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白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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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嘴上說得厲害極了,實際上卻意外的害羞呢。”倫雅單手托腮,“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可愛?!边@時候,他的氣勢與之前的柔軟溫和完全不同,顯得強勢而凜然。 “落子,下餌,編網(wǎng),就等著魚兒上鉤了?!彼p快地笑起來,兩坨不自然的潮紅出現(xiàn)在腮邊,“讓我瞧瞧,會是哪條大魚呢——” “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如果背景有實質,倫雅身后一定開滿了美麗的白色薔薇,純潔而唯美,但他的腳下,卻是蒼白的枯骨與鮮紅的血液。 年少時,他只想活著。 可現(xiàn)在,區(qū)區(qū)的“活著”已經(jīng)滿足不了日益膨脹、肆意生長的欲望。 掙扎,無時無刻不在死亡邊緣徘徊的掙扎,像喪家之犬一樣卑微地茍延殘喘!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噩夢從未停止過,他被不斷地殺死,又不斷地重生,哭叫過,吶喊過,恐懼過,畏葸過。 救救他,救救他! 無論是誰,隨便是誰都好,不要丟下他一個啊——可是,只有他。 蘭伯特也好,法蘭克林也好,誰都幫不了他。 他身陷囹圄,被束縛在這方寸之地,逐漸畫地為牢,別人進不來,他出不去。 記憶太好有時候是有這樣的壞處,每個細節(jié)都一清二楚、分毫不差,無論是被猙獰的獠牙殘忍地撕碎,又或者是被冷酷的兇手一點點肢解,痛苦與絕望深深地刻在靈魂深處,揮之不去。 滴水穿石。 再堅定如磐石的信念,也會有崩潰的一天。 倫雅知道,他早就瘋了。而現(xiàn)在不過是盡力維持體面的假象,虛構出一副天真爛漫的面容罷了。 他的心曾經(jīng)是紅色的,但現(xiàn)在切開,已經(jīng)是全黑的了,冷心冷情,自私自利,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罷了?;钕氯?,不擇手段。 縱然前方萬丈深淵,他也沒有退后的余地了。不是不敢,而是不能。這條路從開始就從來沒有選擇,只有一條道走到黑,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即使是法蘭克林看來近乎動容的抉擇,也不過是他精密的大腦經(jīng)過計算過的結果。說來殘忍,但無關情愛。 畢竟,這個世界上哪里那么多至死不渝的愛情呢?太天真了。 你指望一個自私的雄蟲犧牲自己的性命去拯救一個星盜?從無沒有理由的愛憎,他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不可能對一個綁架他的強盜動心。而感情,只是他前進臺階上的基石,說起來不可少,但真少一兩塊也沒什么關系。 倫雅體內流著斯圖亞特的血脈,他們是瘋子,也是不折不扣的賭徒!他只是在眾多的選項中,理智又瘋狂地賭了那個看起來最絕望卻又是唯一生機的選擇。 幸運女神的青睞讓他活了下來,并且,得到了雌蟲法蘭克林全身心的信任。唯獨超出倫雅預期的是依然紊亂的基因序列以及這幼年期的身體狀態(tài)。這是最大的變數(shù)。 在他之前的計劃里,提前覺醒進入成年期,然后對法蘭克林進行直接標記,接手屬于他的克里斯蒂號。之后再拿下謝菲爾德,以第三軍團為跳板,收攬雄蟲保護協(xié)會和高高在上的斯圖亞特家族,進而掌握整個斯特爾帝國的權柄,成為這個星際最尊貴的雄蟲之一。 不過計劃向來趕不上變化,幼年期的身體無法實施他的想法,所以只能用迂回戰(zhàn)術爭取時間。而精神力特質的“治愈”,并非說謊,但不全面。 他蹉跎了十年,才在基因再次崩潰的邊緣,迎來即將到來的發(fā)情期。 他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了。畢竟,那時候他還太年輕,無論是布局還是想法都過于稚嫩。拿情感做砝碼無疑是他所有布局中,最不智的做法…… 有些東西,在不經(jīng)意之間,失控了。 無論是法蘭克林,還是他。 但是這時候他已經(jīng)沒辦法收手了,即使他想停下來。因為戰(zhàn)爭從他覺醒后的那刻起,就已經(jīng)打響了! 勝利者,只能是他。 …… 無根無萍,無依無靠。 他終究,什么也沒有。 偽裝得再好也只是虛妄,揭開虛偽的面具,他將一無所有。法蘭克林,法蘭……他也會離他而去的吧。 倫雅垂下眼簾,目色微涼,對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張開手掌,遮住那光芒,手腕極纖細,白皙的膚色近乎透明,而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 他試圖抓住什么,又那樣無力,好像什么也沒抓住。光線打在他的金發(fā)上,金發(fā)遮蔽下漂亮的臉蛋,只留下一片不深不重的陰影。 身體和意識仿佛分成了兩份,一個天真爛漫,充滿著對生活的渴望,一個冷眼旁觀,看透了世界的險惡。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至少,你不能離開我?!?/br> “我們約好了的,我的法蘭?!?/br> 想到了什么愉悅的事情,甜蜜的笑容洋溢在精致柔美的臉龐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xiàn),可愛極了。 “不然,殺了你哦?!?/br> 龐大的精神力在屋內悄然出現(xiàn),占領了全部的空間,純白美好與黑暗壓抑并存,只一瞬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倫雅是個黑芝麻餡的湯圓,看起來干凈可愛,晶瑩剔透,實際上一肚子壞水兒,切開全是黑色的。 但他偽裝的很好,甚至因為是黑心的,所以更懂得如何去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他總是會做到最好。包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塞希爾是他計劃里的一環(huán)。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個小家伙似乎生出了不必要的心思,稍微超出了掌控——但是無傷大雅。 雄雄戀在他看來無關緊要,只要他能修復自己的基因,雌伏于塞希爾或者別的什么雄蟲也并非不可取。當然,從內心深處來講,倫雅更喜歡做掌控者,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感覺讓他由衷地感到一種無可比擬的安全感。 手腕、鎖骨、臉頰等暴露在身體外部的地方,有繁瑣精致銀色花紋若隱若現(xiàn),他壓住心頭的強烈悸動,低聲道,“再等等,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只有角色都到齊了,好戲才算是正式開場——” “我很期待,這幕戲,要怎么開場?!彼冻鲆粋€若有若無的笑容,“法蘭克林,塞希爾,謝菲爾德……” 最終把名字落在金發(fā)雄蟲的身上。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啊?!眰愌殴雌鹨豢|淡金色的發(fā)絲,輕輕地扯斷,淡粉的唇現(xiàn)在看起來竟露出三分艷色。 他像一朵玫瑰,盛開在無人之地,光彩奪目,鮮艷欲滴,但在純潔的外表之下是一根根極利的刺。又像是罌粟花,美艷卻有毒,你既抗拒不了他的美貌,也就無法抵抗他的毒,食髓知味。 “倫雅,吃早飯了——” “好,就來?!焙谥ヂ轲W的小惡魔藏起了他的犄角和尾巴,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