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夜后的風(fēng)漸漸發(fā)涼,整個平京侯府十分安靜。 容詡陪著宋硯走到屋前,然后他停住了腳步,語氣輕緩:“今夜那鬼魂很有可能會再來,我就在屋外守著吧?!?/br> 宋硯打開門,回頭借著屋內(nèi)的燭光看了他一眼,宋硯這才仔細(xì)的看清這個少年。宋硯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少年生的十分俊朗,應(yīng)該很受姑娘的喜歡,但是這少年的眉目間藏著少有的邪氣,像是故意壓制住不讓人察覺。 宋硯出神之際,容詡背手一步步走近他,輕聲發(fā)問:“怎么了?不可?” 宋硯下意識后退一步,關(guān)門前道:“既然你提出來了,就在外面吧?!闭Z畢,宋硯合上了門。 隨后,容詡轉(zhuǎn)身盤腿而坐,因為禁錮已過,經(jīng)脈被封,血石被搶,他現(xiàn)在虛弱的不行,需要好好調(diào)理體內(nèi)氣息。 彼時屋內(nèi)的宋硯輾轉(zhuǎn)難眠,想起宋瑜的死就便覺得自愧,學(xué)了一身本事就連自己的meimei也救不了,還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與父親傷心難過。 他起身穿上衣服,然后打開門,只見少年盤腿坐在地上,背影清瘦筆直。 他瞧著容詡,似乎一副睡著的樣子,于是合上門輕輕地從他身旁走過。待他走入黑夜,容詡緩緩睜開眼盯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宋硯獨自推開竹香閣的門,自宋瑜下葬后,他遣散了竹香閣的所有仆人。他點燃了屋內(nèi)所有蠟燭,然后他目光落在書桌上,仿佛宋瑜正站在那寫字。他走過去打開桌上的畫軸,隨著畫軸一點點展開,一名頭戴簪花,身穿淡粉紗衣的女子在畫中襟坐。 隨后他耳邊響起久遠(yuǎn)的聲音。 “大哥,好累呀,還沒畫好嗎?” “阿瑜最喜歡的就是大哥了,以后嫁夫君我一定要找大哥這樣的?!?/br> ...... 宋硯捏緊畫軸,哽咽道:“阿瑜?!?/br> 容詡立在門外許久,也聽了宋硯對宋瑜說的許多話。 他托著下巴,感慨道:“沒想到小郎君這么重感情?!?/br> 容詡沒有打擾他,便獨自走出竹香閣。突然,一個男子撲過來,容詡側(cè)身躲過順便抬腳使絆,男子一個踉蹌,回頭露出兇惡的眼神。 容詡:“我四處尋你,你到自投羅網(wǎng)了?!?/br> 鬼魂附身在宋祈身上借著他的嘴巴開口道:“玄明,你休要管我閑事?!?/br> “小東西,口氣不小啊?!?/br> “呵,你現(xiàn)在沒了血石,根本使喚不了符紙。待我取了那男人的精魂,就是你死期?!?/br> 容詡眼眸一沉,嘴角噙著笑:“那可不一定。” 他袖口飛出一片羽毛,化羽為筆,隨即單背手懸在半空中以空氣為紙,迅速畫出了一道‘陣’字符,緊接著雙手抵呈塔狀,又緩慢展開形成結(jié)印,將宋祈困在這紫色的結(jié)印之中。 鬼魂在結(jié)印里無處躲藏,只能從宋祈身體里飛出來,而宋祈則立刻昏倒在地。鬼魂在結(jié)印里嘶吼,因為吸食太多精魂,鬼魂的樣子不斷變化,一會兒是一張年輕貌美的女人,一會兒又是清秀書生甚至還有老嫗。 容詡輕盈落地,用著手里的筆抵著下巴:“沒想到你為了還陽,連老嫗也不放過,口味也太重了吧?” 鬼魂的樣子與身體還在不斷變化,這時鬼魂空靈的聲音響起:“你懂什么?我高遷好歹也是官家出身,死的時候全城的人都說我死有余辜,我只不過長得丑陋了些,他們憑什么!憑什么!” “你可知還有三個月,你便能在湮川渡河投胎,”然后容詡一副惋惜的樣子,“可惜了,小東西,你下輩子本可衣食無憂,但你擅自出逃,已經(jīng)觸犯了湮川第二十一條敕令,此次回去你將獻(xiàn)祭湮川?!?/br> 高遷笑聲狂妄:“我還差四個至陰之人的精魂就能還陽了,你休想攔我!” 高遷的笑聲還回響著,原本容詡絲毫不在意甚至覺得高遷是不自量力,但他突然怔住了,臉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因為結(jié)印里的樣貌竟然和他自己有六分像。 “這是......” 在容詡出神之際,高遷身體迅速膨脹,無數(shù)的人臉從那張與容詡有六分像的臉上向外攀爬,隨著精魂溢出的越來越多,結(jié)印根本容納不下,下一刻符紙被毀,結(jié)印被破。 容詡的胸口一陣絞痛,他捂著心口后退。而毀壞掉的符紙,散作羽毛落在他眼前。 符由心生,這些都是它的心頭血。 結(jié)印破后,高遷變回了他本樣——一張張滿了rou瘤的臉。 此時宋硯從閣樓里走了出來,容詡側(cè)頭之時,高遷空靈的笑聲再次響起:“我等的就是你?!闭Z畢,高遷瞬移到了宋硯跟前。 容詡朝宋硯喊道:“小心!” 情急之下,容詡?cè)∠伦约盒厍皰熘哪嬗穑谒闹甘鞠履嬗痫w向宋硯。 容詡默念咒語的同時手迅速結(jié)下日輪印。瞬間,宋硯頭頂盤旋的羽毛綻開了金色的圓形結(jié)印屏障將他包裹在內(nèi)。 宋硯感覺到了周身的不尋常,側(cè)頭看向容詡,二人四目相對,容詡微微啟唇做了口型:“別動?!?/br> 容詡的眸光熾熱,宋硯躲避似的垂眼點了點頭。 高遷被結(jié)印震出幾米遠(yuǎn)。他重傷形散后,又重組在一起,他知道所有白鶴有兩片逆羽,也就是所謂的護心羽,它們能護住真體不被邪靈迫害。以逆羽結(jié)的印連酆都大帝都不一定破的了,于是他果斷跳墻跑了。 逆羽察覺到真體虛弱至極便回到了容詡的體內(nèi),他捂著心口倚靠著柱子休息。 宋硯還是擔(dān)憂地上前幾步,卻看見地上躺著宋祈,便直接無視掉某人蹲下身扶起宋祈。 容詡:“......” 宋硯:“來人!” 白涇帶著巡邏兵急匆匆的趕來,宋硯又將披風(fēng)搭在宋祈身上,隨后宋硯命了幾個士兵將他抬回屋。 容詡擦掉了嘴角余血,直起身剛抬腳走幾步,身后響起宋硯淡漠的聲音:“需要我請大夫嗎?” 容詡并未停下,他步態(tài)輕盈灑脫,墨色長發(fā)在他身后輕柔拂動,他只是抬手揮了揮示意不用。 白涇:“少主,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宋硯注視著黑衣少年消失在黑夜里,轉(zhuǎn)身離開時緩緩開口:“沒什么?!?/br> ︿ 容詡尋了一個隱秘的角落盤腿而坐,他周身發(fā)散著黑色氣息,胸前的逆羽透著金色的光為他強行鎮(zhèn)壓。 空中落下幾片竹葉,伴隨著葉姬空靈的聲音:“明知自己虛弱至極,還要強撐。” 容詡勾起嘴角,欲開口卻猛烈咳嗽起來,他緩和了一會兒抬眸:“葉姬,我問你一件事?!?/br> “你說?!?/br> 容詡坐直身道:“我是誰?” 葉姬語塞。 在沒有答復(fù)下,他裝著毫不在意道:“我就是隨口問問?!?/br> 葉姬也轉(zhuǎn)移了話題:“高遷已經(jīng)逃出平京城往東走了?!?/br> “跑的到挺快?!?/br> 葉姬:“血石我已經(jīng)幫你找到了,別再弄丟了?!?/br> 一塊紅色的石頭系在了容詡束腰帶上,此刻有了血石加持他覺得周身舒坦極了。 葉姬:“傷好后就該干嘛干嘛去,別閑著?!?/br> “這么黑心啊,不愧是你?!?/br> 葉姬拉長聲線:“嗯?” “黑心是我?!?/br> 葉姬點頭:“嗯。” ︿ 彼時宋硯立在宋祈的床榻邊,宋祈臉色蒼白,虛弱至極。這時火燭搖曳起來,宋硯神色一凜,單手一抬,劍出半鞘,抵在一名黑衣少年的脖子上。 “是你?”宋硯詫異。 容詡彎了彎嘴角,食指輕輕推開劍柄,只聽他悠然道:“不然小郎君以為是何人?” 宋硯淡漠問之:“你來作甚?” 容詡朝宋祈走去,宋硯抬手?jǐn)r住他的去路。宋硯平視前方:“你究竟想作甚?” “小郎君護弟心切也不必如此吧,”他臉靠過去,輕言:“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呢,你就是這般對待你的恩人的?” 聽后,宋硯放下手,別過頭語氣冷硬:“你最好別打宋祈的主意,不然你當(dāng)場就會斃命?!?/br> “你這一說,讓我好怕啊,不過我對你弟弟并無興趣,”他壞笑著挑起宋硯的下頜:“倒是你,要不,你跟我走吧?” 宋硯拍開他的手,罵道:“登徒子!” 容詡無怒反笑,此刻,他掌心驟然結(jié)印,與此同時,金光一現(xiàn),在宋祈的上方也出現(xiàn)了結(jié)印,片刻后,從屋外飄進(jìn)一個渾身通透的精魄,他負(fù)手注視著精魄返回了宋祈的身體里。 “咳!” 宋祈猛地咳嗽一聲,卻并未醒來。 容詡:“因為他精魄離體有好幾個時辰,還十分虛弱,容他休息幾日便可徹底康復(fù)?!?/br> 宋硯對他并未減輕敵意:“你為何好心幫忙?” 容詡揚唇:“自然是因為你,只是可惜你又不肯跟我走。” “你要去何處?” 容詡轉(zhuǎn)身隨意地坐在案牘上,低頭翻弄竹簡,覺得無趣便扔給宋硯的同時開口:“無可奉告。” 宋硯:“......” “你不必?fù)?dān)心,等我辦完正事,便回來看你?!?/br> 宋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