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來到了其他城市，游景澄卻根本沒有多少踏出家門的機(jī)會，除了最后的一個星期，某只終于把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的餓狼心滿意足地松開了爪子，帶著他去附近的景點(diǎn)轉(zhuǎn)了一圈之外，游景澄每天的日程區(qū)別，就是換了幾個姿勢的程度。

    當(dāng)然，游景澄清楚，只要自己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真正的不悅，丁少文肯定不會違背他的意愿，繼續(xù)把他困在床上，但這種久違的荒yin無度的日子實(shí)在太讓人食髓知味——游景澄根本就沒有任何拒絕的可能。

    應(yīng)該說，實(shí)際上有一半的時間，反倒是游景澄把人纏在床上，不給對方離開的機(jī)會。

    ……感覺自己還真像是吸人精氣的妖精。

    嘴角微微翹起，游景澄寫完論文的最后一句話，甩了甩手腕，放下了手里的筆。

    可惜的是，哪怕過去了一整個假期——連帶著之后的三個學(xué)年——某個扮演女仆上了癮的家伙，也依舊沒能成功地讓他的“主人”揣上崽，自然也沒能實(shí)施借此將人綁住的計劃。

    以后要不干脆讓他都戴套做好了……一邊檢查著論文里的數(shù)據(jù)，游景澄一邊瞇起眼睛，在心里打著壞主意。

    說起來，因?yàn)榻?jīng)歷的關(guān)系，他好像到現(xiàn)在為止，還從來沒有哪次zuoai是有戴套的。

    這大概是能寫上教科書的反例吧？通常來說，最后還要跟上一個染病而死的結(jié)局。

    這么想著，游景澄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一雙眼睛彎彎的，盈滿了笑意。

    挑眉看了一邊抬頭看過來的丁少文一眼，游景澄放下檢查無誤的論文，起身走進(jìn)衛(wèi)生間，掬水洗了把臉。

    ……手好酸。

    捏著自己的手腕轉(zhuǎn)了好幾圈，游景澄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挑的這位導(dǎo)師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毛病，非要堅持上交手寫的論文，弄得他在這上面耗費(fèi)了不少時間。

    雖然久違地拿筆寫字的感受，確實(shí)有那么點(diǎn)令人懷念的舒適——

    擰緊水龍頭，甩著手抬起頭來，游景澄在看到鏡子里的人時，驀地停下了動作。

    這是……他？

    愣愣地看著面前發(fā)梢還在滴落水珠的人，游景澄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五官是早已經(jīng)從鏡子中、熒幕上、雜志里看慣了的模樣——稍微比記憶中稚嫩柔和了一點(diǎn)，但那無意識地彎起的眉眼，以及幾乎要滿溢出來的、真實(shí)的柔和笑意，卻與印象中的那個人截然不同。

    他在為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感到滿足嗎？

    游景澄忽然感到有些恐慌。

    認(rèn)真地準(zhǔn)備畢業(yè)論文，迎接接下來的答辯，拿到畢業(yè)證書——然后呢？他打算做什么？

    在這里——開始自己一段嶄新的、與過去毫無干系的人生嗎？

    難以抑制的荒謬感從心中生出，甚至令游景澄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有幾分不真實(shí)。

    ——他真的，準(zhǔn)備在這里過上一輩子嗎？

    以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新的自己，去獲取那令人驚嘆的、完美的幸福？

    游景澄有點(diǎn)想笑。

    那么，過去的他——算是什么呢？

    沒有擦干的水珠劃過臉頰，在下頜緩緩地匯聚，最后終于在重力的拉扯下墜落，摔成四散的碎片。

    這不過是一個游戲。

    一個扮演著與過去的自己無關(guān)的、嶄新的角色的游戲。

    在這個與自己的原生世界相似的地方沉浸太久，他似乎有些忘記了這件事。

    游景澄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些散在全身的、輕飄飄軟綿綿的東西，就那樣被絲毫不落地攫取壓實(shí)，被擠按到微末的角落，不再占用多余的空間。

    等他再次睜開雙眼時，里面那些柔軟的笑意就徹底消失，沒有留下任何蹤跡。然后那雙眼睛再微微彎起，到剛才的弧度，從中暈開絲絲笑意。

    這才是他的記憶中，“游景澄”的模樣。

    又和鏡子里的人對視了一會兒，游景澄才擦干了臉上和手上的水，轉(zhuǎn)身出了洗手間。

    在游景澄隨手關(guān)上門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丁少文飛快地將一個小盒子，藏到了堆起的書本后面。他很清楚那里面裝的是什么。

    游景澄不止一次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感覺到丁少文托著自己的左手，將那個東西戴上了自己的無名指。但不知道是沒有信心能讓游景澄點(diǎn)頭，還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每一次他都在游景澄醒過來之前，又把它摘了下去。直到現(xiàn)在，游景澄也不知道那個尺寸完美的圓環(huán)，究竟是什么模樣。

    “怎么了？”注意到游景澄的目光，丁少文略微側(cè)過頭，露出詢問的表情。

    盡管很不明顯，但丁少文現(xiàn)在的表情，比兩人最初認(rèn)識的時候要多了許多。尤其是在游景澄面前的時候，他的身上幾乎已經(jīng)見不到原先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氣質(zhì)。

    “……沒什么?！庇尉俺问栈匚罩T把的手，盯著丁少文看了一陣子，走到他的面前，跨坐到對方的腿上。

    “論文寫完了，有點(diǎn)累，”游景澄低下頭，在丁少文的嘴唇上親了一下，“我們做吧?！?/br>
    然而，丁少文卻并沒有對游景澄的話做出回應(yīng)，反而蹙起眉，將剛才的問題重復(fù)了一遍：“怎么了？”

    那是確信他有哪里不對的語氣。

    游景澄輕輕地眨了一下眼睛，忽地輕笑出聲。

    “我想做，”他抬起手，環(huán)住丁少文的脖子，垂首和他鼻尖相抵，“……可以嗎？”

    丁少文眉間的褶皺更深。他睜著眼睛，和游景澄對視了好一陣子，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扶住懷里的人的腰，仰頭印上了他的雙唇。

    之后的一切就變得無比的順理成章。

    當(dāng)被丁少文進(jìn)入的時候，就京城突然就沒有任何征兆地哭了出來。溫?zé)岬臏I水落在丁少文的面頰上，帶起微咸的濕意。

    “疼嗎？”丁少文停下動作，安撫地揉了揉游景澄的腰，又親了親他的鼻尖。

    游景澄搖了搖頭，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雙唇間吐出的字句帶著一絲細(xì)微的鼻音：“我不知道……”

    “我好像，”他抓著丁少文背上的衣服，一邊說一邊掉著眼淚，“……喜歡上你了……”

    “嗯，”丁少文親了一下游景澄的嘴唇，“我知道?！庇钟H了一下。

    他這一回的動作分外的溫柔和耐心，每當(dāng)游景澄受不了的時候，就停下來接吻撫摸，等到對方緩過來再繼續(xù)。于是這一場性愛持續(xù)的時間也格外的長。等兩人結(jié)束，窗外的天色都已經(jīng)徹底地黑了下來。

    “丁少文，”游景澄將額頭抵在丁少文的肩上，輕聲喊他的名字，“我們分手吧?！?/br>
    丁少文抬起的手一頓，好半晌才重新落在了游景澄的背上。

    “好?！绷季?，游景澄才聽到了他的聲音，低沉微啞，夾著一點(diǎn)性愛過后的沙。

    勾人得要命。

    “你給我下的藥，只有第一次是成功的，”游景澄再次出聲，“其他時候，我都醒著?！?/br>
    “我知道你喜歡我，也知道你在對我做什么……本來就是我勾引你的，”游景澄笑了一下，沒有給丁少文開口的機(jī)會，繼續(xù)說了下去，“恰到好處的裸露，好似無意的觸碰——我最擅長這些，你知道的?！?/br>
    “還有宋清，也是我主動招惹的?！?/br>
    “——不止是宋清，還有其他好幾個你不知道的人?！?/br>
    “哦……既然你喜歡我的話，應(yīng)該還是能稍微注意到的?！?/br>
    “我本來是想吊著所有人，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tài)，和所有人都保持關(guān)系?！?/br>
    “我喜歡……不，我享受那種狀態(tài)。”

    “你也不是我第一個男人，我早就和不少人上過床了，雖然那些人你應(yīng)該一輩子都沒有機(jī)會見到……但這并不能改變這個事實(shí)。”

    游景澄說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說。他閉著眼睛，安靜地等待另一個人的反應(yīng)。

    “嗯，”丁少文沒讓游景澄等太久，他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游景澄的發(fā)絲，然后低頭在他的耳朵上落下一記輕吻，“我會重新追求你?！?/br>
    按在丁少文背后的手驀地用力，幾乎要把那里的皮膚掐出淤青來，游景澄抿著唇，沒有說話。

    “并不是受傷害的一方不覺得疼，傷害就不是傷害了，”丁少文垂下眼，看著懷里的人被發(fā)絲遮蓋住了大半的側(cè)臉，“就算有人故意把錢財放在別人面前，也是伸手去偷的人的錯?！?/br>
    “很晚了，我去買點(diǎn)吃的，”在吻上游景澄的眼角前想起了自己已經(jīng)并非男友的身份，丁少文轉(zhuǎn)而用手輕輕地抹了下游景澄眼尾的淚痕，“你先洗個澡，我回來再洗?！?/br>
    不重的腳步聲被合上的門隔絕在另一端，游景澄撐著額頭搭在椅背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似的低笑出聲。

    還真像是……那個家伙會給出的反應(yīng)。

    好半天才止住了笑聲，游景澄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往后靠在了桌沿。

    盡管不知道那個跟著他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機(jī)制，但能夠在這種時候離開……不得不說是讓他松了口氣。

    他實(shí)在沒有興趣在這里等丁少文回來。

    轉(zhuǎn)過頭看向自己的書桌上放著的那份剛寫好的論文，游景澄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看來這東西，是沒有機(jī)會交到那位莫名古板的導(dǎo)師手上了。

    不過……也沒什么值得遺憾的就是了。

    似是愉悅又似是嘲諷的笑聲在空無一人的宿舍內(nèi)回蕩，被溜入的夜風(fēng)一吹，就悄然散了開去，沒能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