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L君宿醉醒來，頭昏腦漲，記憶斷片。

    他只記得自己昨晚吃酒喝醉了，接著便什么也沒有了，應(yīng)該是有人把自己送回宿舍了。

    他摸索著下床，明亮的晨光順著窗縫泄進(jìn)來，也讓L君看清了身邊人的睡容以及身下的狼狽。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度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大腦一片空白，L君輕手輕腳地下床，遵循了自己的本能，顫抖著手，撿起了地上的衣物，匆匆忙忙地穿上。

    L君先打開門，確定門外沒人后，才偷偷摸摸地出門，耳邊傳來一聲開門聲，一個穿著軍裝，身材高大，面容陰狠的男人從隔壁的房間出來了。

    L君心神慌亂，只想趕緊離開，沒注意到那個男人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不經(jīng)意地瞥開眼，又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轉(zhuǎn)頭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的背影。

    L君回教員宿舍，遮遮掩掩地避開了其他人，好在這時候還早，路上沒什么人，他的東西也已經(jīng)早早收拾好了。他直接攔了一輛車，直奔碼頭，上了去R國的船。

    船票是Z君幫忙訂的，從蕪湖靠長江碼頭開始，直達(dá)R國，免得再舟車勞頓地連軸轉(zhuǎn)車，因為他知曉L君一向是個被寵壞的嬌客，訂的也是極好的二等艙，帶著一個玻璃的小窗子。

    從窗外看去，可以看到還在送別的人們。L君看了幾眼，便拉上了窗簾，房間里有先進(jìn)的電燈。

    L君把隨身僅帶的一個皮箱一丟，先去私人浴室泡了個澡。

    溫暖的熱水將他周身包裹，緊蹙的眉頭才稍稍放松。抿著的嘴唇微微張開，L君才發(fā)現(xiàn)他的唇瓣在抖。

    太瘋狂了！

    L君合上眼，腦中無意識地反復(fù)回放這早上的情景，他和一個男人睡了，和自己的多年好友睡了，如果之前的一次是無意，可這次，他看見C君身上的痕跡，很明顯，自己睡了C君。

    后悔與恐慌一同浮上心頭，他只能不斷地想到，C君會怎么看待自己？C君把他送回，他卻恩將仇報，C君會怎么做？把事情抖落出去？

    L君的頭腦冷靜了許些。這種事情絕對不是光榮的，C君的性格和自己一樣，雖然是個革命人士，但對于一些事情，還是保守的，他不會說出去的，L君這樣安慰自己，心中才好受一些。

    直到熱水變涼，L君打了個寒顫，他的意識才回籠，拼命地搓洗著自己身上的紅痕，可一股巨大的絕望籠罩了L君，他沒忍住，吐在了一旁的桶內(nèi)。

    不過他從昨晚起，都只是喝了一肚子的酒，胃里什么也沒有。

    吐完，L君才舒服一些，他找了一件立領(lǐng)長衫，可脖子上的痕跡沒有隱在厚重的黑衣內(nèi)，他只得再添了一條暖色圍巾。

    看著鏡中的自己，衣冠楚楚，慘白的臉色被襯得有了幾分人色，他的心上才安定了不少。

    吃過早飯，L君靠在甲板上，吹了一會兒風(fēng)。

    看著與陸地上截然不同環(huán)境，恐懼才消退了不少，取之而代的是愧疚，他與C君多年情分，出了這種事，他卻率先逃跑，自己先前與C君多有齟齬，C君待自己仍然大度如兄長，包容著他，讓他體會到了兄友弟恭的感覺。

    嘈雜人聲環(huán)繞著他，此時的L君卻獨處于痛苦之中。

    他想著，回去定當(dāng)多多報答C君。

    宿醉，憂思過重，營養(yǎng)不足，春寒料峭。L君回去便病倒了，發(fā)燒感冒，加上身體本就羸弱，他只得終日躺在床上，不愿意看醫(yī)生，生怕別人看見自己一身的痕跡，還是圍著那條圍巾，一日三餐頓頓吃藥，居然在到R國時病愈了。

    碼頭上的人熙熙攘攘，來去往返，歡聚悲離。

    L君靠在欄桿上，等待著Z君來接，拂面的海風(fēng)吹起他松松帶著的圍巾，踏上異國的土地，他的心終于像風(fēng)暴中的船只一般，找到了?？康母蹫场?/br>
    這里有一片新的土地，以及他的知己Z君。

    Z君在他年少時便與他相遇了，如果說C君給他兄長的寬厚，年長他十余歲的Z君便如同父親一般，引領(lǐng)著他，無論生活上還是對他的革命啟蒙。

    一道強烈的視線久久地停在L君的身上，L君轉(zhuǎn)身，便看見一位身著西裝，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男子透過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

    L君經(jīng)?？吹綀蟮繰國事務(wù)的報紙說，R國有些地方治安混亂，他初來此地，不想多惹是非，只好轉(zhuǎn)過身去，不去理會。

    可那名男子卻走到L君的身邊。

    “請問是L君嗎？”

    H君本對老師Z君的這位少年知己興趣不大，他性格狂傲，這次僅僅遵從恩師的吩咐，來接人罷了。

    可方才，他看見這位只存在于老師口中和文章報紙上的少年天才真真實實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本以為這又會是個被名氣捧大的假人，卻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特別的氣質(zhì)，病而不嬌，文而不虛，有著他難以理解的矛盾氣質(zhì)，明朗矜傲卻又孤獨憂郁。

    L君轉(zhuǎn)過身，皺著眉，面對H君熾熱而不加掩飾的眼神——看獵物一般，他疑惑地回答道。

    “是，你是？”

    “我是H君，是尊師Z君讓我來接你的?！?/br>
    看到Z君居然只派一個學(xué)生來接自己，滿腔熱切期望的L君不禁多嘴問道。

    “Z他是生病了嗎？”

    話罷，他又覺得自己表現(xiàn)的似乎太過在意，閉口不言了，郁悶地在前面走著。

    箱子已經(jīng)被H君殷切地拿了過去，他補充道。

    “Z君近來的確有些不適，所以派我來接你，他本人正在車上等你?！?/br>
    他領(lǐng)著L君上車，L君的腳步都輕快了起來，Z君果然在車上。

    一路上，L君與Z君交談甚歡，Z君突然提了一嘴坐在一旁，盯著他們的H君。

    “這是我最杰出的學(xué)生H君，如果不是你當(dāng)時沒來R國，他跟著你是最佳的?！?/br>
    L君這才看了一眼H君，得知兩人的革命觀點相同，很是驚喜。

    Z君因為身體不適，先回去了，接著就由H君幫助L君安頓。

    H君本想借接風(fēng)洗塵的名義，看看L君的意思，可L君卻聽Z君病了不能參加，不愿意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