出了伏,天氣還熱著,面前又正對著一叢火焰,歐異給熱得臉頰發(fā)燙,他用手背抹了把汗,捏著一張百億大鈔說:“嗨,還是死人來錢塊,這燒一張就五百億了,換了活人不知道得賺幾輩子呢?!?/br> 母親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別說這種話?!?/br> 父親道:“爸是在冬天走的,等到了冬至再來給他燒一次錢?!?/br> 歐異不知想起了什么,問:“那如果人是在春天走的呢?” “那不就剛好趕上清明了。” 紙錢快燒完時,忽然起了陣急風(fēng),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灰燼亂飛,甚至有半張帶火的紙錢被卷到了歐異的臉上,給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燙了一下。他渾身一個激靈,摸了摸臉上被燙到的地方,再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怔住了。 “明天估計該下雨了?!蹦赣H說,她看見歐異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愣什么呢,把剩下的燒完就趕緊回去吧。” 燒完了紙錢,歐異跟著父母回到家中。他一進家門就沖進了衛(wèi)生間里,目瞪口呆地看向那面大鏡子,雙手撫上臉龐,右臉上有一枚小小的紅印,是剛剛被燙到的痕跡。 母親路過衛(wèi)生間,對他道:“早點洗漱休息吧,別整天折騰到三更半夜才睡。都瘋玩了一整個暑假,也該夠了,下星期就要去上大學(xué)了。” 歐異對母親點點頭:“好的?!?/br> 母親似乎覺得他這反應(yīng)有些反常,但沒再說什么就走了。 歐異拿了換洗的衣服又回到衛(wèi)生間,關(guān)上門,三兩下把外衣都脫掉了。他看向鏡子里赤裸的少年身體,雙頰漫上微紅的顏色,有些羞怯地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自己的上身,害羞而又貪婪地撫過了每一寸肌膚,又低下頭,把僅剩的內(nèi)褲也脫掉了。 洗完澡,歐異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奇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書桌上有一個木質(zhì)相框,里面夾著一張他與隊友們獲勝后的合影,他站在最中間,手里捧著校際籃球賽冠軍的獎杯。 他用手指撫過照片上自己的笑臉,情不自禁也露出了笑容。 然后他打開抽屜,看到了一份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是本省一所還不錯的學(xué)校,下周就要去正式報到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含著一股心愿未了的遺憾。 離開了書桌,他打開空調(diào),把溫度調(diào)得很低,然后爬上床鉆進了被窩里,枕頭被子上的味道令他心跳怦然。他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又笑著用臉蹭了蹭枕頭。 床頭柜上放著一臺手機,他伸手拿過來,用指紋解鎖了屏幕。他有一種窺探的心虛感,畢竟手機里藏著現(xiàn)代人最多的秘密。 他先打開了微信,看到了一些跟親人朋友的日常聊天,并沒有什么太特別的內(nèi)容,也談不上秘密。再往下拉,他看到一個特殊的對話框——是自己對自己發(fā)的信息。 他點開了那個對話框,看到一條三天前發(fā)出的信息:很想你,為什么以前沒有膽量告訴你呢?連話都沒有多說過幾句,現(xiàn)在什么都來不及了,媽的。 他不明所以地繼續(xù)往上看,上一條信息是兩周前發(fā)出的:高考考得還行,今天拿到錄取通知書了。你成績那么好,如果參加高考肯定可以考個很好的學(xué)校吧。 再往上看,是一條七月初發(fā)出的信息:今天是你生日,如果你還活著,今天就十八歲啦。祝你生日快樂! 他拿著手機的手指頓時捏緊了,急切地繼續(xù)往上滑動屏幕,一條一條翻看那些只敢對自己發(fā)出的私密信息: 三個月了,還是好想你,可是再也不能見到你了。早知道當(dāng)初就該厚著臉皮去纏你說話,說不定還能做個朋友,不像現(xiàn)在什么都沒留下。 今天跟阿麟去打球,把學(xué)弟們打得落花流水,贏球的時候特別想讓你看見。悄悄告訴你吧,當(dāng)初校際賽決賽的時候我是看到你在旁邊才那么拼命的,還好最后拿了冠軍,沒在你面前丟人。 明天就高考了,感覺心里也沒什么底。最近都把你的照片洗出來帶在身上,有學(xué)霸保佑,不知道考試能不能給力一點?很想你。 …… 蔡楚陽,你回來好嗎? 我不信,你怎么會死呢?我不相信! 他們說你死了,為了救那兩個落水的小鬼。我不信,你不能死。蔡楚陽,你知道我喜歡你嗎?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喜歡你啊…… 歐異退出了微信,又點開圖庫,看到了一個命名為“陽”的相冊,幾十張照片上都是同一個少年,有背影、側(cè)顏,也有傻傻笑著的正臉照。他看著這些悄悄拍下的照片,縮在被子里靜默地淚如雨下。 第二天醒來時,父母都已經(jīng)上班去了。歐異一個人出了門,抬頭看見天空陰沉,烏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他來到河邊,在河堤上坐下,恍惚地望著那奔流向東的河水。手機響起提示音,他掏出來一看,是劉劍麟發(fā)來的信息:下午去打球啊,回六中,傻強已經(jīng)占好場了。 他回復(fù):不了。 又過不久,劉劍麟打了電話過來,劈頭蓋臉就問:“干嘛不去???人不夠,就差你了?!?/br> 歐異說:“看這天快要下雨了?!?/br> “是室內(nèi)場,下雨礙什么事?” “我今天沒空。” “沒空?你在哪呢?” “在河邊。” “又去河邊啊。那算了,不煩你了,下回再叫你?!?/br> 不知為什么,劉劍麟一聽他人在河邊就不再強求了。歐異望著河邊的那幾棟舊樓,又猶豫了一會兒,終于站起身來,走到一棟樓下,下定決心走上了樓梯。 敲響一扇熟悉的門,屋里的人透過貓眼看到歐異,問:“誰?”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歐異略一遲疑,說:“我叫歐異,是蔡楚陽的朋友?!?/br> 少女開了門,又問:“有什么事嗎?”她側(cè)過身子給歐異讓出道來,邀請他進屋:“進來坐吧。” 歐異在沙發(fā)上坐下,一眼便看到了掛在墻上的遺像。他又看向少女,知道她的名字叫蔡楚冰。 蔡楚冰給他倒來一杯水,說:“哥哥剛過世的時候他有幾個朋友也來過,不過最近都沒再來了?!?/br> “我快要去上大學(xué)了,走之前想來看一看他。” 蔡楚冰點點頭,對他的記掛有一些感激。 歐異又問:“我能進他的房間看一下嗎?” “可以?!辈坛蜷_了一扇房門,“我們每周都會打掃哥哥的房間,這里還跟他生前時一樣。” 歐異走進這個熟悉的房間,眼眶不禁有些酸楚地發(fā)熱。他坐到書桌前,打開了右邊第一個抽屜,卻發(fā)現(xiàn)本該在此的東西不見了蹤影,他又再把下面的兩個抽屜也打開,依然沒看到那樣?xùn)|西。 “你干什么?”身后冷不防響起了蔡楚冰的聲音。 歐異立刻起身轉(zhuǎn)過頭去,看見她一臉狐疑地問:“你在找什么東西?” “一個素描本子……” “你找我哥的素描本干什么?”蔡楚冰的臉色越發(fā)不豫,“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其實我是……” 蔡楚冰退后了兩步,帶著防備和一點恐懼,警告道:“你現(xiàn)在就從我家里出去,不然我 報警了!” 歐異終于再不掩飾,朝她誠聲說道:“冰冰,是我啊?!?/br> 蔡楚冰猛然一震。 “我是哥哥啊?!?/br> 蔡楚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對面那人的長相雖然與哥哥無一絲相似之處,但那神態(tài)和語 氣卻是如此的熟悉。她往前兩步想要靠近他,遲疑中又有一些膽怯:“你、你真是我哥?你不是死了嗎,怎么會……” “昨天晚上我走在路上,突然起了陣風(fēng),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轉(zhuǎn)眼我就進到這個身體 里了?!?/br> 蔡楚冰想要相信他,但理智令她無法做到:“意思是……鬼魂上身?真有這種事情?” 歐異只得再說:“冰冰,真的是我。要不你讓爸爸mama回家來吧,我想他們了,他們也一定會認得我的。” “好,我打電話讓他們回來?!?/br> 蔡父蔡母接到女兒的電話,立刻都請了假趕回家來,一進屋便見到了這個自稱是蔡楚 陽的陌生少年。 一家人問了他許多問題,他全都對答如流,甚至連蔡楚陽童年的頑皮小事都能說得上來,神態(tài)語氣也與他分毫不差。蔡母終于再也克制不住,含淚緊緊擁住了他:“你是我的兒子,你就是我的陽陽?!?/br> 蔡楚冰問:“哥,那你以后就一直用著這個身體了嗎?” 蔡楚陽搖搖頭:“應(yīng)該只有一天,過了今天我就該走了?!?/br> 蔡母擦掉眼淚,笑說:“難得回來,在家里吃頓飯再走吧?!?/br> 廚房和飯廳里久違地再次充滿了一家四口的歡聲笑語,因為明白重聚不易,因為明白即將離別,笑聲也顯得格外歡欣。 飯間,蔡楚陽問道:“我以前那些素描本子都放哪里了?” 蔡母說:“都搬到書房里了,你爸弄了一個大箱子回來,都裝在箱子里面?!?/br> “等會兒我去找找,有一本我想帶回去?!?/br> 蔡楚冰問:“帶回……哪里?” 蔡楚陽拍拍胸口,笑道:“送給他,這個身體的主人。” 晚飯后,蔡楚陽在書房的箱子里找到了那個素描本子,厚厚一冊畫的都是同一個人。正是歐異,這個身體的主人。 時間過了九點,蔡楚陽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是意識——或者叫作靈魂,被拉扯撕裂的感覺。他知道時間到了,他該離開了。 他抱著他的素描本子,連步子都已經(jīng)走不太穩(wěn),蹣跚著來大門前面,不舍地對著他的親人一看再看:“爸爸,mama,冰冰,我得走了?!?/br> 蔡母拉住他:“陽陽,再等一會兒。” 蔡楚陽狠心抽出了自己的手,跌跌撞撞地走下樓去,嘴里反復(fù)地告別:“再見,再見!” 樓上傳來蔡母心碎地呼喊:“陽陽!” 下了樓,他依稀看到不遠處的河面上飄著一個個明黃色的光點,是人們在中元節(jié)為紀念逝者而放的小河燈。他的視線愈發(fā)模糊,已看不太清眼前的景象,卻一直記得這河水有多冷。在那個春日的傍晚,他就是在那冰冷的河水里游到了生命的盡頭。 “蔡楚陽,是你嗎?” 他聽到一個聲音,張了張口,卻已無法發(fā)聲,說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歐異。 “我知道是你占了我的身體,但那時候我說不了話,腦袋也沒法轉(zhuǎn)了……蔡楚陽,你留下來吧,你不能就這么走了,昨晚你都、你都摸我了……蔡楚陽,我喜歡你,你知道了嗎?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蔡楚陽以殘存的意識,用歐異的身體點了點頭。 歐異徒勞地用雙臂擁緊了自己,卻始終無法抱住另一個人,僅剩的那縷靈魂也飄遠了,只留下一本充滿了他的畫像的素描本子。 臉上布滿了不知是誰流下的眼淚,歐異抬頭望向夜空,雨終于落下了。他閉上眼睛,腦海里盤旋著那縷靈魂離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你等我,明年,明年我一定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