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心知(孕夫帶球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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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戚薇給謝玉容留下那封和離書時,她完全沒想到六個月后會在自己的軍營再次看見他。 當謝玉容滿面怒容的出現(xiàn)在軍營中時,戚薇只覺得右眼皮跳個不停。那人同往常一樣玉冠長袍,就算面上染上了長途跋涉的疲憊,衣著儀態(tài)也依舊一絲不茍。他倒是將腰間的玉片魚袋拆了,但仍然是一身貴族士大夫的打扮,與周圍五大三粗的軍人相較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戚薇剛屏退左右他便從袖中抽出那張薄薄的紙甩給她:“這是什么。”他氣得發(fā)抖,幾乎像是要撲過來咬她。 戚薇撿起飄到地上的那張紙,輕輕嘆了口氣:“謝玉容我知道,嫁給我你有諸多不情愿,現(xiàn)在永安王和其黨羽已經(jīng)下獄,你我的這樁婚事已經(jīng)沒有在演下去的必要了?!?/br> 她本以為自己這話說的在理,卻不想話音剛落面前的男人便扭曲了面孔,看得戚薇滿心不解。和離一事她已同謝家商談完畢,兩人婚儀期間圣上御賜的田宅佃戶她一分一毫都不要,謝玉容三年前的嫁妝盡數(shù)奉還,還與太醫(yī)院的裴大夫商擬好了替他除去她標記的方子,可她都做到了這一步,謝玉容看上去還是不滿意。 “戚薇你到底拿我當什么了!”謝玉容咬牙切齒的質(zhì)問,看上去若是她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他怕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不過這也并不奇怪,謝玉容對戚薇,從頭到尾都是厭惡的,她的夫君與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陳留謝氏是幾百年的郡望,開國百歲以來,出了三位皇后,四任宰相。而戚薇與他成婚時不過是起于行伍的校尉,因抵御柔然有功得了封賞,謝玉容是進京后圣上連同軍銜宅邸一并賜給她的。 在洞房之前,戚薇根本沒見過謝玉容。那時她剛?cè)胧⒕?,一切人事都是陌生,她確實在戰(zhàn)場勇武,可對皇都的風云詭譎戚薇幾乎什么都不懂。圣上有意提拔她,她便感念君恩盡忠職守,圣上將謝玉容許給她,她便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成婚當夜,當戚薇看見被灌了催情的藥物,被五花大綁扔在床上的謝玉容時,她才明白一切比她所能想象的要復雜的多。 謝玉容同永安王自幼青梅竹馬,成年后兩人恰好分化為了天乾和地坤,若無這場荒唐的賜婚,與他相守終身的人絕不該是她。為了打壓謝氏,為了提拔戚家,為了警告永安王安分守己不要以非嫡非長的皇子身份覬覦皇位,他們兩人成為了皇室博弈的籌碼。 這樁門不當不戶對的婚姻讓謝玉容淪為貴族間的笑柄,他出生名門望族,眾星捧月般長大,又以地坤身份出仕官至吏部侍郎,豈受過這種委屈,于是自成婚以來,她便鮮少見到謝玉容笑過。兩人雖同住一間宅邸卻分了兩間臥房,晨昏定省幾乎碰不到面,只在偶有客人來訪時作出恩愛假象。與其一直這么生活下去,她倒不如盡早拆了這樁姻緣,以免兩相折磨。 戚薇是這么考慮的,于是在永安王下獄,謝家向新帝表明忠心后,她便擬好了和離書想放謝玉容走。以他的家世和才情自能再尋得良配,而不是和她這個不懂書畫不擅箏曲的粗人空耗半生。 “謝玉容我想放你自由,我們的婚姻恩就沒有任何感情。”戚薇垂下眼睛,紙上“和離”那兩字怎么看都扎眼。 “呵,自由……”謝玉容不怒反笑:“如今我還有自由可言嗎?”他的手指撫上自己的后頸,那里有被戚薇烙下的印記,他的身子早便是她的了:“是,我知道你對我沒有任何感情,可你妄想這么輕易便踢開我。”說著謝玉容上前一步扣住戚薇的手腕。他雖用的蠻力,但一個成日只同筆墨文書打交道的地坤并不會有多大力氣,她并沒覺得疼。 “謝玉容?”戚薇不太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她愣愣看著他拽著自己的手去貼他的肚子,戚薇在指尖感受到謝玉容的異樣時瞪大了眼睛:“這……這是……”新帝面前的新貴,替皇家統(tǒng)帥著十萬兵馬的驍騎將軍罕見的慌了,某種預(yù)感讓她背脊打顫。 不會吧,成婚三年她碰過他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能數(shù)的清,不會就那么巧…… “孩……孩子?”戚薇猶豫著問。 謝玉容大方點頭:“即便你討厭我,也絕無可能甩掉他?!彼粗蒉笔B(tài)的模樣譏誚的勾起嘴角,他攥緊了戚薇,在她的手腕上留下抓痕。 謝玉容有了身孕,他腹中理所當然是她的孩子。 算算日子,從距離戚薇奉旨離開盛京到今天,起碼也有六個月了,謝玉容早已顯懷,只是進帳時他被那身厚實的雪熊大氅遮掩著,才沒讓她立刻看出變化。從小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肚子里揣著孩子,數(shù)九天寒的時候跑到這簡陋的邊境軍營來找她,難怪他怒成這樣。 戚薇一手按在謝玉容的肚子上,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的孩子?” “還能是誰的?”他哂笑,然后松了她的手一把扯過和離書,當著戚薇的面撕個粉碎:“我絕不可能讓腹中的孩子成為私生子?!?/br> 那你呢?戚薇想問,他如此討厭她,難道真的要為了什么待在她身邊一輩子嗎? 婚禮當夜謝玉容留下,是為了救出被先皇無故下獄的爹爹;永安王謀逆后他留下,是為了保全謝氏一族的清譽;如今他還要留下,是為了他腹中的小生命。他同她在一起,從來都是別無選擇。 戚薇撫著謝玉容的肚子,深深嘆了口氣:“我去讓人給你準備帳篷,我們已經(jīng)包圍了永安王的殘黨,等戰(zhàn)事結(jié)束我?guī)慊厝??!?/br> 戚薇的回答讓謝玉容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沉默半晌,用力甩開她的手:“戚將軍軍務(wù)繁忙,我這次是接替李大人作為都監(jiān)隨軍,自有住處就不叨擾了?!闭f完他便頭也不回的出了軍帳,只留下戚薇被外頭灌進來的冷風吹得清醒。 早知道事情發(fā)展到如今這地步,臨行前的那夜,她若是不要抱他便好了。 那天大理寺傳信過來,說永安王想見謝玉容一面,戚薇雖知道那是謝玉容過去的心上人,但她沒有任何阻止的理由,何況圣上還想要問出永安王殘黨的名冊,為了全皇室的顏面又不能用刑,于是便也想讓謝玉容一試。 戚薇并不清楚那日他們在牢中說了什么,她只知道晚間回府時謝玉容便已經(jīng)喝醉了。他的酒量一直淺,平素絕不會讓自己失態(tài),于是幾乎從不喝酒,可那日他卻趴在自己的臥房反鎖了門,硬生生給自己灌了兩壇子,急得他貼身的小廝直哭。 戚薇破門而入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張平日清俊的臉上泛著旖旎的桃紅,他目光迷離的撲向她,一反常態(tài)摟著她的脖子一個勁的吻蹭著,渾身的酒味都掩飾不住頸后濃郁的信香。于是她沒能忍住,與他一夜的纏綿。 戚薇記得清楚,那個平日里總冷著臉的男人被她cao弄出似哭似嘆的溫軟喘息,他緊緊勾著她的脖子不讓她與他分開一寸,修長的雙腿纏上她的腰,在她頂入深處時睜大了眼睛任由眼淚滾入鬢角。戚薇已經(jīng)記不太清那晚究竟是如何結(jié)束的,可那天晚上謝玉容迷離的雙眸和繃緊的腳尖她卻一直記得。因為那場情事與其說是為了安慰謝玉容,倒不若說是為了全自己的私心。那些動情的細節(jié)幾乎可以讓戚薇欺騙自己,他們其實相愛。 與謝玉容的討厭完全相反,戚薇她其實是喜歡他的。 這份心意是從何時開始的呢?就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戚薇至今都記得與他的初見,喜房里被下了藥的他呼吸凌亂,眼神卻還亮的驚人:“族中的長老們都是一群蠢貨,圣上賜婚我又怎會逃跑?!痹谄蒉碧嫠饬死K子后,謝玉容揪住了她的衣襟:“抱我?!蹦钦Z氣幾乎是在命令…… 戚薇從未見過如謝玉容這般的地坤,孤傲、清高、行住坐臥都像是禮記中的范本。他為官清正廉明,待人克己守禮,朝廷內(nèi)外對他的贊譽絕非因為他的家世,在圣上賜婚之前,多少權(quán)貴都想求娶他,這樣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不喜歡。 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戚薇才要放謝玉容走,可如今他卻懷上了自己的骨rou。 戚薇并不太清楚,她究竟是該感謝天意弄人,還是該為這弄人的天意感到悵然,然而她卻沒法阻止自己的心臟因為剛才的消息而跳個不停。那是她喜歡的人,那是她的孩子,她發(fā)誓一定會竭盡所能待他們好。 “將軍,探子有回報。”帳外傳來下屬的聲音打斷了戚將軍的思緒,只眼下戰(zhàn)事未平,戚薇要cao心的事還有許多,于是她立刻平靜了面孔。她挪了桌子的邊角將那張被撕得粉碎的和離書遮掩起來后,冷聲對外頭的人喊道:“進來?!?/br> ………… 北境的夜比盛京冷上許多,即便氈毛帳子里鋪了厚厚一層絨毯,謝玉容還是覺得暖不起來。他蜷縮在狹窄的床鋪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偶爾透過被風撩開的入口往外瞧去,每一次都能看見營長外頭明晃晃的燈火和不停來回巡邏的兵士。謝玉容讓貼身侍候的木淳打聽過了,將軍還未歇息。于是他也睡不著了,便手托著肚子,一下又一下輕輕撫著。 如今和離書是退了,按著戚薇那老實又認真的性格,她是決計不會放下他和孩子不管的。只是今晚戚薇大約是不會再來看他了,謝玉容想,即便地坤孕后敏感又脆弱,她也不會在乎的,因為從頭到尾她的心里便沒有他,哪怕是知道了他懷孕的消息,她的臉上也沒有半分喜色。 他是謝氏二公子,姿容俊逸,身份高貴,然而兩人成婚三載卻終究如同陌路,如今在她眼中他只是個麻煩,可即便如此,謝玉容還是不想與她分開。他被戚薇標記,如今又懷了她的骨rou,身心都已離不開她了。 謝玉容并不太清楚,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逐漸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 兒時謝玉容從未想過,自己將來會嫁給如戚薇這般的人。 他與永安王同歲,因著父親入宮教導皇子們讀書的原因,從小便他們便一起習字,一起練劍,一起挨父親的訓斥。謝玉容小王爺感情匪淺,可若說喜歡,那時他太過年幼,只知婚姻一事一切由父母宗族定奪,周圍所有人都告訴謝玉容,他將來會成為永安王正君,于是他便深以為然。 謝玉容的性子是極端肅的,既然家中有了讓他入王府的打算,他便律己甚嚴,一言一行都按著皇室的規(guī)矩約束自己,君子六藝樣樣精通,在盛京之中貴族之中留下美譽。加冠之時,原以為一切順遂,他與永安王本已議親在即,卻不想父親因結(jié)黨營私之罪下獄,他被一紙婚書賜給了戚薇。 那個女人非世家子,非權(quán)貴,家族在盛京之中無半點人脈,甚至上數(shù)祖上三代,只是邊境軍營中的鐵匠。圣旨下來的那一刻,謝玉容只覺得手足發(fā)冷。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那并非賜婚,而是羞辱,謝氏二公子說的好聽些是嫁給朝中新貴,說的難聽些便是被賤賣了一個只會在戰(zhàn)場殺人的粗鄙之人??蛇@婚事,卻是半點回旋的余地的。 族中長老都明白,圣上年歲以高,有意將皇位傳給三皇女,永安王母族強勢,行事作風又太過張揚,加之與謝氏交好,令圣上忌憚。這婚事是在提點兩方,不要太過妄為。謝氏一族能在爾虞我詐的廟堂之上站穩(wěn)百年之久,又怎會不知圣上的心思。只是他們擔心謝玉容年輕氣盛,因著這門不如意的婚事做了荒唐事,于是賜婚后便直接將他鎖在院中,待到成婚那日讓他咽了顆藥,關(guān)進了婚房。 兩人的初見,對于謝玉容而言糟糕透頂。 那時他渾身燥熱,眼前一片水霧,幾乎難受的發(fā)瘋,聽著外頭熱鬧的喧囂,只覺得恨和屈辱。他不愿去想房間被推開后他會見到怎樣一張臉,也不敢去想今夜會有多痛多令人恐懼,可房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他卻呆住了。 那是一張看上去溫和又普通的臉,沒什么驚艷之處,只是左側(cè)眉骨處留了一道細長的疤,襯得那樸素的眉目間多了幾分英氣:“你沒事吧……”她柔聲問他。那時戚薇身上沾著嗆人的酒氣,眼神卻一片清明。 她總是這般,木訥又不解風情,待人卻親善又溫和,沒有半點寵臣的架子。最初的那段時間,謝玉容是很討厭戚薇的,她那副假惺惺的溫柔只襯得他悲哀又可憐。 “謝玉容?!睅ね鈧鱽硎煜さ穆曇?,謝玉容循聲望過去,戚薇在門口探了頭:“木淳說你還醒著。”她還是來了,袖中抱著個手爐,一身厚實的熊皮襖讓她看上去毛茸茸的有些顯胖。 她走到榻邊坐下,見謝玉容正托著肚子猶豫了一下:“……我能摸摸嗎?”她問。 結(jié)果還是來了……謝玉容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 戚薇的虎口有長年握劍留下的硬繭,因此觸感有些粗糙,不過她的手慣是暖的,也因此被摸著也讓人覺得舒服。戚薇沒將手伸進謝玉容的中衣,她只隔著那層布,緩緩撫著謝玉容隆起的小腹,動作格外小心,腹中的小生命似是有了感覺,隔著肚皮踢了兩下。 “唉!”戚薇一嘆:“孩子在踢你?”戚薇驚訝的瞪大眼睛望著謝玉容,眼睛里終于能夠看出喜色。她到底是喜歡自己的孩子的,雖然她一直都不喜歡他。 “都快六個月了?!敝x玉容不著痕跡的往戚薇身邊挪了挪,壓抑著情緒滿不在乎的回答,他本以為戚薇不會接他的話,卻沒想到她從被褥中抽出手,貼著謝玉容的額頭替他順了順頭發(fā),然后輕聲說;“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謝玉容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自然是辛苦的,這是他第一次懷孕,什么經(jīng)驗都沒有,惶惑不安,生怕自己出了差錯。可在他鼓起勇氣想將自己懷孕的事寫信告訴戚薇時,卻收到了她送來的一紙和離書,那張薄薄的紙如同銳利的針黹那樣扎的他難受,他憤怒,他怨恨,無處訴說的委屈和郁悶讓他夜不能寐,好在圣上還算通人情,準他來找她。這一路雖不是餐風露宿,可謝玉容自出生以來從未到過北境,這一路確實辛苦,孕吐厲害的時候,一整日都懨懨的吃不下東西,可這一切,她會在乎嗎?她喜歡的又不是他。 想到這處,謝玉容的手不自覺抖了抖:“我不管你如何想我,這孩子你必須好好養(yǎng)。”最終他說出口的,還是一如往常那般疏離又理智的話。若是他能像那些普通的地坤那樣,見了面便向戚薇撒嬌,那如今她對他的態(tài)度會不會與現(xiàn)在不同,謝玉容不知道,可他并非那樣性格的人。即便他借著孩子一事將她綁在了身側(cè),也無法在求更多。 戚薇苦笑,然后她點頭應(yīng)道:“那是自然。”說著她:“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好好休息,叛軍的事其實不用你太過cao心,軍隊已經(jīng)將他們包圍,只等他們糧食耗盡,沒準到那時他們便開城投降了,你不必太過擔心。”其實督軍一職,說白了也就是個文官擔任的閑差,雖說名義上是替皇室監(jiān)管著帶兵征討的將領(lǐng),不過她與如今的新帝私交甚密,于是多半只是走個形式,將謝玉容派過來,大約只是龍輦上那位年輕的女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法子折騰她。 謝玉容不再說話了,雖然他這一路是乘馬車過來,但一路奔波早已疲倦,如今貼著戚薇,能夠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木樨香味,便覺倦意上涌,眼皮越來越沉。 “什么都不用擔心,好好睡一覺?!?/br> 在陷入夢境前,謝玉容隱約聽見了戚薇柔聲說。 戚薇給了叛軍十日的期限圍而不攻,實際上根據(jù)探子的回報他們的糧食最多應(yīng)該只夠支持七日。說實話,軍營同謝玉容想象中的并不太相同,這里沒有那種一觸即發(fā)的緊張氣氛,大約是因為叛軍已是強弩之末,又也許是因為兵士們信任著他們的將領(lǐng),每日訓練之外的時候,營地的氣氛倒是輕松。對于謝玉容而言,如今的他只要能夠帶在戚薇身邊便會覺得安心,于是他常借公務(wù)帶在她的營帳中,只是可惜兩人聊得也大抵只是公務(wù)。 戚薇經(jīng)常會去見裴太醫(yī),他隨軍的時間比謝玉容長得多。 謝玉容知道,那一位才是戚薇喜歡的人,裴太醫(yī)雖只是中庸,但性格卻是極溫和的,與渾身帶刺的他截然不同。他們二人很早便相識,裴太醫(yī)那時還未繼承父業(yè)出仕太醫(yī)院,為了學醫(yī)他四處游歷,行至邊境目睹戰(zhàn)禍便留了下來想盡自己一份心力。據(jù)說柔然入侵邊境時,他們兩人有著過命的交情,若非先帝那紙荒唐的婚書,如今她大約早已娶到了自己心悅的人。 感情一事,明明無法強求,但謝玉容卻偏要不死心的緊抓著戚薇不放,有時候想想,連他自己都覺得輕賤。若沒有腹中這個孩子,他也許會放手,可有了之后他便再難放下,這大約就是命。 只是戚薇哪怕是不喜歡他,也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這溫情讓人難以割舍。 她明明是這軍中最忙的人,卻總能在晚間抽出時間到帳中陪他,直到他入睡。北地邊境連糧草都不易尋,她卻不知從哪里弄來了鮮魚給他燉湯。 叛軍的將領(lǐng)大都是舊貴族的老爺們,自然挨不住餓也受不住北方的凍,五日后便派了使者求和,到底是投降了。按著約定明日城門便會打開,最后剩下的八千人幾乎全部來自永安王母族,他們雖對永安王忠心,可如今大勢已去,再難掀起什么大浪,只是不知為何,這開城受降一事總讓謝玉容隱約感到不安,大約是因為大雪將至,這段時日天一直黑的壓抑,又或許是因為最后見永安王時,他拒不認罪,滿口胡言說什么他注定是九五之尊,哪怕因此生靈涂炭也在所不惜…… ………… “天氣太差,玉容你待在軍中便好,營里還有郭副將留守?!逼蒉币矝]不準他去,只是看著謝玉容的肚子不太愿意他勞神。 若在過去,謝玉容定是要跟她犟的。就算他是地坤,也倔強的要命,才不會因為惡劣的天氣就放下工作,但如今他揣著孩子,整個人便小心不少,于是便老實答應(yīng)了她。只是他張了張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么了?”戚薇問,她湊近謝玉容,仔細看著他的臉:“有哪里不舒服?” 謝玉容搖了搖頭,他咬了一下嘴唇,抬眼看著戚薇:“你……你小心些?!?/br> 聽到這話戚薇微微一愣。 成婚三年謝玉容從不曾對她說這話,早年她若有軍務(wù)外出,謝玉容是全然不關(guān)心的,他照例在書房忙自己的工作,連在門口送她也是沒有的。一年半之后兩人感情稍稍緩和,他倒是會在庭院里同她點個頭,便再沒更多囑咐了。因此現(xiàn)下謝玉容表現(xiàn)出的這種溫情脈脈,讓戚薇渾身都不自在。 她別開眼睛,輕咳兩聲:“咳咳,就……就是那些人開了城門迎我們進去,清點人數(shù)和武器戰(zhàn)馬,”原以為謝玉容是完全不在意她的,于是戚薇從未同他解釋過這些,于是說著說著便紅了耳根,讓兩人間的氣氛變得曖昧起來:“總之,你在營中好好待著。”戚薇莫名慌亂,她迅速結(jié)束了話題,拿了自己的馬鞭轉(zhuǎn)身離開。 “戚薇!”還沒邁出兩步,謝玉容叫住了她。戚薇回頭,對上謝玉容擔憂的眼神:“永安王在牢中不認罪?!?/br> “所以呢?”謝玉容說的這個不是秘密,可如今這位不安分的王爺已經(jīng)身陷囹圄,應(yīng)當再無法翻起什么風浪,但謝玉容卻不知為何又提起了這個人。戚薇停下腳步,皺眉等著謝玉容的后話。 “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去往叛軍城中諸事小心些。”說著他上前一步:“這幾日我詢問過,叛軍雖已陸續(xù)撤下了外城的邊防,然而近日似乎有不少異族商販入城,在這關(guān)頭實在很不尋常。另外我不知往年邊境情況如何,可如今已至深冬,柔然卻連一點動靜都沒有,事有蹊蹺,你今日進城……” 聽到這里,戚薇瞇起了眼睛,她雖不熟悉永安王是個怎樣的人,但柔然人她卻熟悉的緊。原本以為是因為今年她的大軍在邊城坐鎮(zhèn),柔然軍隊才不敢南下劫掠,但現(xiàn)在想想那些茹毛飲血的胡人又怎會僅僅因為她便改了性子。 戚薇聽完謝玉容的話,心中有了計較,但她并不想讓謝玉容擔心,于是她對他一笑:“我會小心的,你和孩子等我回來?!?/br> 說完戚薇便掀了帳子離開了,只留下謝玉容一人有些呆然的站在原地,臉頰有些發(fā)熱。 說什么和孩子一起等她,這聽起來就像是尋常夫妻那般,心里念著對方…… 想到這處,謝玉容不自覺撫了撫自己凸起的小腹,他到底是將她留在身邊了,往后他們還有很長時間,他們還有孩子,他會改改自己的脾氣,他們會越來越好的,不是嗎? 過了中午,雪非但沒停,反下得越來越大,狂風裹挾著冰錐子似的雪花打在軍帳上吵得不行,謝玉容在盛京是有午后小憩的習慣,可到了軍營哪有這樣方便的條件,只得作罷,風雪將他困在帳中,也不知道受降一事進行的如何。謝玉容雖說是因公前來,但其實哪里有軍務(wù)給他這樣一個挺著肚子的人做,倒是郭副將抽了空過來看了他一次,這年輕人被戚薇救過性命,對她崇拜的緊,知道謝大人是將軍的人,熱情到讓謝玉容幾乎招架不住。小郭絮絮叨叨的同謝玉容夸了戚薇一個時辰,倒是讓他從焦慮中稍稍分了些心。 然而叛軍果然不是真心投誠,戚薇出發(fā)不到三個時辰軍營中便得了叛軍與柔然勾結(jié),于受降時刺殺戚將軍的消息。聽到這情況,謝玉容手一抖,將桌上的茶杯撥到了地上摔個粉碎。 “將軍呢?”他豁然起身,披了外袍便往外趕。 “謝大人您小心些,將軍有了防備,進城帶了親衛(wèi),還讓兩隊人潛伏于下城,如今已經(jīng)控制住了局勢?!惫睂⒆吩谥x玉容身后,他是不敢攔他的,又怕他擔心將軍情急摔了,那等將軍回來他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謝玉容聽到局勢已經(jīng)被控制,松了口氣:“將軍無事吧?!?/br> “沒什么大事,就肩膀中了一箭,好像淬了毒,正在裴太醫(yī)那里包扎呢……”小郭是個沒有心思的,謝玉容怎么問,他便老實回答,可不知為何話未說完謝玉容便鐵青了臉色,他疾步出了帳子,頂著風雪卻走得飛快。 “將軍沒事,就這點小傷,過去她被蠻子都捅成血人了……唉,謝大人您怎么越走越快啊。”郭副將一面追在謝玉容身后,一面叫到:“您小心些,雪天地滑!” 謝玉容穿了半個軍營走到醫(yī)帳時,裴大夫不知去了哪里,帳內(nèi)只有戚薇一人,她躺在床上,面色罕見的有些蒼白。 “裴先生?”謝玉容剛向里頭邁進去,便聽到戚薇輕聲喚道。她叫的不是他,心像是被針刺般有些鈍痛。 “是我。”不過看她有傷在身,謝玉容并未多說什么,他只放輕了聲音進了帳子,到她身邊坐下。戚薇身上的傷已經(jīng)包扎完畢,可她面色蒼白,右肩纏著厚厚的繃帶,也不知裴太醫(yī)是用了什么藥,戚薇渾身透著發(fā)苦的藥味,聞著便讓人難受。 戚薇見來的人是他,她叫錯了人,明顯的肩膀瑟縮了一下。行事磊落的戚將軍鮮少有心虛的表現(xiàn),謝玉容一瞬有些惱火:“你就這么拿自己的身體當兒戲嗎?”他一開口,便是如同往常一般的疏離。 戚薇訕訕低下頭:“我?guī)ё懔巳耸?,只是沒想到永安王當真走到叛國這步。他同柔然做了交易,竟將那些柔然刺客混在難民中……”那人居然以邊境州府賣給柔然人作為交易籌碼,這樣的人想成為百姓的天子,他根本不配。但考慮到謝玉容曾經(jīng)與他的關(guān)系,多的話戚薇也不想說,只是勸道:“玉容,別再想他了,那樣一個人不值當。” 如今她并不愿強求他什么,是只希望玉容他總歸是能走出去的,畢竟是他自己決定留在她身邊。 可謝玉容聽了這話卻皺了眉:“你這是在說什么話?”他自從嫁給她,哪里有再想過旁人? 戚薇靠在軟墊上,聽得謝玉容如此回答,愣住了。 “謝大人,我都說了將軍無事,您跑得那樣快……”帳子在這時被掀開,郭副將一眼見兩人“深情”對視著,一下便紅了臉:“將軍,您醒了。”他咧開嘴笑了笑:“將軍您也別怪他,當然也別怪我,謝大人聽了您中箭的消息擔心的手都抖了,還摔了杯子呢?!?/br> “……” 這話說出來,帳內(nèi)一陣沉默,兩人各懷心思的別開視線,多出來的郭副將摸不著頭腦。 “將軍?”郭副將試探著問。 “小郭,你先出去?!逼蒉睋]了揮手。 待到帳內(nèi)又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卻無人再開口說話了,氣氛一時尷尬到讓人想跑。 戚薇抬眼仔細的看著謝玉容,她注意到了夾雜在他頭發(fā)里尚未融化的落雪,抬了沒裹上繃帶的手臂:“小心凍著啊?!彼哿宿鬯念^發(fā)。 “我……”謝玉容被她安撫的窘迫,作勢就要出去:“我去找裴太醫(yī)過來?!?/br> “不用?!逼蒉崩怂男渥樱屗驹谠?,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問道:“你真的摔了杯子?” “我沒有,才不是因為擔心你。”謝玉容否認的太快,一眼便能看出來心虛,戚薇沒忍住笑了出來。 “都說了不是因為你!”謝玉容抬高了聲音,不知為何他的臉頰透著紅色。 “是嗎?”戚薇沒追問,她突然憶起六個月前,她將和離一事告知圣上時,年輕的女帝曾勸她,有空也同他說說心里話,兩個人都總憋著,便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些什么了。 戚薇想了想,斟酌著開口:“玉容,你既然要跟我繼續(xù)過下去,便不要只是為了這個孩子。”她笑著說出了真心話:“我是愿意同你好好過下去的?!?/br> 在將想說的說出口后,并沒有原先預(yù)計的那種沉重,戚薇反倒覺得輕松了許多,可不知為何聽了這話,面前的那人卻瞪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哆嗦著吐出奇怪的問題:“……那裴太醫(yī)呢?” 這與裴太醫(yī)有什么關(guān)系?戚薇疑惑不解,但卻老實回答:“我問過他,你雖是頭胎,但胎位正,應(yīng)當能夠順順當當?shù)纳a(chǎn)?!?/br> 謝玉容皺眉,他想聽的才不是這些,他的手指在袖中緊緊攥住抬高了聲音道:“你不是喜歡他嗎?” “啥?咳咳……”戚薇驚訝的被口水嗆住了:“這從何說起?!彼煮@訝。 謝玉容垂下頭:“你同他早就認識,平日里親近,臨行前有總?cè)フ宜缓蟆缓缶徒o了我和離書。”他閉著眼睛不看戚薇,一股腦的把這番話倒出來。 戚薇一五一十的回答:“我和他只是友人,我是去問他,如何有法子能洗掉我給你的標記?!?/br> “你……原來這么不喜歡我……”謝玉容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只覺得自己覺得喉嚨發(fā)干,聲音都變了。 “我喜歡你啊?!?/br> 噗通,噗通,心跳的好快…… 謝玉容睜開了眼睛:“你說什么?” “我……喜歡你的,從成婚第一眼便覺得你很好。”戚薇柔聲說。 “……騙人?!敝x玉容的聲音抖的厲害,大約是不信她,他否認道:“喜歡我什么的,你從來都沒同我說過,若不是有了孩子,你還要同我和離?!?/br> 戚薇皺眉,既然今天說破,她也不想再將心意藏下去了,與其讓謝玉容有這么深重的誤會,她還是早些解釋清楚比較好:“可你心里一直都裝著永安王,所以我就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你。你不喜歡我,我又何必拘著你,同你和離我是真的像讓你去尋到知心人……” “……這都是什么啊……”謝玉容死死盯著戚薇的臉,在從她筆直的視線中認清她所說的全都出于真心后,他幾乎是腳軟著坐在了床上。 “我從未傾心過永安王,當時的婚約并非出自我的意愿,我若真嫁入王府,也不過是政治婚姻而已?!闭f著謝玉容漸漸無法抑制的抬高聲音:“我若是不喜歡你,為何要帶著孩子來找你。” 這難道是……兩情相悅的意思? 戚薇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若非裴太醫(yī)同她保證箭上的毒已經(jīng)清理干凈,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己產(chǎn)生幻覺了??裣驳男那樵谛乜谝萆㈤_,可她仍有疑慮,試探著問:“可你去大獄見永安王,為何那晚回來你喝了那么多酒?”就是看見他如此傷心的模樣,她才決定同他分開。 只見謝玉容垂下眼睛,略顯得有些不安:“因為那天我路過軍營才知,那些日子你騙我說去軍營,實際上去了太醫(yī)院?!?/br> 戚薇沉默了:“……”其實她沒騙他,只是兩人從前疏離,她不會特意告訴他出門是去哪里,謝玉容便錯以為她是故意瞞他去見裴大夫。 兩人之間磋磨了三年,如今說開了才發(fā)覺都是誤會,一時間彼此無言,卻莫名覺得兩人間的氣氛有些變了。 “所以說……你也是喜歡我的……”戚薇小聲嘟囔,這話傳進謝玉容的耳朵里,他的耳尖便立刻紅了。見狀戚薇再遲鈍,如今也是明白了,她和她的夫君,是兩情相悅。 不知為何,想明白了這點,眼前人的一舉一動都讓她挪不開視線了,可他們明明都已成婚三年,如今連孩子都有了,可帳內(nèi)的兩人卻像是少年初戀那般懵懂羞澀…… 只是還沒等兩人從這氣氛中緩過來,帳外便傳來郭副將的聲音:“裴大人,這雪下得多冷啊,您在外頭站著干什么呢。” 這聲音嚇得謝玉容猛得站起身:“我……見你沒事就好,裴太醫(yī)來了,我先出去了?!闭f完便像是逃跑似的快步踱了出去,外頭的風雪灌進帳內(nèi),本該是刺骨的,可不知為何戚薇救覺得,這場雪好像也不是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