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后果
書迷正在閱讀:澆灌幼弟、非典型戀愛、rou食愛好 (BL短篇合集)、雄性大奶館、酒容器、周周、不乖、極盡之夜、黑暗中手牽手、【綜漫】勝者執(zhí)念
枕流急匆匆?guī)еt(yī)趕到延慈堂,石嬤嬤帶一眾丫鬟服侍去了內(nèi)室給太夫人診脈。 正被婆婆嚇了一跳的許氏一見兒子,驚得臉都白了,撫著他紅腫的面頰一疊聲問這是怎么了。 枕流默然垂首,不露口風(fēng)。 許氏是一時急上心頭,待回神了立刻明白過來,僵著臉道:“當(dāng)真是翻了天了,不過一個寵姬,怎么能這樣對主子爺不敬!”細(xì)細(xì)看了枕流左右兩邊面頰,心疼得不得了,“竟下得了這樣的狠手,是結(jié)了什么仇什么怨?。 ?/br> 說著就要喚人,“去把那陸氏給我?guī)?!?/br> “母親!” “娘!” 枕鴻和枕流異口同聲。 許氏被氣得直翻白眼,正待訓(xùn)斥兒子,石嬤嬤引著御醫(yī)從內(nèi)室出來。 今日因白御醫(yī)在宮中當(dāng)值,來的是他的族侄,醫(yī)術(shù)也很是了得。他對枕鴻幾個說了幾句“急怒攻心,以致血不歸心,這才猝然暈倒,萬不可再受刺激”,便由丫鬟引著去東廂房開藥。 石嬤嬤見枕流的臉比之方才愈發(fā)腫了,嘆口氣,道:“太夫人請夫人、世子、二爺進(jìn)去?!?/br> 太夫人已經(jīng)蘇醒,正靠在大迎枕上由丫鬟服侍著喝安神湯,氣色十分萎靡。 她見枕流腫著臉進(jìn)來,不由嘲諷一笑,神色古怪地盯看了良久,頹然閉目不語。 枕鴻見祖母這般,便知一切已瞞不住,皺眉道:“祖母,母親,二弟面上腫得厲害,先叫他去上藥吧?!?/br> 許氏此時尚一無所知,忙不迭應(yīng)承道:“可不是么,快叫人去取消腫祛瘀膏來,”轉(zhuǎn)回頭對太夫人道:“娘,您看看,都是那女子打的,這可怎么得了??!” 太夫人“嗤”的一笑,慢慢道:“我瞧他是活該?!?/br> “娘......” “罷了,我不想見他,”太夫人擺擺手,“你叫他出去抹藥吧,我有話問鴻哥兒。” 枕流還在傷心中,雖不解為何祖母也是這般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卻也并不多想,垂頭走了出去。石嬤嬤也叫內(nèi)室服侍的都出去,守在廊下,不許任何人走動。 候在正堂的芭蕉早便命人取了藥膏來,見枕流走了出來,忙道,“二爺,您臉上......您到西廂歇會兒,奴婢給您上藥......”伺候著出去了。 待外頭聲音漸漸遠(yuǎn)了,太夫人提一口氣,指了枕鴻道:“你知道?” 枕鴻垂首,“是,孫兒知道?!?/br> 太夫人嘴角一搐,厲然喝罵:“畜生!” 許氏大驚,卻見枕鴻跪倒在地,鄭重道:“孫兒不孝,孫兒初時是......迫不得已,知道時已回頭無路?!?/br> “回頭無路?”太夫人嘲諷道:“若想回頭,何愁無路,你不過是色迷了心竅,把人倫綱常都拋在了腦后!” 許氏一頭霧水,不知婆婆為何如此大動肝火,明明之前知曉“兄弟共妻”時都沒動氣。 太夫人指指許氏,對石嬤嬤道:“又蘭,你說?!?/br> 石嬤嬤肅手而立,面色青白著對許氏道:“夫人,那姑娘,姓......陸?!?/br> 許氏驚疑不定,“我曉得,那女子是陸氏。” 石嬤嬤看看枕鴻,又望望枕流走出去的方向,似是十分不忍,“是,金陵陸氏的,陸......” 許氏反應(yīng)兩息,一時倒抽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驚詫道:“這......這......”她抖著雙手,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 “......造孽啊!” ...... “小姐,藥熬好了,”若雨見拂云端了藥進(jìn)來,忙扶著青娘坐起,把大迎枕靠在她身后,“咱們把藥喝了吧,喝了身子就能好了?!?/br> 青娘面色慘白,一動不動由著她擺弄,絲毫沒有反應(yīng),頰邊一道發(fā)青發(fā)紫的印痕,看得若雨心里不是滋味。 自方才青娘打了枕流之后,便一直是這樣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樣。 她從青娘之前高燒時就在身邊服侍,由暗轉(zhuǎn)明,至今已兩月有余,幾乎目睹了一切。今次又是她們守衛(wèi)不周,使得青娘遭受此辱,是以內(nèi)心十分愧疚。 拂云也是如此。她家中姐妹多,為了供養(yǎng)來之不易的弟弟,幾個jiejie接連被父母賣出,自小見多了慘狀,輪到自己時,更是怎樣的討好求饒都不管用,最是明白女子的無能為力。 如今青娘這般教兩個爺們寵著愛著,看著是花團(tuán)錦簇,其實內(nèi)里最是骯臟,更甚者翻出根底來,沒人會在意到底是誰起的頭,也不會有人指責(zé)是誰在仗勢欺人,都只會一味說女子狐媚,勾引了爺們罷了。 若雨和拂云圍在青娘身邊,一邊勸說一邊喂藥,只盼她能有所反應(yīng),不再似此刻一般像個活死人。 青娘垂著眼皮咽下幾口藥,一時不知嗆到哪里,咳得撕心裂肺,俯身便把入口的藥吐了個干凈。 她趴在榻邊,怔怔望著窗戶,外頭的陽光漸遠(yuǎn)漸暗,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成夕陽。 她想起就在不久之前,陽光照在身上的時候,她還在為他的來臨感到心安。 當(dāng)真可笑,可笑至極...... 她幾乎要恨自己了。 為什么要躲呢,為什么不乖乖把那碗藥喝下去? 這樣,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了。 “沐浴,沐浴......我要沐浴,要洗干凈......” 正擦拭她身前衣裳的若雨一怔,與拂云對視一眼,遲疑著應(yīng)諾:“奴婢這就備水?!?/br> ...... 人高的琉璃鏡矗立在浴室墻角,青娘浸在水里的光裸身子映在其中,入目有青紫的掐痕,和曖昧的粉痕。 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趕走要伺浴的若雨,自己取了海綿,在身上一下一下用力擦拭,一邊擦一邊輕聲念叨:“洗干凈......洗干凈......我要洗干凈......” 水滑過身體的聲音讓她恍惚,耳邊似響起熟悉的、端夙溫柔的聲音,是幼時母親在教她背誦。 “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云婦德,不必才明絕異也;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清閑貞靜,守節(jié)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來,青兒,跟娘念......” 清閑貞靜,守節(jié)整齊,行己有恥...... 青娘的淚接連不斷地滾落下來,嘴唇哆嗦著,渾身發(fā)顫。她手指用力,攥得發(fā)白,最柔軟的海綿也在脖頸間落下道道紅痕。 “石可破也,而不可奪其堅;丹可磨也,而不可奪其赤。堅與赤,性之有也。性也者,所受于天也,非取而為之也。豪士之自好者,其不可漫以污也,亦猶此也。青兒,你要牢記!” 父親自小的訓(xùn)導(dǎo)言猶在耳,可她,可她......都做了些什么...... 三年前那個秋天發(fā)生的事還歷歷在目。 那時,石嬤嬤總是笑盈盈的,每日午后便來接她過去。她在老夫人屋里抄佛經(jīng),一抄便是一下午。 母親告訴她,老夫人是外祖父師座那個嫁去京城的小女兒,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回過江南。如今帶著兒媳客居在別苑,叮囑她定要好好服侍,好教老夫人賓至如歸。 江夫人雖然總是時不時地打量她,但待她也很是溫柔。她們和母親常常避著她說話,她在東邊書房抄佛經(jīng)的時候,她們便會坐在西邊的竹塢,有時說著說著笑起來,隔了老遠(yuǎn)都能聽到聲音。 其實她知道她們說的是什么。 蘭草是個鬼靈精,每天晚上都會悄悄告訴她白日偷聽來的消息。 于是她一點一點拼湊出了他的樣子:自幼身子不好,但人很聰明,慢慢養(yǎng)好了底子,便去了岳麓書院讀書,家中有一個長兄,已娶了妻子,底下還有一嫡一庶兩個meimei。 石嬤嬤故意在她面前說起過一次,贊他生得俊朗,身量也頎長,雖未能習(xí)武,但也由兄長教導(dǎo)著學(xué)了弓馬騎射,不是那風(fēng)一吹就倒的弱質(zhì)書生。 她那時自作多情,想著父親遵循古禮,喜歡君子六藝,他既學(xué)了騎射功夫,那“五射五御”之道自然不在話下,應(yīng)對岳父也容易過關(guān)些...... 到兩家交換信物,說定來日便遣人提親后,母親便不叫她再去老夫人那兒了。表面的說法是老夫人要修養(yǎng),實際如何,蘭草早便暗戳戳講給她知道了。 那之后,每日練完字,她便于無人處偷偷繡起荷包來。只因這是京中舊俗,新婚妻子雙朝賀紅之日,除了要送婆婆親制的鞋襪,還要送予丈夫自己手繡的荷包...... 后來...... 后來,她的荷包還沒繡完,老夫人便帶著江夫人急急搬離了別苑。她以為是要回京,結(jié)果聽說她們住去了青龍山的莊子。江家隨侍的幕僚先生每日來拜訪父親,石嬤嬤也隔一日來看一回她,送來好多東西。 都教父親一一退回了。 時日久了,蘭草也不再在她面前說笑提起“江公子”,她雖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也曉得這樁婚事,想是不成了。 她曾為此努力過。 那一晚,她鼓了老大的勇氣去找母親說情,走在路上時,還暗罵自己不知羞。 然后,她便聽見父親痛心疾首的喝罵。 “他若不喜這樁婚事,為何不明明白白向我表態(tài),難道我陸旭還會強(qiáng)迫于他?難道我陸家的姑娘非要上趕著許給他一個人不成?偏偏行此下作手段,寫了污穢之語來,竟還指明寄給青兒!” “我如何能將女兒許配此等無恥之徒!” 母親帶著哭腔勸說:“若是平時,我必然與你一般心思??山駮r不同往日,首輔勢大,余閣老弄權(quán),三弟在京中已是舉步維艱,知府吳友德又因舊隙緊盯著咱們家,只怕哪一日便是滅頂之災(zāi)。那江家,好歹也是功勛貴族,兩位夫人也委實是好人,若能將青兒托付,便是日后夫君不睦,總也能在后宅中安身立命!” “富貴不能yin,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難道為尋一容身之地,要教青兒忍受此等奇恥大辱?我陸氏兒女不屑于此,便來日滅頂,一家人慷慨赴死又有何難!” 她退了回去。 她想起半年后母親垂淚送她投奔親友。 她想起全族覆滅的消息傳到京城。 她想起自己被拖拽著送往妓院。 然后,她有了相公。 即便沒有燒到天明的龍鳳雙燭,沒有鋪天蓋地的紅幔喜帳,都沒有關(guān)系,她又有家了。 可她再一次失去了。 被迫著,失去了一切。 連尊嚴(yán)都不剩。 她想起之前自以為是的挑撥離間,想起奉上身體時的沾沾自喜,想起在這池水中的臉紅心跳......她恨不得用刀剮掉自己這張臉,剝掉身上這層皮! 這池水,這面鏡子,這整個屋子,都目睹了她的恬不知恥,下作yin蕩。 清閑貞靜,守節(jié)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是謂婦德...... 石可破也,而不可奪其堅;丹可磨也,而不可奪其赤...... 青娘絕望地用雙手捧住頭,“啊————” 發(fā)間尖利的長簪落在水里,被她伸手撈起。 她舉著簪,像舉著一把劍,終可解脫。 “爹,娘,不孝女來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