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卸下心防
我還能和誰說話呢,霍維伊蘭德,親手拿掉我的孩子的男人。她悲傷的避開男人的直視,緊抿嘴唇,在沉默中反省自己做過的傻事,和還在做著的傻事。 她曾經(jīng)不帶一絲留戀的離開他,但陰差陽錯,又或是誰的籌劃,讓她以失憶的癥狀遇到他,產(chǎn)生一段可笑的戀情。虧他還敢說喜歡她,她很想這樣譏諷他。記憶里男人醉后的痛苦、眼淚和自己輕生逼迫他同意的幼稚行為都令她說不出半句指責(zé)他的話。她也想簡單粗暴的處理這段孽緣,跟他說,好了,當(dāng)我追求你的事都是玩笑,我已經(jīng)不可能再跟你產(chǎn)生任何感情,連怨恨都不會有??芍灰粗难劬?,聽著他的聲音,薔薇·伊蘭德與伊蘭德二少爺相愛的記憶就會不受控制的鉆進腦海,心底曾經(jīng)多么期盼的愿望近在眼前:回到最初,從一而終。 她垂下眼簾同時深呼吸,只用短短幾秒鐘便安撫了自己想哭的情緒。她意識到自己真的長大了,不知身在何方的父母,應(yīng)該不用再擔(dān)心她了。 她想一個人走走,思考為什么自己一定要從一而終,為什么又固執(zhí)的愛上他,以及如何長久的恨一個人。 女人松開兩個男人的手腕,默默走了。而兩個男人看著她消失在舞會人群里,也不約而同松開對方的手。安德烈看出對面的男人眼中隱忍著某種情緒,他站在原地,等他決定。而男人此刻正與自己的內(nèi)心較量,最終冷漠和頑固戰(zhàn)勝了一切,他嚴(yán)肅的看著安德烈,沒有任何動作。 “那我去了?!卑驳铝移届o的說,見霍維一言不發(fā),便快步向女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女人站在舞池外擦拭禮服,看到安德烈,她說自己撞在了端酒的侍者身上,鬧出一場小sao動。 “你總是迷迷糊糊的?!?/br> 她沒說話,輕抿嘴唇,看不到那個身影,內(nèi)心正被失落的情緒淹沒。 兩人坐在僻靜處的長椅上。 “現(xiàn)在你要去哪?如果沒有去處——” “我得回莊園去,”她慌忙打斷他的好意,“我是伊蘭德的……”她沒有說完,心里苦澀,在音樂中與安德烈自由徜徉的美夢結(jié)束了,午夜一過,她便要退下禮服,回到伊蘭德做一介女奴。 “我知道?!蹦腥司従忺c頭,意外的不再灑脫,雙手交握,思慮著什么。 “安德烈,”她不安的皺著眉,有些沖動的說,“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好意。我不自由,不光是我的身份,我的心也一樣。我知道你真心想幫助我,用一種非常含蓄、溫和的方式善待我,我很感激,恐怕這輩子我都沒辦法報答你。但我和霍維的感情即使是一條死路也還是得走下去,也許我就是喜歡他虐待我?!彼檬址鲎☆~頭,閉上眼睛神色痛苦,“我喜歡痛苦的活著?!?/br> “你也虐待自己?” 她詫異的看著他,男人早在衛(wèi)生間就看到她手肘內(nèi)側(cè)的一排燙傷,人為痕跡明顯。他拉住她的左手小臂,將內(nèi)側(cè)翻轉(zhuǎn)出來,借著月光仔細(xì)觀察傷痕,是舊傷,“這不是他弄的吧?”傷在這么隱蔽的地方,常人很難發(fā)現(xiàn)。 她舒了口氣,感嘆男人的細(xì)膩,點頭說:“我弄在平時不會被人看到的地方,就是活動的時候會有些疼。” 安德烈放開她,“你喜歡他和你接受我的好意沒有沖突,薔薇?!?/br> 她搖頭,“你希望我沒有煩惱,自由開心的活著,但喜歡他便不會開心、不能自由,而我的心已經(jīng)被他占據(jù)了,填滿了愛和恨?!?/br> “為什么?” 她感受到男人的語氣有些冷,心中忐忑,在他生氣之前也許自己該適可而止,撒個小謊,但如果不坦誠相告,便對不起他的好意,“我之前說過我失憶了......剛剛他在舞臺對我開槍時,我一下子全都想了起來。我跟他在新城以外的地方以另一種身份互相認(rèn)識,那段感情帶來的傷痛會陪伴我的余生?;艟S伊蘭德是唯一能揭開傷疤或是治愈傷痛的人?!?/br> “你確定?”男人語氣更冷。 她欲言又止,點頭。她的身上有黑嘉莉交給她的任務(wù),盡管她還不知道那個任務(wù)是什么,但無論如何,她不能牽扯進無辜的人,至于霍維,他最好能被反抗軍利用上,為他殺掉的那些人贖罪。 霍維看著手機上的定位,時間一分一秒走過,他皺著濃眉,臉色陰沉。 他走向反方向,來到會場外,點燃一根煙。 “你的槍。”馬修揚不知從哪冒出來,把男人的槍拿在手里晃來晃去。 男人叼著煙,冷著臉向他伸出手。 他耐著性子等待,他的槍依舊在得意的男人手中轉(zhuǎn)著圈圈,仿佛小孩子手中的風(fēng)車。 “給我?!彼行阑?。 “你張嘴就要,不能客氣點?小心下次我拍賣你的內(nèi)褲。” “少跟我調(diào)情!”霍維憤恨的盯住讓他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男人,斬釘截鐵的說,“我們到此為止,沒有下次!” 揚的驕傲在他面前總是發(fā)揮不出來,他咬了咬下唇,還沒有誰這么不解他的風(fēng)情。 “你吻我,我就把槍給你。”揚直直的盯著他,心想百煉鋼也能被他化為繞指柔。 找亞當(dāng)雷蒙發(fā)sao去!如果他說了類似的話,那就證明他在吃醋,說不定他會直接吻他。揚心想。 “不會吻你的?!被艟S丟下這句話,扔掉煙,用鞋尖捻滅,大步走向自己的車。 為什么?他執(zhí)拗的想,恨得想跺腳,但腳不聽使喚的邁開步子,跟在了男人后面。他沒打算開車離開,半靠著跑車的引擎蓋,雙臂互相抱著,一副生悶氣的樣子。 揚走過去,挨著他一屁股坐在引擎蓋上,把槍輕放在他身邊。男人沒說話,不客氣的把自己的槍收回。 “你的槍有股特別的氣味。”揚挑眉瞥了他一眼,瞇著眼睛打量他的反應(yīng)。 “女人味。怎樣?” “不怎樣……這性癖真野蠻?!?/br> “再野蠻也是對女人,輪不到你。” “你句句帶刺,是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br> “你敢說實話嗎!?” “這就是實話。” 揚的耐心快被耗干,他沒辦法像霍維那樣沉得住氣,“你因為軍囚樂園放棄我,那現(xiàn)在你喜歡那個女奴,是打算放棄囚園?” “不懂你在說什么?!?/br> “霍維·伊蘭德!”揚惱怒的揪住他的領(lǐng)帶,把他拉向自己。 兩人互相直視對方的瞳孔,一個憤怒,一個冷淡。 男人任由他拉扯,消極應(yīng)對的態(tài)度異常惱人,揚凝望著男人漆黑的雙眸,探尋著心動的痕跡,失望的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讓他著迷的那種感覺已經(jīng)不存在了。愛一定是相互的,他有些懂了,賈斯汀的笑容在腦海里一點點清晰。 “看似波瀾不驚,實則一潭死水?!睋P對讓他失望的男人中肯的評價道,他的語氣除了不屑,也有吃不到葡萄的尖酸,他扔掉男人的領(lǐng)帶,跳回地面,臨走前不忘對他踩上一腳,“軍少比你不止強上百倍。” “哼?!蹦腥瞬慌葱?,“你的作秀還停留在幾年前的水準(zhǔn),該提升了,畢竟不知花了多少代價才請來雷蒙給你搭戲?!?/br> 男人的話戳中他的痛處,揚也不再裝模作樣,走到他面前直說:“你既然知道還無動于衷,我受的委屈全都是為了你!伊蘭德,你真是鐵石心腸?!睋P說得咬牙切齒,一想到自己遭受的如同囚園女奴一樣虐待和侮辱,對雷蒙的恨也轉(zhuǎn)嫁到他的身上。 男人精致的妝容花了,眼淚斑駁。他看著霍維眼中的自己,那個他不再漂亮,他其實什么都不曾擁有。他在母親的葬禮上發(fā)誓,再也不會因為自己特殊的身份流淚,他轉(zhuǎn)過身擦掉眼淚,如今他和兩個傷害他的男人的瓜葛理清了,結(jié)束了。 這不是愛。揚清楚明白了。 不知男人因何動容,在他身后說:“不是無動于衷……我對你沒感覺了?!?/br> “你承認(rèn)你喜歡過我了?”揚輕聲問。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對你不是曾經(jīng)那種感情?!?/br> 揚點了點頭,嘴角微微向上彎著弧度,男人讓他釋懷了,教會他原來這世上也有他抓不住的東西,那就是緣分。 他始終背對著霍維,也許是因為妝容哭花太難看,也許是卸下心防讓他看到了真正的自己并不瀟灑而難為情,總之,他背對他擺擺手,笑著說:“下次見我們就是朋友了,霍維伊蘭德。記得,你是我的第一個同性朋友?!?/br> 霍維神色緩和,望著夜色,思索著揚提出的軍囚樂園和他自身情感的抉擇問題。他因為囚園放棄了馬修揚,那他選擇薔薇時,是否潛意識里已經(jīng)背叛了視他為左膀右臂的父親?女人總擅長讓他愧疚,讓他意識到他做錯了卻還一意孤行、不肯服輸?shù)聂斆А?/br> “你因為軍囚樂園放棄我,那現(xiàn)在你喜歡那個女奴,是打算放棄囚園?”馬修揚的話再次回響在耳畔。 不是因為放棄了囚園,才選擇她。是她的出現(xiàn),讓我放棄了這里的一切。從秘林俘虜營劫后余生的阿瑟這樣對他說。 不,一定是弄錯了什么。他閉上眼睛,讓霍維伊蘭德的意志重新占據(jù)上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