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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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樓的教師休息室,窗明幾凈,沙發(fā)柔軟,只是位置偏僻,午休時間很少會有人過來。 一張矮矮的木桌擺在中間,上面散亂攤著幾本翻舊的教輔資料,還有一個被打開了的紙質餐盒。 紙盒里的粥碗空了良久,碗底稀疏鋪了層被泡軟的蔥花,現出一抹蔫蔫的綠。 云羅坐在沙發(fā)上,瘦削的肩背挺直,兩只手虛握起擺在大腿上,微微垂著頭的樣子看起來很乖。 他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沒有焦距的目光落在桌上,很長時間沒有動過。直到外面走廊傳來一點走動聲響,才像是被重新喚回了注意力,有些不安地抬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 那上面的金屬把手咔噠轉動一下,被人推開了。 進來的人是宋晏程。 他走的時候手上尚空無一物,回來就多了一個手提紙袋,搖晃間嘩嘩地響。 宋晏程幾步走近,視線下移掃過桌上的空粥碗,復又回到局促站起的云羅身上。 “飽了么?”他問。 云羅點頭,小小地“嗯”了一聲。 宋晏程于是俯身提起桌上裝著空碗的餐盒,一邊遞出手里的紙袋示意他接。 云羅伸手,卻被順勢握住指尖輕輕一扯。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傾,腰被結實有力的手臂虛環(huán)著,摟在了懷里。 男生低下頭,紙袋提繩纏纏繞繞,被他從手指上取下,勾上另一人蔥白的細指。 袋子很輕,沒有多少重量,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他湊在云羅耳邊說話,“待會兒自己穿上。” 云羅不明所以,只是捏住提繩,身體先于意識地點了頭。懵懵懂懂的樣子,好像無論眼前的人要對他做什么,都會得到全身心的順從。 于是又被捏住下巴,肆無忌憚地,在門大敞開的休息室接了個短暫而兇狠的吻。 唇舌交纏,水聲嘖嘖。 云羅不敢發(fā)出聲音,也不知道閉眼,一雙澄澈的眸無措睜著,漾出一點瀲滟水色。 宋晏程從他唇間退出,松開捏住下巴的手指,轉而用指腹摩挲,擦掉了那點親出來的晶瑩水漬:“放學來接你,這次別跑了?!?/br> 他語氣平靜無波,就像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叮嚀,拇指擦過唇角的力道卻不輕。云羅睫毛顫了顫,低聲應了。 這場秋雨蓄謀已久,始終沒有落下來。 走出行政樓,一脫離那人的視線,云羅緊繃的脊背稍放松了些,很快就覺察到了冷。 外面的風帶了幾分深秋的蕭瑟,卷起打著旋兒飄落的枯葉,從他耳旁臉側一陣陣刮過,像是要將他連同這昏沉天地一同裹挾進去。 快到高一教學樓的時候,云羅原本匆匆的腳步慢了下來。 他走幾步又站住,猶豫著回了頭,朝身后另一個方向看去。 這里是看不見高二教學樓的。 但他依稀記得,宋晏程離開時,也并不是去往高二樓那邊的方向。 “……很少來上課……老師也不管……“ “……打架很兇……被七班的堵……送醫(yī)院……” 那張眉眼清俊卻神情冷漠的臉,漸漸和腦海里紛亂嘈雜的聲音描述出的形象重疊起來,就像他從宋晏程身上聞到的煙味一樣,變得真實而陌生。 他……真的變了好多。 云羅抿抿唇,低頭看向手里的紙袋。細白的兩指勾住細繩一拉,露出里面靜靜躺著的內容物。 一條白色的新內褲。 他心頭一跳,下意識松手合上紙袋,纏著細繩的指尖被捏得泛白,咬著唇怔愣片刻,還是低頭往教學樓走了。 驚惶難捱或是無知無覺,午休時間也已經消磨了大半,四周慢慢有了人走動的聲音,給靜得冷清的校園帶來點人氣。 等云羅從廁所里出來,外面走廊上也站了三三兩兩的學生,有人在小聲說話,有人打著哈欠一臉困頓地走過,周遭一切都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他走在人少的一邊,刻意避開了視線,不去看別人。 換內褲的時候他特意看了,校褲后面果然被洇濕了一小塊。雖然是在不起眼的位置,且褲子本身顏色足夠深,輕易看不出來,云羅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 害怕被發(fā)現。害怕被追問。 被棉質布料嚴嚴實實包裹住的腫脹xue口,和甬道入口殘留的男精一起,成了他恐為人知的秘密。 云羅班級所在的教室處于頂樓,他一路走上來,遇見的人沒有底樓的人多,大多數教室還很安靜。 他心里揣著事,進自己教室門的時候沒多注意,結果就被另一個從教室里著急忙慌跑出來的人給撞了一下。 那個男生和他身量相仿,皺巴巴的校服歪斜著敞開,一張又是黑眼圈又是青春痘的臉看上去有些精神萎靡。 他知道自己撞到了人,藏在灰蒙鏡片后面的眼珠子左右瞟幾下,明明是一副心虛又膽怯的樣子。抬了頭看見是季云羅,卻好像松了一口氣,色厲內荏地瞪了他一眼,就匆匆走了。 那人叫梁子柏,兩人平日里并沒有什么交集。只有一次云羅無意聽別人找同桌聊天,說到梁子柏網癮很重,通宵打游戲也不寫作業(yè),害得那個同組的組長一起挨老師罵。 對方撞得不重,肩膀上的一點鈍痛很快就散了。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云羅也不是喜歡生事的性格,見那人神色匆忙就不計較了。 他走向自己的座位,一旁的同桌披著校服外套趴在課桌上,午睡得正香。 云羅有些慶幸對方此時睡著,他坐下的動作很輕很慢,看上去像是不想吵醒對方,實際是怕動作太大,一旦純棉襠布摩擦到腫脹凸起的陰蒂,又會是一陣難捱的刺痛酸澀。 高中課堂乏善可陳,一下午眨眼就過去。 放學鈴聲一響,住校的學生都去了餐廳吃飯,不住校的也早早收拾好了書包準備回家。除去擦黑板倒垃圾的值日生,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只剩下幾個。 程誠待在座位上寫作業(yè)。他雖是住校生,但今天午飯吃得晚,現在并不怎么餓,就一邊在草稿紙上劃拉算式,一邊看他的同桌收拾書包。 也就幾本需要帶回去的書,對方磨磨蹭蹭翻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拉上拉鏈,卻又抱著書包發(fā)起了呆。 和中午那時候一樣奇怪。 程誠有點好奇,停下手里的筆問他:“你怎么還不回去啊,今天有誰來接你嗎?” 云羅不知道想什么想得投入,聽見他發(fā)問,一時反應有點慢,遲疑一下才回答。 “嗯……是哥哥。” 哥哥? 程誠和云羅同桌了快半個學期,自覺是對方目前在學校里關系最好的朋友,但云羅很少提起家里的事,也從沒說過他還有個哥哥。 少年人的好奇心是很旺盛的,不論對同性還是對異性。程誠更好奇了,正要追問,卻聽見后排幾個女生不知為何開始sao動,原本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激動,結果注意力不知不覺就偏了。 “好像真的是誒……” “哇,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本人……” “高一怎么會有人惹上他……” 他聞聲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整天嚷嚷著減肥不吃晚飯的女孩子正坐在一起,把課本立起來擋住臉偷偷往教室外面張望,滿臉說不出是畏懼還是羞澀的迷幻表情。 程誠被這群女生的情緒感染,也往外看去。 外面走廊上有來往的老師學生經過,擋住了些許視線,但他還是很快就找到了她們正在討論的對象。 那個人實在是太顯眼了,即使只能看見半個背影,光憑身高也很難將他忽視。 何況身材也好,只是一件簡單的黑T,微微弓身靠在欄桿上,就能繃出他精壯的背部線條。 那人本來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么,若有所察地朝他們班的方向偏了偏頭,露出來一張輪廓分明的側臉。 程誠右眼皮一跳,把視線收了回來。 怪不得那群女生會反應這么大。 那個宋晏程怎么會來高一這邊,他不是高二的嗎? 他尚迷茫,旁邊不知從哪兒傳來幾聲嗡嗡悶響,像是隔著布料發(fā)出的手機震動音,緊接著默不作聲許久的同桌忽然起了身。 云羅一整天看起來都有些魂不守舍,書包抱在懷里就走,連再見都沒有對他說。 程誠抬頭,只來得及瞥見他小小的,一晃而過的下巴。 他連忙揮手:“誒!明天見!”一時沒控制住音量,連后排的某個女生都回頭看了他一眼。 云羅頓住腳步,回頭時有點像是被嚇住,眼里閃著迷茫和不安的光,但還是輕輕點頭:“嗯,明天見。” ……怪怪的。 他咂摸了幾秒,很快將這份異樣拋諸腦后,擺正草稿紙繼續(xù)往上面列算式。沒寫幾行,又想起什么,回頭看了眼門外。 宋晏程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