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陸琰未去天祿閣，卻引得龍君再至鳳閣深處，一張椅也可行事，好不快活。

    待到隔日阿戚盯著他盯了一頓飯，不發(fā)一言，上下細(xì)看，看得人銀箸難持，只能放下來示意：“吃吧?！?/br>
    夫人聽著，更不高興了，知道這是他們小院里，不必端著，敲了敲面前空碟，直道：“早吃好了——心不在焉的樣兒！”

    這下陸琰是真不必再用了，揩了嘴角，回看戚善，那滿面躍躍的神色，不符她年紀(jì)底蘊(yùn)，自然讓人心里有底，又道：“那就，說吧?！?/br>
    話真到嘴邊，阿戚又有些遲疑。夫君的模樣，她思來想去，猜得不大有底氣。

    “汝堯你，是……”她忽然歪了頭，仿佛是要換一側(cè)細(xì)看陸琰下巴，“真上了，龍床嗎？”

    上沒上龍床，還能從胡子里看出來么？他未及時(shí)否認(rèn)，先捋了唇角幾根稍亂的須尖，正襟危坐反問：“這又從何說起呢？”

    “汝堯這骨相里透著異樣的得意，”戚善雖說，但說得滿腹狐疑，“可面子上又要裝作，淡然平靜?！彼Q起一根指頭，又戳了陸琰搭在桌沿的手背，“必定有事?！?/br>
    陸琰看了被戳著的地方，抬手端碗盛湯：“得了大學(xué)士時(shí)，阿戚也是如此說的?！?/br>
    戚夫人一聽，指節(jié)狠狠敲在桌上，清脆響亮。

    “露了啊?！卑⑵葑聊コ鑫兜纴?，覺得拐彎抹角就得了答案，她猜得不錯(cuò)，她夫君膽大包天，招惹這么大事端，還能在這兒坐著，悠悠地喝碗rou骨湯。陸琰是將神色都藏在碗底了，低語一聲：“沒有龍床?！?/br>
    不是沒有事情，而是沒有龍床。夫人熟悉他，知道這一聲里竟然還有些失落，心里翻騰出幾種可能，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只講得出一句：“那你，得保重啊！”

    她家的汝堯，打小就喜歡跟這些不知哪兒得來珍稀名銜的龍子龍孫們廝混，當(dāng)年李恭那是沒及時(shí)抓住，如今新帝還看不出穩(wěn)不穩(wěn)當(dāng)，他就先要奪下寶地，也不知要讓李少俅如何對(duì)他才好。

    那可是他的學(xué)生啊……這一道，夫人與陸琰是想到一處去了。若阿戚不是死地后生看破不少，這荒唐必定是要罵的；可惹的是當(dāng)今圣上，跟順王那時(shí)又不同了，一失足就不知前程性命的，她可要先一步警醒，收拾好了隨時(shí)逃。

    “那小皇帝是……”戚善心里一轉(zhuǎn)悠，還是不放心，忐忑問了細(xì)處，“打算廝守呢，還是，就等性子過去？”

    她是相信陸汝堯心境的，可她信不過那窩吃人骨頭的惡龍，尤其小小年紀(jì)能在位上坐的，說明本領(lǐng)了得。

    “阿戚是天真了，”陸大人這才云雨情至不過兩日，只能看出李少俅不過是嘴上解了困放縱一時(shí)，等籠罩師傅的迷霧散盡，便也不必如此了，“這還有什么值得說的？隨陛下高興?！?/br>
    戚夫人不說話了，又只是看著他，看他落寞吃完湯羹，頗像怨氣人自怨自艾。

    她是想著一家人都能好好度過，在京中詭譎里求一條生路的，陸琰要是拼命讓自己向火坑里鉆，她可要趕緊看好形勢(shì)，在眼前這人自作孽時(shí)，先脫身了才行。

    “哎呀，我是不是忘了昨日也該備藥的？”戚善想起了李少俅，這可不是整整齊齊一人嘛，此藥還需盡早用，不能耽擱。陸琰開始反過去埋怨她一眼，都是這么大年紀(jì)了，藥多反傷身。

    阿戚笑著，忽而又收緊，特地看了看陸琰藏在尾指上的戒子，道：“這十年一過，汝堯是膽子愈發(fā)大了。要是有了事，不僅危險(xiǎn)，即便藏了，今后又該如何呢？”

    “我心里，有分寸?！标戠膊皇俏唇?jīng)人事的少年了，不拿此事玩笑；轉(zhuǎn)過身來，撫了夫人一只手，眼神里是首肯與謝意，“還要出門，晚些回來再喝吧。”

    戚夫人常年給他配的一副避子湯藥，專治了這怪物身子，別沒事化出個(gè)小怪物來，添亂惹惱。

    “說出門，我還想起來了，”戚善每日城里四處巡視，常常聽得鋪里人敘述些見聞，“近日龍彪衛(wèi)屢次前來中街周圍打轉(zhuǎn)，是不是就看我這里講不講規(guī)矩，連他們都不孝敬？”

    龍彪衛(wèi)？上回聽見還是在宮里，專管著京城市面的一支隊(duì)伍，其中個(gè)個(gè)都是權(quán)貴家的紈绔子弟，連莊王府的公主，都想一試威風(fēng)。

    “這我可以問問?！标懘髮W(xué)士也沒想起有誰要?jiǎng)铀牡亟?，?yīng)當(dāng)不是大事，“看是什么人物挑動(dòng)夫人不寧心神，凈折騰我來。”

    但他今日午后，要先去了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