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談話

    雖然沒敢開口提零食的事，謝言極還是將袋子悄悄塞進了自己床下，準備等謝辰心情好的時候再說。

    他自小就是謝辰的私奴，吃穿用度都不曾被苛待過，然而他并非不曾挨過餓——那時他才剛上小學(xué)，回來給主人問安時沒見主人，倒見了主人給自己留的點心。主人同他一起玩耍過幾次，格外偏愛他，總是特意給他留點特供給主人的點心蜜餞之類的，他也習(xí)慣了，一見便知。然而……偏偏被少主謝凌撞上。

    主人不在，又沒有吩咐其余家奴傳話賞下，他更沒有謝恩……憑什么動這東西？

    此時他已是謝辰的私奴，謝凌也不罰他，只讓平日服侍在謝辰身邊的丙叁丙肆一人領(lǐng)了四十板子。

    那時他們都是孩子，謝言極果然從此對謝凌心有余悸。

    后來，等謝辰回來，謝凌當(dāng)著謝言極的面又罰了丙叁丙肆幾巴掌，云淡風(fēng)輕地嚇唬謝辰：“他既那么貪吃，今日廚房做的點心便都賞了他吧?！?/br>
    謝辰自由聰慧，更兼熟悉謝凌，聽他這口氣便知不妙，軟軟地扒著謝凌仰著小臉兒幫謝言極求情：

    “今天是我忘了……”話一出口他便覺不對——謝凌分明是嫌棄下人，自己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豈不是愈發(fā)讓大哥不悅？想到這兒他忙改口：“不是，他往日沒這么沒規(guī)矩的，今日肯定是餓極了……我罰他再餓上兩日就是了，大哥你不許動我的人?！?/br>
    謝凌被他這么看著，哪里還有火氣？把謝辰抱起來放回床上，瞥了謝言極一眼沒說什么，陪著謝辰吃了晚飯才走。

    謝辰一見謝凌走了便沖謝言極招手：“你可別當(dāng)真，我說來應(yīng)付大哥的，以后我都讓人候著傳我的話，必不讓大哥挑出你的錯來?！?/br>
    謝言極乖巧地謝恩，心里卻仍惴惴，到底真餓了自己兩天。

    “言極？言極？喂！”

    謝言極飛出去的思緒被謝辰拉回來，忙跪了請罪，謝辰只抱怨了一句，竟也沒大怒，為零食的事仍有一點心虛地解釋：“我也沒吃幾口，你去弄飯吧?！?/br>
    “是?！?/br>
    做好飯端過來，謝言極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入座，欲在一旁服侍——他自覺競選班長的事雖是主人授意，卻還是讓主人不悅了，生怕主人覺得他不夠老實本分。

    謝辰詫異地看了他兩眼吩咐他坐，他雖是坐下了，但仿佛又回到了開學(xué)之初，一舉一動都顯得十分拘謹。

    謝辰的一腔熱情被他的反應(yīng)當(dāng)頭一盆冷水澆下，憋得頭都疼了，草草吃了沒幾口便沒了胃口。謝言極想勸又不敢，依舊是默默地收拾了。

    謝辰覺得自己并沒有怎么樣他，怎么就突然跟……見了貓的老鼠一樣畏手畏腳的？

    他決定把話說開，免得兩人相處如此尷尬：“言極你過來?！?/br>
    謝言極沒反應(yīng)。

    “？？？”謝辰一腦門子問號，提高聲音道：“言極，你過來。”

    門外傳來馮思鳴陳楚開門的聲音，謝言極卻仿佛仍舊沒聽到。

    謝辰這次真生氣了，卻怕自己聲音再高被外面的兩人聽到，順手把桌上陳楚送來的一件小禮物朝謝言極扔過去。

    謝言極這次終于回神了，立馬慌慌張張地跪了下去。

    “你想什么呢？”謝辰抱怨了一句，坐到床邊拍了拍自己身邊：“過來?！?/br>
    “下奴不敢……”

    “過來！”

    謝言極仍是猶豫了一瞬，才依命在謝辰身邊的床上跪好，大氣都不敢喘——他之前其實不曾貼身服侍主人，論了解……實在說不上。不曾這般隨侍時只一心忠順罷了，如今這么在同一屋檐下日夜相處，他著實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觸怒主人。

    偏偏謝辰一向待他溫柔得過分，讓他早已漸漸生出了其他心思。他自己心虛，便覺得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引得主人厭惡嫌棄而被斥退。

    謝辰看著謝言極仿佛一只小動物剛被訓(xùn)斥過，耷拉著身上的毛委委屈屈的樣子，簡直要喊冤：比起大哥，自己脾氣夠好的了吧？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罰過他幾次？謝言極老是這般唯唯諾諾的算什么？

    “……我怎么著你了你這么怕我？”謝辰越想越?jīng)]好氣：“你要是能伺候就老老實實伺候，不能就換個地方好好上你的學(xué)去?！?/br>
    “下奴不敢！”謝言極本能地請罪，之后才來得及咀嚼謝辰的后一句話，登時被驚地抬頭：“下奴若是服侍不周，求主人狠狠責(zé)罰，只求主人不要斥退下奴……”

    謝辰聞言，抬腿頂了他一下出氣，然后才解釋：“誰說我是要棄奴了？我說話你只要乖乖聽話我就不會虧待你，都當(dāng)耳邊風(fēng)了？”

    謝言極心里的一塊大石這才落了地，有些茫然地抬頭：“那……主人的意思是……”

    謝辰被他懵懂的模樣逗樂了，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溫柔起來：“你從小跟著我，有這么多年的情分在，我自然會為你考慮。之前把你放出去是我的決定，如今又把你弄回身邊也自有安排。不過……我著實喜歡你，你要實在不習(xí)慣貼身服侍，就自己留在這兒好好讀書，等畢了業(yè)我慢慢安排你管上一攤差事，再回我身邊來，也算不枉我替你這一番謀劃?！?/br>
    謝言極被謝辰的一席話震得腦袋疼——他從沒想過主人對他縱容到了這個地步。三大世家中，謝家待家奴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可也沒有主人因為私奴的“不習(xí)慣”而多給私奴幾年時間，準其不必伺候的……

    更何況，主人竟說“喜歡”他。就算明知并非自己期待向往的那種，能得到這個詞他也已經(jīng)十分驚喜了。

    他不愿離開主人。

    “下奴愿意服侍主人！”謝言極認真應(yīng)道，“下奴只是唯恐伺候不夠周詳，惹主人不悅……”

    謝辰馬上就懂了，有些好笑地按著他的頭伏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梳理他的頭發(fā)，像是給自己心愛的寵物整理身上的毛：“……蠢東西！我有什么不高興的自然要跟你說，該罵該打還不敢不成？你用心伺候就是了，想什么有的沒的？”

    頭枕在主人身上，又得主人這般開解安撫的謝言極也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溫順地任謝辰動作：“是。下奴明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