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秀峰在秦素面前雖然靦腆，實際他接手了母親的實驗室的同時，也接手了石薇曾經(jīng)商界和政界的人脈，并且后來都經(jīng)營得不錯。不過是從辦公室到停車場的時間，他就已經(jīng)通過渠道確定了秦素坐的那輛大巴車發(fā)生車禍的事情。

    大巴沖出盤山公路的護欄，翻落山谷。車上45名乘客外加2名司機，全部失去聯(lián)系，生死不明。

    得到消息的時候，陸秀峰正準備開車門，他死死地捏著手機，試了幾次才拉穩(wěn)車門把手。他的眼睛紅得嚇人，整個人撐住車門框連著猛吸了幾口氣，手掌被巨大的力氣壓得掌刃都泛白。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坐進車里。

    明明知道無法接通，他還是不死心地又一次撥打秦素的電話。當聽到冰冷的電子音再一次復述毫無感情波動的提示語時，他終于爆發(fā)地一拳錘在方向盤上！

    刺耳的鳴笛響徹安靜的停車場。

    哪怕心急如焚，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三分鐘。他率先想到的竟然是給原傾打電話，必須得有個人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哪怕這個人不是他，是原傾……也可以……他們兩個人中，必須有一個人立刻趕過去！

    秦素還在等著……

    可不管打幾次，原傾的電話始終打不通。

    陸秀峰努力了幾次，才終于壓下翻滾的心血。

    管不了原傾那邊怎么回事了。從他得到的消息，當?shù)劓?zhèn)上的醫(yī)療建設(shè)并不發(fā)達，這樣大型車禍現(xiàn)場，救援、調(diào)度、救治都需要跟時間賽跑。他不能也不敢寄希望于當?shù)卣那厮剡€在等著他去救她，他一定要想盡辦法。

    他定了定神，先聯(lián)系了當?shù)卣绾歪t(yī)療界的合作伙伴兼朋友，請他們從上級市里抽調(diào)精干的消防救援和醫(yī)療急救小組趕赴現(xiàn)場。同時以自己名下制藥公司的名義表示，會帶著無償?shù)乃幤泛歪t(yī)療器械前去支援。

    開車去時間實在太久，而且他目前的狀態(tài)也根本不適宜長時間開車，在見到秦素之前，他自己絕對不能有事。他沒有猶豫，直接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那邊才接通，一個充滿魄力的男聲響起：“陸先生？”

    陸秀峰沒有多寒暄：“艾參謀長，我想請您幫個忙?！?/br>
    “我們艾家欠你一個人情?！蹦觊L的男聲說話自帶威壓，雖然說的是欠人情，但姿態(tài)依舊是久居高位的氣勢，“請講?！?/br>
    他的獨子艾希去年和他一起出國，在飛機上被敵國的間諜用食物誘發(fā)罕見而致命的過敏反應，幸好有同航班的陸秀峰及時幫忙處理和急救，才爭取到時間等飛機迫降。

    陸秀峰原本根本不想與這些權(quán)利中心的人牽扯什么，這份人情他也壓根不想用，如今擔心秦素的安危，其他也就顧不得了。

    不過，對方顯然有些意外，這么大的人情明明可以獅子大開口，陸秀峰沉寂這么久之后，再聯(lián)系也只是要求派一輛軍用直升機，把他送到某個山區(qū)靠近路段的地方。

    既然可以輕松就這么收回一份承諾，位高權(quán)重的艾參謀長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原本開車需要耗時14個小時的車程，陸秀峰花了3小時的航程就抵達，耳中還帶著飛機的轟鳴聲，他迫不及待地著陸。

    降落地點距離車禍發(fā)生地還有一段距離，下車后有當?shù)氐募哲囋诘群颍懶惴逡环昼娨矝]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現(xiàn)場。

    此時，已經(jīng)距離車禍發(fā)生4小時，他把帶過去的藥物器械和急救包都交給了救援指揮員，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大巴車沖出護欄的地方。

    近乎垂直的坡度令他心中發(fā)沉。由于大巴車翻下去的地方四周有濃密的植被和陡峭的崖石，損壞變形的嚴重，斜扣朝下的角度令得形式更加復雜，也對救援十分不利。救援小組經(jīng)過幾次查勘，已經(jīng)制定了緊急救援方案，陸秀峰抵達時，他們剛剛救上來第一位傷者。

    雖然是藥理學專家，對血rou頗有免疫力，可只要把眼前渾身是血的傷者代入成秦素，陸秀峰簡直無法承受。

    他狼狽地扭過頭，大口地喘著氣。

    他無法坐在這里干等，他要下去親眼確認他的秦素是否還活著。

    可他的要求被拒絕了，因為救援小組一致認為他沒有攀巖營救的經(jīng)驗，現(xiàn)在不是可以讓他嘗試的時機。

    他換上了白大褂，和現(xiàn)場的醫(yī)生護士一起為救治上來的傷者進一步處理傷口。如果不做些事情分散注意力，他真的要瘋了。

    救援小組分成兩組，大巴墜落的地方很深，起重的機器下不去，甚至無法借助機械把傷者抬上來，只能依靠纜繩人工將傷者一個個背上來。

    所以，救上來一個傷者，保守估計用時需要45分鐘到1個小時。

    從天亮到天黑，每一個傷者被送上來時，陸秀峰總要第一時間沖上前查看，卻一次次失望。

    他們，都不是秦素。

    夜深了，他滴水未進，白大褂上染著斑斑血跡，可他始終沒有等來他的愛人。

    已經(jīng)救出連同司機在內(nèi)的38個人了。

    救援小組下到崖底的人員體力也到了極限，幸好替換的人員已經(jīng)就位，而一屁股坐到地上喝水休息的人在說：“車里實在看不清，最里面還有6個人，沒什么動靜，喊了沒有回應，紅外熱像儀顯示還活著，但是存在失溫情況，還有3個人可能在大巴翻滾下墜的過程中被甩出車窗外了，要派人再擴大范圍把周圍搜一搜……”

    陸秀峰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心頭都在冒著寒氣。

    山里溫差大，到了夜間氣溫驟降，人在受傷流血又昏迷不醒的情況下，能無聲無息地支撐多久？

    “我要下去?！标懶惴逵忠淮握业搅司仍撠熑私簧妫p方爭執(zhí)不下的時候，他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陸秀峰，秦素是不是出事了？”原傾心急如焚的聲音傳過來。

    “是，車禍，還沒有救上來。”陸秀峰忍了又忍，忍住了那句惡毒的“她要不是來看你，根本不會有事！我真希望你當初死在地下室里”，卻終究沒能忍住憤怒，“原傾，她要是有事，都是因為你。”

    “為什么還沒有救上來？”原傾的聲音滿是自己都不知道的顫抖。

    陸秀峰緩了口氣，把目前的情況都告訴了他：“一車47個人，救出來38個，還剩下6個在車里情況不明，3個可能被甩出了車外目前還在搜救。素素，就在這其中。”

    情況不能更糟了。

    原傾捏住電話，自責的情緒蔓延全身。

    陸秀峰說的沒錯，秦素這場車禍完全是因為他。

    他無力地靠在車座上，喉頭收緊壓下去一口腥甜?！八粫惺碌?。”他喃喃，仿佛這樣才能支撐自己。他昨天才跟她分吃了壽面，許愿要一起長命百歲的。他心里發(fā)慌，催促著阿Jay，“快點，再開快點！”

    阿Jay緊皺眉頭，沒有計較他近乎嘶吼的聲音，再次提速：“已經(jīng)是最快了！”

    可是，還不夠。

    太慢了。

    他的愛人生死未卜，他卻不在她身邊。

    秦素，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