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覺得小宇的性格有很大的問題了，但我爸總和我說是因為他小，長大就好了?？晌艺f我之前也是這么想的啊，小宇幾歲的時候我這么想，他現在十幾歲了我還這么想嗎？

    我和小宇約法三章，可以住一起，但是不能再親親，不然我就搬到學校住，再也不回來了。小宇紅著眼看我，知道我是動真格的，委屈地答應了，抱住我，臉埋到我懷里，怯怯地說：“哥、哥、我聽話，你別不要我。”

    我摸摸他的腦袋，感覺小宇真的還是那個跌倒了會哭著要抱抱的小嬰兒，我為什么要和他計較呢，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啊。我良心備受譴責，被他喊的心都化了，下意識就想親親他的額頭，但還是忍住了：“小宇，親親和睡一起都不能證明哥喜歡不喜歡你，你是哥一手帶大的，哥不可能不要你，更不可能不喜歡你，像爸爸，雖然他沒有和我們睡一起，也沒有和我們親親，但他每天給我們做飯，送我們上學啊，他為什么做這些呢？因為他是愛我們的，哥和爸一樣，都非常愛你?！?/br>
    小宇仰頭看我，露出兩只黑黑的眼睛：“但是哥親我，哥比爸更愛我?！?/br>
    我捏著他的耳朵哭笑不得：“不是，不能這么算，哥是很愛你，但哥沒有給你生命啊，爸是給了你生命的人，你應該更愛爸，更尊敬爸，你想想，如果沒有爸，就沒有哥，也沒有哥愛你，更沒有你，你說你更應該感激誰？”

    小宇眨眨眼：“知道了?！?/br>
    有時候我真的感覺小宇很乖，像我這么和他說，他第二天就沖我爸笑，我爸震驚極了，隨后欣喜若狂。倒不是說小宇和他一直處于敵對，但他們之間的關系的確不怎么好，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后來我才知道小宇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法則，他潛意識地認為：我爸讓我去上學，還讓我去那么遠的學校，所以是他促使我不要小宇，晚上不陪他睡覺，又提出分臥室的想法，再一次將我們兩個拆開。

    所以小宇認為，我爸是拆散我和他的罪魁禍首。

    而我，竟然聽我爸的話不要他。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樣的一套邏輯思維，后來心理醫(yī)生和我說，這種想法的促成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首先，他把我當成了他的，他的人也好，物也好，就是他的，這是自私、強勢、占有欲等多重因素下的結果，其次，他才認為我是他哥，甚至他有沒有把我當哥，這都有待考究，所以在普遍大眾看來的正常行為，在他心里就是非正常行為。

    可是當我想到我們之間的關系處于一種非正常階段的時候，已經晚太多了。

    遑論我爸對小宇的看法總是蒙著一層濾鏡，在他眼里小宇永遠是沒長大的小孩兒，那些霸道、蠻橫、狠厲等，就是小孩兒脾氣的一種，是會隨著慢慢長大而改掉的。家長看孩子是這種心態(tài)我理解，可我不理解為什么我爸不教育他，后來我才知道，我爸是怕小宇那性格，一沖動再有個好歹。

    小時候還好，小宇只會委屈地哭，后來分臥室一事讓他知道了我爸是站在他那邊的，我一教育他，他都會去找我爸，然后我爸就賠著笑讓我別急，別躁，慢慢來。

    我真的很無奈。

    我把這事兒刪刪減減和陶冶楚瀾他們說了，陶冶說小宇是個心機婊，我聽了很不開心，我說他再怎么樣也是我弟弟，陶冶聳肩，說好吧對不起。

    但我知道陶冶說的是對的，小宇的確有心機，他實在是太聰明了。于是我開始教他為人要坦誠、向上、樂觀，人可以聰明，但是這份聰明不可以用到親人身上，也不可以用到對他好的朋友身上。

    小宇轉著筆，看都沒看我，懶洋洋地說知道了。

    他絕對沒聽進去，他總是這樣。自從我們重新睡一起，我就發(fā)現了，我無論和他說什么，他都會答應，但是那種絕對敷衍的態(tài)度，如果我說他敷衍，他會看著我，認認真真地說：“好，哥，我知道了?！?/br>
    然后該干什么干什么，該怎么樣怎么樣，說的話完全都是空話，好像哄我玩一樣。我因為這個沒少生他的氣，但是一到晚上他又會抱著我撒嬌，跟小狗似地蹭來蹭去，說他知道錯啦，不要生氣啦。

    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去教他有一個好的態(tài)度，罵？打？哪個合理？

    我和我爸說，我爸更沒用，只會和我說什么，他現在已經答應了，就會做到的，多給他兩次機會，讓他慢慢來，慢慢適應諸如此類的。我說你就不能管管他嗎？我爸撓著腦袋，看著墻上一張又一張的獎狀和柜子里的證書獎杯：“我覺得……小宇挺好的呀?！?/br>
    小宇在他面前是挺好，學習優(yōu)異，懂事聽話，甚至飯后洗碗，我說什么直接答應，從不反駁，會主動給我夾菜，倒茶，我想生氣就哄我，有時候還洗衣服，制作一些小玩意兒，小手工，不攀比，不炫耀，低調努力，有上進心。

    這樣的孩子不好？

    再反觀我，學習差，事兒又多，讓弟弟伺候還挑弟弟的刺兒。

    這話是我和陶冶楚瀾他們說了以后，他們對我的評價。

    包括在他們看來，小宇的種種表現也是個好孩子，連有心機都轉化為了，可能是不想和我起正面沖突。

    我身邊所有人，沒有一個不夸小宇的，都說他真是個好孩子，我有時候看著他的背影都在想，是不是真的是我太苛刻了，是不是我有毛病，是小宇太優(yōu)秀了，所以我內心深處自卑，從而嫉妒他，潛意識想要讓他不那么完美，丑化他在眾人眼前的形象？

    可是我怎么會嫉妒他？我巴不得他是全世界最閃耀的人，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歡他，我是會為他的優(yōu)秀而自豪驕傲的啊。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哥?！?/br>
    小宇站到我面前。

    我回神，抬頭看他。

    他已經上初二了，個頭都快和我一樣齊了。

    我下意識問：“怎么了？”

    他彎腰湊近我，我下意識往后縮。

    “沒什么。”他把睡衣遞給我：“看你在發(fā)呆。”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還是在自我懷疑。甚至懷疑出了一絲愧疚，如果我真的是一個很陰險卑鄙的人怎么辦，我害怕自己變成這樣的人，我怎么面對小宇，怎么面對我爸？小宇要是知道我原來在背后這么見不得他好，他該多傷心？

    我越想越崩潰，直到小宇的手伸進我的睡衣，準確無誤地覆蓋到我的右胸處，我瞬間抓住他的手，他的頭枕在我的肩上，鼻子蹭蹭我的側臉，將手掌貼著我的肌膚。

    “在想什么?！彼p輕地問，呼吸都噴灑到我的脖頸處，又熱又癢：“心跳這么快?！?/br>
    我心跳很快嗎？我茫然地眨眨眼，眼前一片漆黑，但被他說出來后好像自己的不堪被揭開了，我真感覺自己心跳越來越快，甚至在黑夜里非常響。

    我推開他的手，翻身側對他，他靜默一秒，從后面摟住我，腿和胳膊都搭我身上：“怎么了。”

    我搖搖頭：“睡吧。”

    他沒有再堅持。

    自從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見不得小宇好的人后，我就沒有辦法再直視他了，也總是躲著他。小宇發(fā)現了，前兩次會皺眉看我，后來也不再管了，他好像交到了好朋友，哪怕假期在家的時間也很少了，總是早上出去，晚上回來。

    但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準確地說是，他總是主動找我，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就很少理他。他晚上抱過我一兩次被我推開后也不再抱我。我有時候看著他的學習桌會惆悵一下，但想到小宇真的長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圈子，自己的朋友了，不再那么黏著我了，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我的心也寬慰了一點，當我發(fā)現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小宇其實是一個非常樂觀開朗的小孩兒，心里就更開心了，而因為這個感到開心，最起碼證明我并不是一個見不得自己弟弟好的人，這讓我更是喜悅到想哭。

    所以那段時間我們家真的特別安逸和幸福，小宇開心，我也開心，我爸看著我倆都開心，他也開心。

    直到我上大學。

    其實我的高三沒有什么兵荒馬亂，我和陶冶，楚瀾他們都已經定了，以現在的成績，大學考個二本就謝天謝地了，我們說好到時候一起填一個臨海的志愿，但最后我留在了本地。

    因為小宇開始叛逆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小宇會有叛逆的一天，因為他是那么懂事，那么聽話，那么優(yōu)秀。

    我爸和我說的時候我完全不信，他們老師找我談話我也不信，直到我親眼看見。

    親眼看見小宇和幾個社會青年坐在天臺上，叼著煙，賭博。

    那一瞬間，我氣血上涌，恨不得把我的眼珠子摳出來洗干凈再重新看看，看看坐在最中間，散漫地笑著的人，是不是我那個年級第一的，全校都知道，老師同學都喜歡的學霸優(yōu)等生。

    是不是我那個可愛，乖巧，懂事的弟弟。

    我的憤怒和悲傷在一瞬間讓我心痛到無以復加，走過去揪著他的衣領就給了他一拳。

    他踉蹌地扶著欄桿，其他幾個社會青年站起來指著我，小宇抬手，他們就不罵了，我看著這一幕差點從天臺上跳下去。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哪個環(huán)節(jié)出現了什么差錯？是我們對他不夠好嗎？到底為什么？我撐著欄桿，只感覺氣地想干嘔。

    我怎么當哥的？我天天和他在一起我怎么沒有發(fā)現？他變成這樣我為什么沒有發(fā)現？他每天早出晚歸我為什么沒有問一句他干什么去了？我大步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腕，嗓子都啞了：“跟哥回家。”

    小宇平靜地看著我，甩開我的手，點了一根煙，我瞪大眼看著他，他微微挑眉，嘴角一扯，煙盒朝我：“吸嗎？”

    我崩潰了。

    我的腦海里閃過很久以前，他拿小手拍我的手，因為有一根面條掉在桌子上了，我想夾起來吃了，他不愿意。

    還有我給他洗尿不濕的時候，他突然伸手把水往我臉上潑。

    還有，還有，很多，我看著長大的小宇啊，磕著碰著我比他還疼的小宇，委屈難過了只知道喊哥的小宇。

    我捶捶額頭，深呼吸，再次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小宇，跟哥回去?！?/br>
    他沒有再掙開我，只是低頭看著被我抓著的手腕，另一只手夾著煙，口齒不清地問：“回哪兒?！?/br>
    我的心一陣絞痛：“回家?！?/br>
    他沉默很長時間，才抬眼看我，笑一聲：“回不去了?！?/br>
    “回得去！”我把他拉到跟前，感覺額角青筋都在跳：“聽哥的話，小宇，先回去，回去再說其他的?！?/br>
    他看著我，扔了手里的煙，跟我走了。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回到家我爸看著我倆欲言又止，我直接把小宇帶到臥室，反鎖上門。

    他坐在床上垂著頭，我走到他面前，語氣盡量溫柔：“小宇，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哥知道你不是壞孩子，你和哥說，什么事都不要怕，是有人欺負你了還是威脅你了？”

    他的嘴角腫著，雖然是我打的，可我當時也是被氣昏了頭，現在一想萬一小宇是被脅迫的，他得多傷心啊，我心痛不已，輕輕抱住他，拍他的后背：“不怕啊不怕，哥和爸都在?！?/br>
    他緩慢地伸手抱住我，緊緊地抱住我，我甚至都被他勒地喘不過氣。他悶悶地喊我哥，哥，一聲又一聲，像一頭絕望的小獸。我心疼地嘆息，他松開我，眼眶紅紅的，語氣帶著懇求：“哥，你能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親親我?！?/br>
    在這一瞬間，我好像回到了幾年前。

    小宇在找依靠，他在害怕，在膽怯。

    我看著他清澈漆黑的雙眼，想不到借口和理由拒絕，就蹲下來輕輕親親他冰涼的唇，帶著百分之百地憐惜。

    我的弟弟啊。

    我是一觸即離，但小宇反應比我更快，他直接扣著我的后腦勺舌頭鉆進我的嘴里，吮吸著我的舌頭。

    我好像被電了，整個人都激靈一下，完全忘了反應。

    這是在干什么？

    我茫然又無措，對上他漆黑的眼，感覺遍體生寒。

    他的舌頭往我喉嚨伸，我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他，驚慌失措地站起來靠著墻，他沒有看我，只是舔了舔下唇，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他……

    我感覺這個世界魔幻了。

    我的舌頭麻了，嘴里還有煙草的香味。

    我和我的弟弟接吻了，準確地說是被強吻了。

    我渾身都在抖，沖擊力太大，以至于我不知道該是什么樣的情緒。

    他拉開自己的褲子拉鏈，笑著說：“哥，你看。”

    他硬了。

    我十六歲的弟弟，對著他哥勃起了。

    我感到無與倫比的難堪和羞愧。

    他看著我，完全沒有我想象中的可憐和卑微。

    甚至是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態(tài)，居高臨下地審視我，淡淡道：“還不跑嗎？”

    我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拉開門跑了。

    直接跑出了家門。

    我站在大馬路上，抬頭看著天。

    這是一場夢嗎？

    沒多久，我爸就給我打電話，問我怎么了，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直到我爸說：“小宇說他惹你生氣了，希望你能原諒他?！?/br>
    這他媽是惹我生氣的事兒嗎？！

    我簡直要瘋，只想躲的越遠越好，對，我可以去學校，我——

    我停下腳步。

    大腦一片眩暈和空白。

    我哪兒也去不了。

    我因為小宇叛逆的事把志愿改成了本地。

    小宇強吻我的時候。

    是笑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