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肅與瀲瑚同居后的第二個周末，他的釣友邀請他去郊區(qū)的黑坑【注1】進行掐魚【注2】。秦肅不忍留下瀲瑚獨守空房，他本想拒絕，卻從瀲瑚那里得到了另一個選項——帶著他的人魚一起去釣魚。于是，他們驅(qū)車幾十公里，來到了城郊的私人魚塘。

    “瞧瞧這是誰來了——不正是娶了人魚的秦小肅嘛！”

    秦肅推動輪椅，迎著陳序，緩步向前；坐在輪椅上的瀲瑚卻是滿臉不悅：一是因為戶外過熱的溫度，二是因為來人的語氣，

    “好久不見?！鼻孛C同陳序打過招呼，又彎下腰附在瀲瑚耳邊輕聲說，“陳序，你之前見過的。”

    “之前”指的是瀲瑚被秦肅釣上來的那一天，陳序當(dāng)時與其他釣友一起恭祝秦肅喜提人魚——甚至是人魚伴侶。瀲瑚睨著面前賤兮兮笑著的男人，撇嘴回說：“我知道?！?/br>
    “弟妹還記得我，實在是我的榮幸！”陳序蹲在輪椅前，撩起瀲瑚的一只手，不正經(jīng)地調(diào)笑道，“我是應(yīng)該行吻手禮啊，還是應(yīng)該行親吻禮??？”

    瀲瑚倏地抽回自己的手，壓在胸口，用厭惡且警惕的目光瞪著陳序。

    “都不用?！鼻孛C直起腰身，用手捏著瀲瑚的肩膀，一邊安撫自己的伴侶，一邊向自己的朋友進行解釋，“瀲瑚是我國領(lǐng)海內(nèi)的人魚族，并不熟悉外國人族的禮數(shù)?！?/br>
    “這樣啊?！标愋蛞舱酒饋?，看著秦肅，說著玩笑，“我以為他是歐洲人呢。”

    秦肅被逗笑，因為瀲瑚銀色的頭發(fā)和灰色的瞳孔，也曾讓他以為對方是一條說英語或是法語的外國人魚。

    兩個人族都在笑，唯有人魚笑不出來。瀲瑚感到不悅，不僅是因為陳序陰陽怪氣的態(tài)度，更因為他正與自己的人族伴侶并肩同行，甚至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秦肅很少對他笑。伴侶的歡喜與自己無關(guān)，這不僅讓人魚氣惱，更讓他心生忌妒：他希望惹人嫌的陳序能夠從秦肅身邊滾開，滾得越遠越好。

    “你老婆貌似討厭我。”陳序抻著脖子，湊到秦肅耳邊低語。

    秦肅笑道：“作為人魚，他幾乎討厭所有人族。”

    “除了你？”

    秦肅搖頭苦笑：“因為他聽力非常好?！?/br>
    陳序聞言垂眸看向瀲瑚——坐在輪椅上的人魚正扭著脖子，向他展現(xiàn)什么叫作“憎惡”。

    “好吧，我向來不招異族待見……”陳序說著，閉上了嘴巴，而后用手在嘴前做出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他不該多嘴。

    秦肅拍了拍瀲瑚的肩膀，替自己的朋友解釋道：“他就是這樣的脾氣，你不用在意?！?/br>
    瀲瑚當(dāng)然知道，畢竟出門前秦肅給他講過許多遍：陳序是他的釣友，這個人喜歡開玩笑，但是并沒有惡意。

    是啊，這個人對秦肅不僅沒有惡意，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愛意——宛若偽裝成一灘沙子，蟄伏在海底守候獵物的比目魚，猥瑣、狡詐且令人作嘔。瀲瑚對他的厭惡，是出于本能的，哪怕只是他的錯覺，但是作為一條占有欲極強的人魚，他也有理由憎惡所有與他伴侶親近的生物；尤其是與秦肅興趣相投的人族。

    秦肅選好釣點，放下裝釣具的箱子，然后走到坐在輪椅上的瀲瑚面前，彎下腰對他說：“你確定要在這邊陪我嗎？休息區(qū)里面或許會更舒適一些。”

    瀲瑚搖頭：“那我不如留在家里。”

    人魚族不喜歡穿人族的衣物，瀲瑚在家素來赤裸著上身，但是出門在外且介于人族領(lǐng)地的人族，需要遵守人族的規(guī)定，穿著遮擋人形上身的衣物。秦肅為瀲瑚拉好防曬服的拉鏈，繼續(xù)叮囑道：“如果尾巴感到不適了，就使用擬海水膠囊【注2】；手邊的用完了，就告訴我，車上還有很多?！?/br>
    “拜托，不要聽信異管局的危言聳聽?！睘嚭飨蛲馔浦孛C，“離開海水幾個小時真的不會對人魚造成太大的威脅——去吧，去享受你的周末，不要因我而掃興?！?/br>
    秦肅回到水塘旁，陳序已經(jīng)擺好釣具，正在配餌料。

    “不如讓他進塘里泡著，”陳序調(diào)侃道，“怎么也比在岸邊曬太陽要強吧?！?/br>
    秦肅蹙起眉頭，一臉嚴肅道：“黑坑的水并不適合人魚?！?/br>
    陳序挑眉不語，心說不愧是娶了人魚的人，懂得還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