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謊言(太子落水發(fā)熱/御前狀告世子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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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謊言 小世子出了東宮直接去了御書房。 富麗堂皇的御書房內(nèi)高大榧木書柜林立,上頭擺滿密密麻麻的典籍。今上年幼勤學,飽讀詩書,收集天下古籍,建書庫,為民眾所稱贊。 門口的大監(jiān)見小世子蹦蹦跳跳的過來,蹲下身滿臉堆笑的請安:“世子爺,您怎么沒和太子爺在一塊呢?” “爹爹在里頭嗎?”蕭衍往屋子里探了探腦袋。 “在的,王爺在與圣上對弈呢。”大監(jiān)知曉小世子身份不凡,一面命人快快通報,一面已經(jīng)領(lǐng)著小世子往里走,“您仔細臺階?!?/br> 蕭衍不理會大監(jiān),大步邁入御書房,大監(jiān)在后小步追著他。 繞過書山籍海與數(shù)道紗門,后院一處荷花環(huán)繞的水榭內(nèi),當今圣上與定王爺蕭颯對坐弈棋。 水榭名曰“獨釣寒江”,鄰赤水而建造。亭身由整塊紅木雕琢而成,仿龍船模樣,亭頭刻金龍紋樣,飛檐四角皆鎮(zhèn)瑞獸,朱紅色的柱子上是御筆所書的對聯(lián),廳內(nèi)四面皆是琉璃的窗戶,拿紗簾遮住烈日陽光,只透出晨曦般柔和明亮的光芒。 水榭立于池中,北面窗外碧葉紅蓮亭亭玉立,錦鯉游戲,偶有白鶴垂頸覓食,一派野趣;南面窗外可見遠處巍峨宮殿樓閣,雄偉壯麗,視野開闊。 十來個黑甲侍衛(wèi)守在岸邊,五六個美貌宮婢跪候烹茶,整個水榭內(nèi)安靜極了,落針可聞。 榧木棋盤上,黑白棋子縱橫,局勢已定,逐漸進入廝殺階段。 圣上正襟危坐,撫摸一枚云子陷入沉思,遲遲不肯落子。 俊美而威嚴的定王爺把玩一串沉香佛珠,氣定神閑,對局勢成竹在胸。 “爹爹——” 一聲少年清脆聲響打破寧靜,停在荷花上小憩的鳥雀驚飛,蓮葉蕩起一片漣漪。 圣上抬眸,只見一只玉雪可愛的小小少年快步跑過來;定王爺回頭,正瞧見風風火火的兒子,索性伸開胳膊。 蕭衍撲到爹爹懷里,然后被抱在膝上坐穩(wěn)。 世人皆知定王爺寵溺獨子,私下里兩人從不拘規(guī)矩,十分親密,故小世子十二三歲的時候,還會如小童一般讓爹爹抱抱。 “二叔萬安?!笔捬苄陌怖淼冒阉兄亓繅涸诙ㄍ鯛攽牙?,瞪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望向圣上,甜甜叫一聲。 “小衍真乖?!笔ド先逖趴⌒愕拿嫒萆下冻鲇H厚溫和的笑,“恒兒那孩子小小年紀就十分拘禮,也不愛與朕親近,朕實在羨慕兄長?!彼妓饕欢闹⊙軄砹?,定王爺也無心下棋,遂隨手落下一子。 “恒兒像你幼時的性子,沉靜好學?!倍ㄍ鯛斏焓謱櫮绲拇亮舜翍阎袑氊愥提痰哪X袋,“這個倒像是來討債的混世魔王,沒日沒夜的胡鬧。” 蕭衍想起方才闖禍推太子下水的事,倒真合了爹爹這句“胡鬧”,內(nèi)心忽地一沉,不滿撇了撇小嘴。 “瞧瞧他,說一句就要甩臉子?!倍ㄍ鯛敯矒岬厝嗔巳鄡鹤幽X袋。 圣上順勢說了許多夸贊小侄兒的話,想逗小侄兒笑一笑。 蕭衍在宮中受盡圣上寵愛,性子任性霸道,可他今日在東宮推了太子哥哥下水,還與馮司御吵了一架,馮司御定要來添油加醋的告狀。蕭衍此時才生出點后怕來,也沒心思玩樂,只悶悶不樂的將腦袋埋在定王爺懷里。 “爹爹與你二叔還要下棋,你是要安安靜靜的觀棋,還是去別處玩?”定王爺耐心哄著。 正當此時,大監(jiān)在水榭外探頭探腦,見定王爺與圣上并未沉浸在對弈中,才敢整理衣冠上前跪稟,嗓音尖細:“陛下,東宮馮司御求見陛下。” 該來的竟這么快,蕭衍心情更不好了,心中暗罵了馮司御一句。 “何事?”圣上語調(diào)冷淡。 大監(jiān)顫巍巍垂首道:“太子殿下落水,馮司御請陛下主持公道?!?/br> 此言一出,水榭中眾人露出微微吃驚的神色。 若是失足落水,按宮規(guī)打罰了奴才便是,這句主持公道,大有文章。 “恒兒現(xiàn)下如何了?”圣上聽聞此消息,內(nèi)心焦急,面上波瀾不驚。 “太子殿下已經(jīng)被侍衛(wèi)救上來,太醫(yī)在旁調(diào)理,說是心悸難平,高燒不退?!贝蟊O(jiān)恭恭敬敬的稟告。 “不過是落水而已,大驚小怪。”蕭衍不滿插了一句。 他走之前,大皇兄明明已經(jīng)被救上來。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身強體健的,他才不信太子掉水里就會發(fā)熱呢,一定是馮司御夸大其詞。 “胡鬧?!倍ㄍ鯛斴p輕擰了擰兒子軟乎乎的小臉,教訓道,“太子安危關(guān)乎國之社稷?!?/br> 蕭衍不似往日推開定王爺?shù)氖?,而是蔫巴巴不吭聲了?/br> “小衍說的是,大抵是恒兒貪玩,不小心落了水,也算給他個教訓吧?!笔ド系哪抗饣氐狡灞P上,“皇兄請?!闭f罷輕輕揮手,示意大監(jiān)退下。 “恒兒落水發(fā)熱了,你還不忘禮數(shù)?”定王爺不置可否輕笑一聲,隨手拋下棋子,抱著蕭衍起身,“我們一道去看看吧?!?/br> “好?!笔ド舷騺碜⒅囟Y儀,敬重長兄,對定王爺?shù)脑捬月犛嫃摹?/br> 蕭衍心中好氣,又不敢直言不去,只好趴在爹爹懷里哼唧:“您又不是太醫(yī),去了有什么用?” 大監(jiān)聽得膽戰(zhàn)心驚,腿都軟了。 “放肆。”定王爺稍用力捏了捏蕭衍圓嘟嘟的可愛小臉,佯作生氣教訓道,“你再敢說話沒規(guī)矩,回王府打你板子?!?/br> 圣上抿唇而笑,小衍如此任性放肆,還不是皇兄自個兒寵的?皇兄哪里舍得打這個心肝寶貝呢。 小侄兒又漂亮又尊貴,不識禮數(shù)不讀書也不打緊的,蕭家的天下足夠大,小侄兒萬事都不需要擔憂。 圣上與定王爺封了棋局,一同擺駕前往東宮。 大監(jiān)見狀,尋了貼身的小太監(jiān)讓傳話給馮司御。 圣上親臨,東宮所有官員在宮門前跪拜迎接,自有人迎了去太子寢宮。 屋子外圍著一群太醫(yī),落水受涼不是大事,只因為躺在龍床上的是太子殿下,才讓眾名醫(yī)心急如焚,坐立難安。 宮婢伸手執(zhí)金鉤勾住銀帳,拉開紗簾,只見寬大的銅床上,年少的太子面色蒼白,兩頰通紅,小臉上都是冷汗。 蕭衍站在定王爺身后探頭瞧了瞧,不由皺起眉,心道大皇兄真是紙糊的美人兒,中看不中用。抱怨之余,他心生一絲愧疚之情,當時他要打的是馮司御,錯手將大皇兄推下水,真是莽撞。 圣上吩咐近侍用心服侍太子,后與定王一同去花廳飲茶。 八個東宮貼身侍從被侍衛(wèi)帶入花廳,成一排瑟瑟發(fā)抖跪在地上。 “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圣上微微蹙眉,龍顏不悅。 一群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話,如今定王爺與小世子蕭衍就在此處,若是回錯一句話得罪了定王爺,他們幾條命也不敢填的。 門口有一人影匆匆而來,跪地請安,是東宮的御司馮氏。 馮司御對圣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叩拜大禮,跪直沉聲回稟:“今日午后,太子殿下與小世子玩蹴鞠,后起爭執(zhí),小世子……”馮司御目光如炬望向蕭衍,肅容道,“小世子一怒之下將太子殿下推下清蓮池?!?/br> 蕭衍驚呆了。 這一席話大大出乎圣上的意料,他不由自主看了蕭衍一眼,蕭衍心虛的挪開目光。 “小世子大鬧東宮,枉顧禮儀,又動手傷害太子殿下?!瘪T司御咬了咬牙,心一橫,叩首在地沉聲請求,“請陛下為太子主持公道?!?/br> 花廳靜悄悄的,死一般的沉寂,氣氛壓抑。 蕭衍咬著唇,內(nèi)心憤怒,委屈又害怕。 圣上沉默不語,并未出言。 “衍兒。”定王爺指了指纖塵不染的地毯,淡淡吩咐,“跪下。” 蕭衍乖乖的從圈椅中站起來,走到定王爺面前,撩袍屈膝跪下。 圣上悄悄給了大監(jiān)一個眼神,大監(jiān)忙拿了繡花的軟墊過來。 “拿走?!倍ㄍ鯛敹似鸩璞K,不冷不熱的命令。 大監(jiān)應(yīng)是,屏息凝神抱著繡團躬身退下。 “馮御司所言,可是屬實?”定王爺認真望著蕭衍。 圣上也看過來。 “兒子是很生氣,但兒子不是故意推大皇兄的?!笔捬芤Я艘Т?,“是大皇兄自己過來勸架,然后被兒子失手推下去的,侍衛(wèi)立刻就把大皇兄救上來了,當時好端端的也沒有生病。” “世子爺在撒謊?!瘪T司御叩首高聲道,“奴才親眼所見,世子爺因為玩蹴鞠未盡興十分生氣,與太子爭吵,還故意將太子殿下推下清蓮池,當時還有許多宮奴在場,個個都能作證。” “你——”蕭衍扭身怒視馮司御,“我沒有撒謊!我是在與你爭執(zhí),大皇兄過來勸,才被我失手推下去的?!?/br> 馮司御長跪起身,平靜直視蕭衍,不卑不亢開口:“請問您為何與奴才爭執(zhí)呢?” 圣上這才發(fā)現(xiàn),馮司御臉上有幾處掛了彩,顯然是不久被人打過。 在東宮,打傷太子的貼身司御,再將太子殿下推下水,何等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