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碧霄，連霏閑攏飄漾。時有微風拂面，眼前一派開闊景象將媱帝內(nèi)心密布陰霾驅(qū)散開。她一步步走到宮廊處負手西望，又是那個年少有為，睥睨天下的君主。

    媱帝放松心神到御花園里散步，這一路綠樹鮮花并流水潺潺盡皆宜人景色。她走到一處四角攢尖的涼亭內(nèi)坐下，又看到欄下池里有幾尾金色鯉魚優(yōu)哉游哉的在水中嬉戲，心也漸漸舒朗起來。

    沒多時，便有茶水果子奉上。這邊童指揮使過來行禮，又從近衛(wèi)陳月葳手里接過一碟棗泥酥餅，端到媱帝面前。

    “這是君后令甜食房的內(nèi)官新制的棗泥酥餅，臣端來請凰上嘗嘗?！?/br>
    侍衛(wèi)和宮婢侍奴都被趕到?jīng)鐾ね膺吺刂?，尹竺偲身邊貼身伺候的只有路鴻。

    “倒是有勞指揮使大人親自端來了，傅使這次輔助當?shù)乜偙D殺畢啟有功。聽說她這些年還未取正夫，你說孤要不給她挑個大家子賜婚以作封賞?！?/br>
    童雋聞言微微一頓，單膝跪地抱拳回道：“拱衛(wèi)司為凰上效力，不敢居功。聽聞此次剿滅叛黨舊部并未除盡，竟還有余黨在逃?；松喜还重熚业绒k事不力，已是大恩呢。至于取夫之事，傅使同臣說過她只一心為國，并不作它想?！?/br>
    傅使名式纓，為拱衛(wèi)司副指揮使。她是上任指揮使劉騏往滇南前，推薦給童雋的。此人比童雋長上六歲，其母生前為拱衛(wèi)司副千戶。一年凰家春獵她為救貴勛女兒被受驚馬匹跺斷了腿骨，而落下殘疾。彼時傅式纓剛中了舉人，因拱衛(wèi)司素有世襲之制便接替了母親的職位。

    傅式纓素來行事周密穩(wěn)妥，謙恭自守不貪功不斂財。這一年來童雋對她信任日增，許多機要之事都委她親自督辦。

    取夫之事還是要講求你情我愿，媱帝自是不會勉強：“孤也知曉叛黨狡猾，又何至于責罰有功之臣！至于取夫之事，那待傅使日后有合意的，孤再給她做主。”

    “臣代傅使，謝過凰上！”

    媱帝低頭拿起青釉碟子里只有拳頭大小，色澤金黃的棗泥酥餅。她小口嘗下餅皮酥脆、棗泥細膩，果然可口的很。便是嘴饞多吃些，也不覺得膩人。她想起還在太女府時，槐寧為自己做過淋了荔枝糖蜜的軟糕也一樣軟糯清甜。

    “這做酥餅的法子經(jīng)寧兒改良過，甚合孤的口味。你們也不必拘束，盡管過來嘗嘗?！?/br>
    路鴻依著規(guī)矩沒敢動，童雋倒直接拿了兩個遞給路尚宮一個：“凰上賞賜，路尚宮遵旨就是?！甭辐櫧舆^餅，只說有勞指揮使大人，三人一起圍桌吃起來。

    餅才吃完，碎渣還不及抹盡。便見君后身披胸背飾麒麟紋樣深衣，頭戴祥云鑲東珠金冠款款而來。

    “臣侍見過皇上?！?/br>
    “免禮”媱帝唇畔掠過淺笑，起身執(zhí)起顏煊雙手一同落座：“來，君后與孤一并嘗嘗這酥餅滋味?！?/br>
    “凰上，這甜食房烤出來的棗泥酥餅又香又脆，還不容易膩。說來做它的法子，是按貴君之前寫的步驟改進過的?！?/br>
    “是啊，寧兒讓甜食房做的比尋常的要扁要窄一些。還加了核桃碎，確實美味不少?！币脗茟?yīng)著用食指卷成圈，在君后唇邊蹭了蹭：“嘴角落了碎渣，別動?！?/br>
    兩人正說著，君后的貼身大宮奴阿遐捧著茶水奉上。路鴻見凰上同君后鶼鰈情深，自是心領(lǐng)神會。她拉了拉童將軍的衣角，連同阿遐領(lǐng)著身邊伺候的人一應(yīng)退出涼亭。

    顏煊將茶遞給尹竺偲，待她呷上一口，齒喉余韻留香。

    君后見媱帝心神舒快，便借機回稟：“說起來槐貴君已離宮一月有余。臣侍想去槐家吊唁，再將他接回宮來?！?/br>
    “你坐鎮(zhèn)后宮諸事繁多，吊唁之事自不必親自去?！碧崞鸹睂?，尹竺偲眼神黯淡心中也有些思念情緒。

    “但此次選秀子是凰上踐位后的頭一次，槐貴君還得在宮中為宜。”

    媱帝聞言點頭思忖著，這是她踐位后尊英男之制的首次選秀。初選過了的八十人已在宮中呆了二十日。有半數(shù)被撂了牌子送出去，余下的再過十來日便要由她與顏煊殿選一至兩人以充后宮。

    “是，還要辛苦君后督辦此事。”

    媱帝知道槐寧身為貴君，即便家嚴離世亦不該多日留府不歸。路鴻之前確實也與她提過，槐寧因當年私定終身的事兒本就傳言頗多。如今初選秀子，最好在宮中。

    只是那日槐府情形猶在眼前，讓剛經(jīng)歷喪父之痛的寧兒為她坐鎮(zhèn)選秀，實在于心不忍。尹竺偲還是想捱過擇秀子的這段日子，再將人接回。只是顏煊今日借棗泥酥餅提及此事，也是妥當之舉亦不好再作敷衍。

    媱帝心中雖然不愿，但還是嘆了口氣道：“那便讓徽安去吧?！倍笏鹕韱就h進來：“你傳旨，讓莊毓棣華②代孤去槐家吊唁，以表哀思。順便讓他替朕將貴君接回宮來?！?/br>
    “是，臣這就去辦?！?/br>
    凰令一下，君后心事了了越發(fā)溫柔知意。媱帝握著他的手，放到自己大腿上拍了拍。顏煊這一身壓金彩繡，襯著他華貴端正。這姿容雖不及槐寧那般艷絕，五官算不得出眾。但整個人如淙淙清泉般，透著舒朗大氣。

    媱帝想起母凰第一次見顏煊，便稱贊道：真道是個端方正淑的大家子。

    更可貴的是，他懂得約束顏家。不嫉不妒，將內(nèi)廷治理的井井有條。無論家世德行、容貌才干都是君后的不二人選。

    媱帝念及此心情亦是大好，雖然當年讓槐寧以陪侍身份入府確實委屈。但因此穩(wěn)固了她太女之位，又得了顏家的鼎力扶持。妡帝也對她這番知進退、懂取舍的行徑頗為滿意。

    而今她登上凰位，槐寧亦登尊位成為貴君，也不算辱沒了他。

    注：連霏指密集云氣。

    ②注：凰帝親子只稱皇子，若無功績不授封號?；说坌值苁芊忾θA，姑母稱長棣華。對應(yīng)公主，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