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淋到？”池林問。

    樊山譽愣了一下，搖搖頭。

    池林換好鞋，包都還沒放，先把他的鞋拎進(jìn)衛(wèi)生間。過了一會他才出來，手上還沾著水。

    樊山譽原本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被這事一攪，瞬間亂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幾個字，池林望著他，目光中是不明所以的疑問。

    太緊張了。樊山譽在心里給自己加油，又深吸了幾口氣。

    “林林，我想和你說個事兒。”樊山譽表情嚴(yán)肅，手藏在靠枕底下。

    池林脫了外套，坐在他身邊：“怎么了？”

    樊山譽太緊張了，耳尖發(fā)熱，喉嚨也像哽住了，他逼著自己不要躲開目光，一直望著池林。

    “你也知道，我從小到大沒什么親人朋友，我也傻不愣登的，不會說什么好話，只能怎么想怎么說了?！狈阶u吞咽了一下，接著說，“我和你呆一塊特別安心特別舒坦，每天醒過來看見你，我都覺著特別幸福。

    “池林，我還想和你過一輩子?！?/br>
    這話說得很真誠，帶有一些局促不安，更多的還是樊山譽的期許。他多希望池林能答應(yīng)，從萌生這一念頭的那一瞬開始期待，一直到現(xiàn)在。

    他不想繼續(xù)這樣過一天算一天的偷生了，他和池林有未來。

    池林很久沒說話，眸子挑起來，望著樊山譽。

    他伸出手，把樊山譽捏著戒指盒的胳膊按在沙發(fā)上，彎下腰。

    “樊山譽，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是契約關(guān)系，沒有感情。”

    樊山譽渾身一下冷了。

    他的表情僵在臉上，努力眨了幾下眼睛，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池林這話什么意思。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林林，你什么意思？”樊山譽問。

    池林既沒有驚訝、也沒有開心，他表現(xiàn)得很平靜。樊山譽終于明白，他似有若無能察覺到的距離感來自哪里。

    “戒指送給別人吧，我快要走了?！背亓终f。

    樊山譽呆了片刻，后知后覺地拽住要走的池林：“你要去哪？”

    “契約期結(jié)束我就會搬走，最開始的合約上全都有寫?！背亓滞?，甚至笑了一下，“乖，先放開我，我要去做飯了。”

    池林的襯衫口上噴了一點香水，無止境地sao擾著樊山譽的鼻子。他就像這香水一樣，本身美好而無害，似乎只是嗅聞之人自己要上癮。

    放他媽的屁。

    “池林?！狈阶u死盯著他，“這么久了，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你希望有嗎，”池林說，“那我還能愛你兩個星期?！?/br>
    樊山譽抬手，一把拽住池林，整個把人壓到沙發(fā)上。他氣得眼睛都紅了，一手鉗住池林的下巴，牙關(guān)撞著唇，不知道是誰破皮出了血。

    這個吻亂得不像話，樊山譽都沒給自己留氣口，放開時兩人喘得都說不了話，池林臉頰被掐紅了，嘴唇上的破口仍在冒血。

    “你不喜歡，為什么對我這么好，?。俊狈阶u咬牙切齒地問，“你他媽不是，躺在床上挨日就行了嗎?！?/br>
    “客戶至上?！背亓只卮?，他燦爛地笑著，雙眼瞇起，表情里帶有瀕臨高潮時的那一份沉溺，“寶貝，還有什么要問的？”

    “你他媽的混蛋！”

    樊山譽揪著他的衣領(lǐng)，罵不出更多，只是鼻子酸了。他的額頭抵在池林鎖骨上，不愿意讓池林看見他狼狽的樣子。

    聲音悶悶的，幾乎叫人聽不出在說什么，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聽出點，是一聲又一聲的池林。

    樊山譽在哭，但不讓人看見他哭的模樣。淚把池林胸口的衣服都打濕了，他把池林衣服抓得很緊，好像一松手，池林就會消失了。

    他以為他找到了可以共度余生的人，他以為他又有家人了，他以為池林來了就再也不會走。

    全部都是他以為，都是他自作多情。池林不想要，也不在意。

    晚飯沒吃成，樊山譽一個人坐在樓頂，煙一根接一根地抽。

    背靠著的護(hù)欄上刷著防水涂料，因為年代久遠(yuǎn)，一片片地掉黑色的碎渣。另一邊是被數(shù)根晾被子的電線切割成塊的天，烏云混著將落山的太陽，西邊一片滿是濃紫色，直到沉沉的夜幕落下。

    樊山譽不知道能給誰打電話，也不知道和誰說，只是一個人抽煙。

    看見星星的時候，池林也上來了，他抱一件外套，彎腰蓋在樊山譽身上，然后坐在他身邊。

    “你是不是恨我。”樊山譽問。

    池林搖了搖頭，從他的煙盒里拿出一根。

    他的笑似乎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好叫人捉摸不透原本的內(nèi)心，至少此刻的樊山譽看不透他。

    “池林，你和我說過的話，有一句是真的嗎？”樊山譽問。他拉緊了身上蓋著的外套，衣服是池林的，還沾著一點香水味。

    “不知道，”池林這么答，“不記得了?！?/br>
    樊山譽肩膀發(fā)抖，不住地笑，笑出了聲，再抬起頭時眼里滿是淚。

    他看了池林一眼，又被燙到似的躲開，手從外套里摸出來，夾下卷煙撣了灰。

    “我真他媽是個傻逼?！狈阶u說。

    池林沒說話，安靜地抽著煙。飛機(jī)的航行燈一紅一藍(lán)的閃，朝著海的方向，車流和人群蓋住了海浪聲，可有海風(fēng)吹來，帶著一點輕飄飄的涼爽水汽。

    火光忽明忽暗地閃爍，深藍(lán)色的夜里只有這兩顆星。

    樊山譽抽完了一根煙，沒有再點，他把池林的外套提起來，對半折好，放回池林手上。

    “再陪我兩個星期吧?！狈阶u說。

    “好?！背亓只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