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從來不笑的輪椅帥哥

    半年后。

    每年盛夏五月初五，是杏林谷谷主何仕處招收徒弟的日子。

    剛剛通過了考試的葉不語和另外三個新弟子，一起并排跪在谷主面前行拜師禮。

    聽多了何仕處神醫(yī)的名聲，葉不語一直以為他應(yīng)該是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家，沒想到莊主竟是個看樣子約莫而立之年的青年人，面容俊朗陽剛，有一個倨傲的高鼻子和一個堅毅的方下巴，但面無血色，整個人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白里透青，仿佛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一般，坐在輪椅上。

    杏林谷又稱“藥谷”，乃是神醫(yī)何氏一族安家立命之地。這一代的谷主何仕處撰寫出版的幾本藥典更將杏林谷的聲譽推上另一個巔峰，吸引了五湖四海立志從醫(yī)之人前來學習。

    從夏天到秋天，幾個月過去了。葉不語發(fā)現(xiàn)，谷主何仕處堪稱深居簡出，基本上只有給徒弟們上課的時候才會離開房間。此外，他的話很少，只有必要的情況下才會開口，而且從來不笑。

    杏林谷收徒不看家世背景、性別年齡，只看醫(yī)藥考試成績，擇優(yōu)而錄。何仕處共有十四名弟子，當中年紀小的像葉不語也就二十出頭，但四五十歲年紀大到幾乎可以給何仕處當?shù)囊泊笥腥嗽?。故此，何仕處對自己的弟子們向來很客氣，同時也很疏離，只有上課的時候才和弟子見面。葉不語有一次問他能不能下課后去請教他功課，被何仕處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并且極為冷淡地留下一句“你明日課堂上問吧”，便揚長而去。

    葉不語因天生貌美，極少受到冷待，遭到這樣的冷遇，心里認定師父不喜歡自己，而且……埋怨他過于倨傲了。她思念惦記著家里的哥哥，學習雖然勤勉，但終日悶悶不樂。

    大師兄是個心細如發(fā)之人，見到小師妹鮮展歡顏，忍不住底下向她解釋：“師父的風痹之癥這些年越來越嚴重，每天早上醒來全身關(guān)節(jié)麻痹僵硬、動彈不得，需要人逐個關(guān)節(jié)熱敷按摩，才能勉強進行最基本的日?；顒?。這就需要約莫半個時辰。

    另外，這個過程是很痛的，你不要見師父沒哭沒叫就以為他就不痛，其實每天按摩完他疼出的冷汗都能把衣服濕透了。而師父喜潔，出了汗必然要沐浴更衣。他行動不便，又好逞強，這沐浴更衣一套下來就又得要近半個時辰。

    最后還有早膳。師父胃口不佳，食欲又弱，常常吃不下東西，但為了維持身體運作總會強迫自己每頓吃固定分量的食物。所以你有時候要是看見師父面色陰沉地盯著飯菜半天才吃一口也別害怕，他沒生你的氣，他那是硬塞自己呢。等他吃完飯休息一下再喝藥，林林總總，又差不多半個時辰。

    你們的早課辰時開始，你提前一刻鐘起床，刷牙洗臉，懷里揣個燒餅就能直接沖出門，師父卻卯時就要開始一天的準備，折騰兩個時辰才能出門，就為了給咱們上課，你說，師父要是不想教咱們，犯得著受這些罪嗎？”

    葉不語這才解開心結(jié)，恢復(fù)了往日的精氣神。

    到了十一月，谷主大弟子替谷主向眾師弟妹宣布：

    一、授課暫停，待到來年三月再度開課；

    二、從該日起，每日兩名弟子到師父院內(nèi)當值看診，從大弟子、二弟子開始，按照順序往下輪流。

    葉不語聽了這個消息，不禁擔憂起自己學習的進度和家中的哥哥——她五月入門，拜師學醫(yī)至今不過半年，眼下便是一個四個月的長假，按照這樣的速度，她什么時候才能學成回家呢？

    當然，她也明白，何仕處一年里面只有暮春到初秋這半年能夠親自授課，其余時節(jié)他不授課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因為他的身體實在太糟糕，天氣一冷連床都下不了，每年冬天都得在鬼門關(guān)里闖一回，所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