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家主變了很多(上藥)
蕭衍要上藥的地方不是被打腫的屁股,而是膝蓋。失去褲子的包裹,孟胄殘破的膝蓋被蕭衍看得一清二楚。青紫的皮膚里夾雜著沙礫,碎石,血跡甚至從小腿一直流到腳踝。 這樣嚴重的傷肯定不能直接上藥。蕭衍又取來一壺酒,對孟胄說:“忍一下。” “是,家主?!?/br> 孟胄緊緊咬住了牙,不敢撐著椅子的手無助地放在腿上。 蕭衍對這樣隱忍的男人有些心疼,放輕聲音道:“全部身子坐上去,別摔下來了?!?/br> 孟胄不知道這是蕭衍難得的善意,還是蕭衍不想他摔到地上后不能清晰地欣賞他的痛苦。無論是哪種情況,孟胄總歸是感恩這個命令的。他挪動身子,讓兩瓣屁股都落在椅面上。完好的右臀承擔了另一半壓力,疼痛也減輕許多。 看孟胄坐好了,蕭衍左手抓緊孟胄的雙手防止他因為過度疼痛而抓撓傷口,右手傾斜將烈酒潑上那破碎的膝蓋。 “嗯…”孟胄咬緊了牙關(guān),還是被疼得悶哼一聲。膝蓋像是在被火炙烤般guntang,額角的青筋也在劇烈跳動,而想掙扎的雙手更是被鐵鏈焊住般無法動彈。他過了好久才緩過勁來,看著被蕭衍抓在掌中的手腕喘著粗氣道:“…謝家主?!?/br> “嗯?!笔捬馨矒岚闩牧伺募t了一圈的手腕,用干凈的布匹取出皮rou中的細碎東西,最后才涂上一層厚厚的藥膏。 整個過程孟胄都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不知道是不是被先前的酒疼得麻木了。 蕭衍上好藥后將藥瓶放回桌子上,下達了一個命令:“傷好之前不許跪,站著就行。下來吧。” “是,家主?!?/br> 孟胄踉蹌著從高腳凳上落下,很快就恢復了平衡,沉默地在蕭衍身邊站好,平靜地不像是光裸著下身。 屋內(nèi)一片寂靜,蕭衍甚至嗅出了一絲尷尬的氣息。 好在這時一個身著鵝黃襦裙的婢女走進來,對蕭衍行禮道:“莊主,午膳備好了。” 蕭衍松了口氣,對著孟胄說道:“褲子穿上,跟著一起過來?!?/br> “是,”孟胄像是看不到那名婢女的存在。他坦蕩地彎下腰,穿上褲子后就跟著兩人一同往側(cè)廳走去。 寬大的圓桌上擺了有近十道菜,葷素俱全。 蕭衍剛坐上座位就有兩位婢女上前為他擺碟布筷,將一塊飽滿的鴨rou夾進他的碗中。 婢女身上噴有濃郁的香水,熏得蕭衍難受地止住了呼吸。他揮手讓兩人退下,又讓只在角落站著的孟胄上來替他布菜。 布菜講究的是速度適中,既不能讓碗里空置,又不能堆疊過多的菜肴。孟胄雖然做過練習,卻是第一次用于實踐。他不清楚蕭衍的口味,因此每道菜都夾了一小筷子,然后緊張地用余光觀察蕭衍的表情,試圖找出他喜歡的菜式。 蕭衍不知道孟胄的小心思,但他本身沒什么忌口,也覺得桌上的菜都挺好吃的,因此夾什么吃什么,臉上一直沒有多余的表情。 蕭衍放下筷子后,孟胄終于舒了口氣。雖然沒看出家主的喜好是什么,但至少沒有被責怪,一頓飯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蕭衍不是崇尚浪費的人。但他也的確吃不完這么多,半飽后就不再繼續(xù)進食,而是讓孟胄給他乘了碗湯。 看著桌上還剩大半的菜,蕭衍遞過去新的一副碗筷,對孟胄道:“你也吃些吧,不用吃完。飽了就行?!?/br> “是,家主。”孟胄拘謹?shù)淖谑捬芘赃叺奈恢蒙?,乘好飯后就只夾面前最近的那道蔬菜。 他吃飯的速度像惡狼撲食般,挖一大勺飯也不怎么咀嚼就咽下去。但是卻不發(fā)出什么聲音,很安靜。 蕭衍想起他之前也是這樣吃飯的,胃也因此得了病,沒幾天就要疼一次。他的眉不贊同地皺了起來,握住勺子的力道一松。瓷勺落到碗里發(fā)出“哐”的一聲。 孟胄順著聲音望了過來,嘴里都是還沒咽下去的飯,把兩個腮幫子撐得鼓鼓的。表情十分無措,像只可愛的松鼠。 蕭衍控制住自己想要上揚的嘴角,語重心長地說:“慢些吃,嚼夠二十下。還有不要只吃一道菜,也夾些rou?!?/br> 孟胄怔愣了一下,捧著碗低頭思索著。他把飯嚼好吞下后,放下碗忐忑地開口:“家主,奴有一事想說?!?/br> 蕭衍重新拿起勺子,他舀了一勺湯,斜眼看向孟胄,“什么事?” 孟胄心臟跳得很快,有個想法從早上起就在心里一直盤旋不去,一直到現(xiàn)在一直抓撓著他的神經(jīng)。他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不會比從前過得更慘了。但他也抱有僥幸,渴望擁有新的人生。 “家主…變了很多…” 蕭衍的手停滯了一瞬,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彎起。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才抬頭看向孟胄,慢條斯理地追問道:“所以呢?” 盡管內(nèi)里換了個人,但蕭衍的樣貌,聲音都沒有任何改變,這種帶笑的語氣和隨之而來的懲罰對孟胄來說盡管已十分久遠,但在記憶里卻再清晰不過。 他頭腦來不及思考,膝蓋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彎了下去。 孟胄整個人跪伏在地,聲音里是控制不住的戰(zhàn)栗:“奴知錯…家主永遠是奴的主子…奴不敢有非分的想法…” 蕭衍也不意外,他作為一名軍人,知道軍人的觀察能力會比常人敏捷數(shù)倍,在孟胄眼中這段時間里他露出的破綻恐怕比篩網(wǎng)上的空洞還多。他沒有立刻叫孟胄起來,而是換了個問題問道:“為什么這么覺得?” 孟胄腦中空白了一會,才劫后余生般長舒一口氣,胸腔里快要爆炸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他賭對了,雖然有著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但也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家主會關(guān)心奴的飲食和身體。家主之前十分厭惡奴,今天卻選了奴…還有平日里家主都會自稱‘本尊’?!?/br> 聽到這些,蕭衍自嘲地笑了一聲,原來從他的第一個選擇,他張嘴說的第一句話開始,自己就露餡了。之前的算計在現(xiàn)在看來就顯得十分可笑。 不過蕭衍并沒有任何的危機感,也沒有對孟胄產(chǎn)生不好的情緒,甚至還有些隱秘的贊賞。不管在孟胄的猜測里他是失憶了,還是丟魂了,他依舊是孟胄的主子,有這點就夠了。蕭衍沒有多做解釋,只提了句:“不許同他人說起,往后所有的規(guī)矩不變?!钡玫矫想锌隙ǖ拇饛秃?,他怡然地擦手漱口,出門前留下一句話: “說過傷好前不許跪。飯吃完來書房找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