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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

    傍晚六點零九分,大廈樓頂出現(xiàn)了一朵火燒云,天空被夕陽余暉暈染成溫柔的玫瑰色,整座城市都仿佛掉入了甜蜜的陷阱。佟逸秋抬頭發(fā)了會兒呆,被一片脫落的樹葉砸到額頭,揉了揉進了沙子的眼睛,慢吞吞往家的方向走。

    春夏之際,晚風(fēng)很溫柔。路邊的公交車站擠滿了剛剛放學(xué)的高中生,一群穿著校服的青春身影有說有笑從身邊經(jīng)過。佟逸秋手機震動了一下,拿起來一看,是楚飛發(fā)來的消息:“今晚有什么打算?”

    佟逸秋苦笑,指間在手機屏幕上跳躍幾下,敲出一行:“回家,吃飯。”

    楚飛很快又問:“出來玩嗎?請你看電影?!?/br>
    “太累了,改天吧?!卑l(fā)送鍵一按下,他便把屏幕關(guān)了,手機揣進包里,疲憊地揉著太陽xue,拖著沉重的腳步繼續(xù)走回家。

    說是家,其實只是簡單的單身公寓,面積不大,但采光很好,離公司只有二十多分鐘腳程,路上還有24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以及味道很棒的早點鋪。

    途徑便利店的時候,佟逸秋買了個日式飯團,猶豫了很久又偷偷摸摸拿了一盒岡本超薄,結(jié)賬時做賊一般小心翼翼瞅著收銀員的表情,像個被班主任面批作業(yè)的小學(xué)生。

    今天是他結(jié)婚一周年紀念日。

    只不過,他的合法伴侶嚴子敬,此時說不定還在五百多公里開外的A市加班。

    2.

    他們兩人是去年春節(jié)前后認識的。

    無非是父母撮合,也差不多算是相親了。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家父母組局的飯桌上,雖然沒有單刀直入地提起婚嫁之類的事宜,但六個人都心照不宣。飯桌上,兩家父母倒是聊得盡興,嚴子敬話卻不多,佟逸秋只顧著吃,偶爾從飯碗里抬起頭來,對上嚴子敬古井無波一般的眼神,又尷尬地低下頭。

    本以為這段關(guān)系也就止步于此了,誰知飯后嚴子敬主動過來加了他的微信。回到家后,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才發(fā)覺都是一個高中的校友,興趣愛好也還算沾點邊,三觀相洽,感覺良好,于是又順勢約著出來吃了幾頓飯、看了幾場電影。

    春節(jié)過后,嚴子敬回到A市,佟逸秋去了B市,除了每天時不時的閑聊,二人又繼續(xù)過著與之前一成不變的生活。

    3.

    決定結(jié)婚是幾個月后的一次見面。

    那會兒正遇上佟逸秋事業(yè)低谷期,他手上的一個項目被甲方百般挑刺,以致最后擱置了下來。

    那個甲方的負責(zé)人是個地中海啤酒肚的老男人,偏偏手腳還不干不凈,佟逸秋裝聾作啞,最后無可奈何,對他的潛規(guī)則堅決說了不。最后結(jié)果可想而知,項目自然也如煮熟的鴨子——飛了。

    上司不管其中彎彎繞繞,公司的利益受到了損失,所有人都別想好過?!昂θ褐R”佟逸秋首當(dāng)其沖,各種流言蜚語中,他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壓力大到發(fā)了一場將近四十度的高燒。

    手機關(guān)了機就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獨自一人漂泊在異鄉(xiāng)的大城市,唯一能夠相互取暖的或許就只有自己的被窩了。佟逸秋睡得天昏地暗,嚴子敬的突然出現(xiàn)就像是一場迷迷蒙蒙的夢,讓他自己都弄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后來他才知道,是自己很久沒有回復(fù)消息,嚴子敬輾轉(zhuǎn)聯(lián)系到了佟爸爸佟mama,毫不含糊找上門來。

    他一定是堅強久了,偶爾脆弱時,有人借過來一個肩膀,眼淚便能如開了閘的洪水,沖垮十里八鄉(xiāng)。

    4.

    嚴子敬性子冷,話不多,更不會長篇累牘地大談職場玄機或是人生雞湯,只會燒菜做飯、監(jiān)督他按時吃藥、替他掖好被踢亂的被角。

    將要痊愈的一天凌晨,佟逸秋夜里口渴,起身到廚房倒水喝,路過小客廳時看見嚴子敬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委委屈屈縮在沙發(fā)上,裹著一床毛毯安睡著,心下倏地軟成了一灘水。

    或許是燒未退干凈,或許是月光穿過窗紗照進客廳,又或許是櫥柜上擺的幾顆菠蘿太過香甜,佟逸秋朝沙發(fā)走了過去。怎么就走過去了呢?他后來常常思考??赡菚r候,嚴子敬濃密的劍眉,高聳的鼻骨,微抿的薄唇,凸顯的喉結(jié)、起伏的寬闊的胸膛,真的,好像他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在叫囂讓佟逸秋走近、撫摸。

    佟逸秋還來不及收斂自己的放肆,便突然被抓住了手臂。嚴子敬眼中依然是古井無波,可視線探及他解了兩顆紐扣的睡衣衣領(lǐng),便突然變得炙熱起來。他的手掌那么大,干燥而溫暖,緊緊鉗著他細弱的小臂,竟然好像通了電一般。

    不清楚是誰先主動的,總之是吻了,哪里都被他吻遍了,佟逸秋到最后連雙手摟住嚴子敬的力氣都沒有,不知道是困的還是累的,迷迷糊糊睡過去時,最后的想法是慶幸當(dāng)初買的布藝沙發(fā)足夠軟彈。

    第二天醒來時,佟逸秋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臥室的床上,全身清清爽爽,睡衣?lián)Q了一套,就連內(nèi)褲都換了。

    嚴子敬還沒有醒。佟逸秋仔細端詳著熟睡的男人,然后又發(fā)現(xiàn)自己枕著他的手臂,整個人都依偎在他懷里,心跳貼著心跳,那么快,被呵護的感覺那么好。

    他想,如果是他,他愿意被呵護一輩子。

    5.

    就這樣結(jié)婚了。

    畢竟,該發(fā)生的事情也發(fā)生了。

    婚禮是在老家C市辦的,畢竟二人都在C市出生、成長,小學(xué)、初中、高中,也都在C市。

    兩家父母可謂“最大贏家”,心滿意足地將婚禮酒宴cao持地一絲不茍,以至于佟逸秋自己都沒什么參與感,就好像自己只不過是抽空回家結(jié)個婚,所以連在酒席上推杯換盞都感覺恍恍惚惚。

    婚禮結(jié)束得很晚,兩人將近凌晨一點才安置好所有事情,回到酒店房間。佟逸秋累得進門便直接熊撲在大床上,身后的嚴子敬有條不紊地插房卡、開燈、開空調(diào)。

    “太累了……”佟逸秋喃喃著,直到感覺身旁軟軟地陷了進去,是嚴子敬坐到一旁。他先是將手搭在佟逸秋腰上,好像也沒有亂摸,但動作是赤裸裸地幫他脫外套。佟逸秋一個激靈坐起了身,有些慌亂:“今晚要、要……嗎?”

    “新婚之夜。”嚴子敬靜靜凝視著他,好像在反問:你說要不要?

    “呃……”佟逸秋不自覺攥緊了床單:“先洗個澡吧?!?/br>
    “不用?!眹雷泳次兆∷氖郑凵肀阄橇松蟻?。

    6.

    婚假很短,再加上嚴子敬公司事務(wù)繁忙,并沒有休滿假期,便在上司和同事的催促下乘上了去往A市的飛機。佟逸秋到機場送行時,嚴子敬還冷著臉,一言不發(fā),直至要登機了才敷衍地說了聲“再見”。

    或許兩人都沒想到,結(jié)婚后吵的第一場架,竟是在前兩天。

    說是吵架,倒也沒有很激烈,只是純粹的意見不統(tǒng)一。佟逸秋在B市工作,雖然遭遇了“潛規(guī)則”后事業(yè)跌落至低谷,但最近已經(jīng)在回暖了:辭職后,他受大學(xué)學(xué)姐之邀,進入到了學(xué)姐的創(chuàng)業(yè)團隊。雖然前期艱難,可眼下形勢已經(jīng)漸漸明朗了,他不愿意就此離場。

    嚴子敬則是希望佟逸秋能一起到A市發(fā)展。他在A市的公司工作如魚得水,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兩三年就已經(jīng)能做到中層了。知名企業(yè),能進去已經(jīng)是不容易,如日中天之時,自然不能輕言放棄。

    并且,他已經(jīng)在A市買了房,二三環(huán)之間,交通便利,毗鄰商圈,又正好算是“學(xué)區(qū)”,天時地利人和。他已經(jīng)付了首付,之后的月供,計劃是兩人一起承擔(dān)。

    當(dāng)然,如果佟逸秋不樂意,也可以不承擔(dān),但房子仍是兩人的共同財產(chǎn)。這是嚴子敬的原話。

    7.

    共同財產(chǎn)的說法自然是生分了,“那叫愛巢!”佟逸秋在心中反駁道。

    但他仍是沒有接受嚴子敬的計劃,堅持要留在B市。而嚴子敬,自然也堅持要留在A市。

    8.

    爭執(zhí)過后,兩人開始了異地婚姻。

    “吃了嗎”“睡了嗎”“今天怎么樣”,電話,短信,兩人的夫妻生活,在日常中,僅僅止步于屏幕之外。

    有時節(jié)假日也會見面。起初兩人約定好,這次是佟逸秋去A市見嚴子敬,那么下一次就該嚴子敬來B市了,但實際情況是:嚴子敬實在太忙,能夠去B市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更多的還是佟逸秋兩地來回奔波。

    9.

    其實見了面也沒有怎樣,工作日這么忙,假期兩個人都喜歡蝸居家中,大多數(shù)時間足不出戶。

    真正讓佟逸秋或多或少感受到“已婚”狀態(tài)的,大概就是兩人去超市買菜回家做飯了。

    飯桌上的陣仗也沒有很隆重,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巧合的是,嚴子敬做的,都是佟逸秋愛吃的。

    除此之外,就是在收銀結(jié)賬時,順帶從一旁的貨架上拿幾盒0.01超薄。

    10.

    佟逸秋沒談過幾次戀愛,但也能感受到,和嚴子敬在一起,壓根不是談戀愛的感覺。

    哦,當(dāng)然不是談戀愛,畢竟婚都結(jié)了,證都領(lǐng)了。

    他從來沒有問過嚴子敬是怎么想的。似乎畢了業(yè),出了學(xué)校,再談感情,就會略顯幼稚。

    喜歡?愛?有時候佟逸秋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好笑。畢竟嘛,他們是相親認識的。

    11.

    結(jié)婚后,兩人在彼此的稱呼方面出乎意料地默契,非必要時不直呼對方的姓名,大都以“你”來代替:你今晚加班到幾點?你吃了嗎?最近新上映的電影你看了嗎?看天氣預(yù)報好像要下雨,你帶傘了嗎?

    很少時候,嚴子敬叫他“小秋”,他叫嚴子敬“哥”,因為雖是同齡人,但嚴子敬稍稍比他大那么兩三個月。

    這個“很少時候”,通常指zuoai的時候。

    12.

    有人說,結(jié)婚就像搭伙過日子,是一場“合作”,但在佟逸秋這里,結(jié)婚甚至還不如搭伙過日子,因為結(jié)婚之后,他還是一個人住,一個人下班回家,一個人買菜做飯,一個人洗澡睡覺,第二天,一個人起床上班,周而復(fù)始。

    久而久之,結(jié)婚對他而言,就變成了“定時出差”。

    某次周末,他和往常一樣搭乘動車去A市找嚴子敬,過安檢時,他恍恍惚惚想:好像結(jié)婚和不結(jié)婚的區(qū)別,就只有“定時出差”而已。

    不知道嚴子敬會不會也覺得,結(jié)婚和不結(jié)婚的區(qū)別,就只有周末和節(jié)假日家里會多一個人而已。

    13.

    但佟逸秋想,嚴子敬應(yīng)該是喜歡他的身體的。因為每次收假之后,他的腰都會疼上那么一兩天。

    嚴子敬平時話少,不會主動開口邀請佟逸秋進行睡前活動——他更喜歡用做的,用行動,洗好澡上了床,一把將佟逸秋攬住腰,開始時吻他像小孩子撒嬌鬧著玩一般,等到佟逸秋降低警戒心,不知什么時候便被他吻得渾身酥軟,小腹熱意陣陣來襲。

    做一次一般是不夠的——肯定不夠。

    嚴子敬還喜歡一邊做一邊吮吻他全身上下,像是一只大型貓科動物在標記專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地,常常弄得佟逸秋第二天遍布吻痕,rutou都會被親得微微紅腫。

    好幾次他也想制止一下嚴子敬,想讓他停下來,可一開口,控訴的話都在一下比一下更猛烈的頂撞中化為了軟膩的呻吟。

    14.

    真正發(fā)現(xiàn)端倪,是在結(jié)婚一周年紀念日前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

    一開始,兩人還像沒結(jié)婚時那樣,下班之后會互通電話,聊些有的沒的。但那時,正逢嚴子敬接手一個大項目,幾乎天天加班到深夜,就差沒住在公司了。打電話對于他而言,好像也變成了需要應(yīng)付的工作,每次都只是草草了事,說個三四句便掛斷。

    “我還在忙”、“你早點睡”、“項目結(jié)束了再聊”、“晚安”,佟逸秋都能把通話內(nèi)容背下來。

    唯一不同的是,某一天,電話那頭出現(xiàn)了一個年輕靚麗的女聲:“嚴哥,加班辛苦了,你喝拿鐵對吧?給。”

    嚴子敬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嚴子敬是真的很忙。佟逸秋沒有多想,第二天也沒有再致電打擾,不過嚴子敬一般都會主動打給他。

    忙的時候,也會將電話放在一邊,沒有掛斷,佟逸秋靜靜地聽,直到自己聽夠了,覺得沒意思,主動掐斷了電話。

    只是后來佟逸秋又多次在電話中聽到同樣的女聲——

    某次,女聲說:“word做好發(fā)給你了。好累哦,嚴哥,你請我吃個宵夜怎么樣?”

    再后來,就變成了“終于弄好了!還是嚴哥教得好,獎勵你陪我去看個電影吧!”

    15.

    佟逸秋的想象力很豐富,聽到那個女生的聲音,他幾乎都能給她畫出像來:剛畢業(yè)不久的新人,一頭飄逸的烏黑的長發(fā),笑起來單純天真。工作也很努力,經(jīng)常會問前輩們工作上的問題,為人禮貌,落落大方,在適宜的場合開朗活潑,在準確的時機矜持文靜,甜美中帶著一絲狡黠,俏皮又可愛。

    他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可仍是情不自禁地沮喪了好多天。

    16.

    漸漸的,嚴子敬不再主動打來電話了,回消息的間隔也從幾十分鐘、幾個小時漸漸變成了一天、兩天。

    臨近周末,他打算到A市見嚴子敬一面,誰知剛落地,給他打電話時,嚴子敬卻說:“我現(xiàn)在不在A市?!?/br>
    “啊……”佟逸秋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拖著行李箱,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突兀地站著,“去出差嗎?什么時候回來呢?”

    “嗯,出差,返程還不確定。”嚴子敬言簡意賅地說著,似乎很忙很趕時間。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可話還沒出口,便聽到電話那頭有人甜甜地問:“嚴哥,怎么還沒好呀?”

    佟逸秋心揪到了一塊,遏制不住地往壞方面想,終于還是鼓足勇氣問:“她、她是誰?”

    “同事。”

    說完,嚴子敬掛掉了電話。

    17.

    回到B市,佟逸秋先是大哭了一場,先在自己身上找問題,隨后和朋友大倒苦水,搜集各種客觀的第三方評價,最后得出結(jié)論:嚴子敬有很大概率,出軌了。

    “但是,通常這種情況,先不要打草驚蛇,應(yīng)該鎮(zhèn)定下來,表現(xiàn)得無事發(fā)生,同時暗中搜尋證據(jù),這樣,就算鬧到法庭上,自己也更占據(jù)上風(fēng)?!迸笥焰烘喝缡钦f。

    佟逸秋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搜尋證據(jù)。根本無從下手。

    他又不敢告訴爸爸mama,怕他們?yōu)樽约簜碾y過,平白耽誤了身體健康。

    他依然每天七點鐘起床,準時上班,準時下班,偶爾加班,吃飯,睡覺,真的就像無事發(fā)生一般。

    周末也不再想著往A市跑。

    楚飛見他天天形單影只的,便拉著他和同事們偶爾一起聚聚。佟逸秋喝醉過兩次,都是楚飛將他送回的家,因此兩人也逐漸熟稔了起來,下了班時不時一起去吃飯。

    此時距離結(jié)婚一周年紀念日僅有不到一周的時間。

    18.

    佟逸秋還是下定決心要和嚴子敬當(dāng)面說清楚。

    嘟——嘟——電話終于接通,嚴子敬公事公辦地“喂”了一聲。

    當(dāng)初還沒追到手時處處殷勤,現(xiàn)在連句“怎么了”都懶得問了。

    佟逸秋賭著氣,語氣也不是很好:“結(jié)婚紀念日那天,你能來B市嗎?不會不來吧?”

    不會不來吧,結(jié)婚紀念日哎?

    嚴子敬直接忽略了他的語氣不善,在電話那頭思忖了片刻,很含糊卻很清楚地說:“要看情況,我或許要加班。但如果不加班,一定過去找你?!?/br>
    “和同事一起加班?”佟逸秋很刻薄地問。

    嚴子敬愣了一會兒,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但還是回答:“當(dāng)然了?!?/br>
    “好?!辟∫萸镆矝]說什么,輪到他掛電話了。

    19.

    結(jié)婚紀念日這天,嚴子敬果然沒有來。

    佟逸秋從下班回家,等到吃完飯團,等到無聊的娛樂綜藝播放完了,等到深夜,等到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刷新至第二天,嚴子敬都沒有出現(xiàn),電話也同他人間消失了一般,依舊打不通。

    他真的不在乎這段婚姻。

    20.

    佟逸秋把下班路上在便利店里順手買的岡本超薄扔進了垃圾桶。

    關(guān)燈睡覺之前,他不死心地再次撥打嚴子敬的電話,卻很快接通了:“喂?”

    是那個女聲。

    看了眼時間,快凌晨三點了,他捏著手機,頓在原地,一聲也不敢吭,好像做錯了的人是他自己。

    一聲驚呼之后,電話掛斷了。

    垃圾桶里的安全套靜靜躺著,像是對自己太過于自以為是的嘲諷。

    而佟逸秋,他不敢去想,剛才發(fā)生的一切意味著什么,更不敢去想電話那頭的兩人,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21.

    有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佟逸秋都沒有聯(lián)系嚴子敬,也沒有接他打來的電話,回他發(fā)過來的消息。

    他像一只鴕鳥,優(yōu)先地選擇逃避。

    其實也有很多次,佟逸秋想過要和嚴子敬溝通,積極地解決這件事,該繼續(xù)過下去,還是該離婚,好像哪一種結(jié)果,他都沒有辦法接受。

    明明不曾擁有過,卻那么害怕會失去得更多。

    22.

    嚴子敬突然出現(xiàn)在佟逸秋租住的小公寓門口的那一晚,楚飛剛好送他回家。

    其實他也沒有喝得非常醉,雖然腳步虛浮,但意識卻很清醒。

    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喝這么多,大概是因為今天是周五吧。他素來是不喜歡太過于喧鬧的地方,但在昏暗又擁擠的舞池里擺動的時候,又確實感覺到一種有保留的釋放。

    酒喝多了,舞跳累了,煩惱也隨之復(fù)位了。

    “到了?!睌?shù)字停留在熟悉的“22”,楚飛一手拎著他的包,一手架著他走出了電梯。

    楚飛從來不問他為了什么而感到煩心,也不會勸他少喝點,而是嫻熟地將手探進他的背包找鑰匙?!巴筮€是往右啊?”

    樓道里的聲控?zé)羟皫兹涨∏蓧牧?,目光所到之處是黑漆漆的一片。佟逸秋還沒來得及回答,就感覺被旁邊什么人用力拉了過去,強行落入一個厚實又溫暖的懷抱里。一只大手摟著他的腰,頭上傳來嚴子敬平淡得有些嚴肅的聲音:“謝謝你送小秋回家。我來照顧他就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楚飛瞇起眼打量面前高大的陌生男人:“你是誰?”

    “我是他丈夫?!眹雷泳凑f。

    23.

    一進門,燈還沒開,佟逸秋便感覺到自己被人緊緊地抱在懷里。

    他有些懵,酒醒了大半,終于意識到自己是被誰抱在懷里了。柔軟的襯衣上殘留著些許煙味和洗滌劑的味道,嚴子敬不留一絲空隙地緊摟著他,稍有些燙的體溫煨得他臉紅心跳。

    多久沒有和嚴子敬親密過了……

    “為什么不接電話、不回消息?”佟逸秋這才聽出,嚴子敬控訴自己的聲音悶悶的。

    他在一瞬間想了很多傷人的說辭,但最后還是決定傷害自己:“不想打擾你?!?/br>
    不想打擾你工作,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也不想打擾你和另一個女人深夜的糾葛。

    “我很擔(dān)心你?!眹雷泳次侵牟弊雍投?,癢癢的,還一邊繼續(xù)“控訴”道:“出去喝到這么晚,不安全。”

    “跟朋友一起去的,沒有喝很多,呃嗯……”嚴子敬細細地咬吻著,又疼又癢的感覺讓佟逸秋忍不住呻吟出了一聲甜膩的輕喘。他頸脖處的皮膚向來比較敏感,嚴子敬一定知道,卻像個壞心眼的小孩,悶聲不吭卻特地捉住他的弱點來欺負。

    不知誰先開始的,兩人接起了吻。接吻時的嚴子敬和他平時那般冷冰冰的性格截然不同,霸道又兇悍,差點要人喘不過氣來。佟逸秋拼命拍打他的肩膀,又是推又是頂,卻無濟于事。

    嚴子敬高出他許多,常年健身的體型也更魁梧,力量懸殊,根本沒有佟逸秋反抗的余地,倒是自己,兩三下便被他吻得渾身發(fā)軟。

    “呼……”幸好背靠著墻,不然佟逸秋壓根站不穩(wěn)。嚴子敬摸著他的臉,一邊欣賞佟逸秋喘氣時迷離的眼神,一邊細細用大拇指揩去他唇邊的銀絲。

    黑暗中默默對視了片刻,嚴子敬將他打橫抱起,徑直向臥室走去。

    24.

    “唔……不要……”

    一沾床,佟逸秋剩下的半分酒意也消散無蹤了。首先回想起的是結(jié)婚紀念日那晚的屈辱。一種無所為的屈辱。嚴子敬的愛撫好像變成了一種羞辱,他可以在紀念日和別的女人笙歌達旦,也可以事后若無其事地過來給自己一點補償,就此翻篇。佟逸秋能接受嗎?當(dāng)然不。

    可他越掙扎,嚴子敬越是將他摟緊在懷,一邊親吻著安撫,一邊解開他襯衣的紐扣。“啪”的一聲,佟逸秋慌亂之下?lián)]了一掌,耳光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嚴子敬側(cè)臉上,頓時兩人都驚訝得停住了動作。

    先反應(yīng)過來的還是嚴子敬。看見愛人眼中的淚光,他先是為佟逸秋蓋上被子,再輕輕抱住他:“怎么了?是我哪里弄疼你了?”

    佟逸秋嗚咽著,“你、你別碰我!”

    嚴子敬還在哄,佟逸秋索性一把將整個人都埋進被子里,蜷成一團自顧自地抽抽嗒嗒著:“你碰了別的人,就不要再來碰我!”

    25.

    “我沒碰別人?!眹雷泳凑f。佟逸秋向來覺得嚴子敬總是面無表情,此刻才發(fā)現(xiàn),他平靜的神態(tài)中寫滿了認真。

    “那你說!那晚的那個女人是誰?”佟逸秋不信。

    “哪一晚?”

    “我們結(jié)婚紀念日那一晚!”佟逸秋氣得想冒煙。

    “對不起,”嚴子敬先道歉了,“我是想過來陪你的,可是那天項目驗收,公司有應(yīng)酬,我不能不去?!?/br>
    “然后呢?應(yīng)酬完,你去哪了?”

    嚴子敬看著眼淚汪汪的佟逸秋,好心地將抽紙遞給他擦眼淚,“我喝多了,同事送我到酒店。她走了之后,我就睡過去了,沒碰別的什么人?!?/br>
    佟逸秋擤了擤鼻子,紅著臉問:“真的?”

    “真的。”嚴子敬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又在額上輕輕印下一吻,“以后,你可以對我多一點信任?!?/br>
    26.

    兩個月之后,嚴子敬拖著行李箱出現(xiàn)在了佟逸秋家門前。

    “這是怎么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佟逸秋開門讓他進來,好奇地問。

    “公司打算在B市建立新的分公司,我申請了調(diào)職?!眹雷泳凑f。

    “啊!那你在A市的家怎么辦!”佟逸秋立馬問。

    “小財迷?!眹雷泳瓷焓謴椝念~頭,佟逸秋來不及躲,老老實實挨了一腦門子,正揉著額頭,便被嚴子敬一把摟進懷里,溫柔地親著耳朵,“我們在哪里,家就在哪里?!?/br>
    尾聲

    同居以后,佟逸秋才發(fā)現(xiàn),嚴子敬的性欲幾乎像個無底洞。

    佟逸秋大字型躺在床上,欲哭無淚揉著腰:“嗚嗚嗚,原來冷漠酷哥的設(shè)定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