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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尚齡帶了個穿水紅襖子盤大云頭的姑娘進(jìn)屋。 水蛇似的一截小腰一擰,全屋的男人都坐不住了。 孫尚齡得意的把人往渠錦堂跟前領(lǐng):“少爺,您看,您看看她……” 姑娘應(yīng)他的話,昂起下巴,涂了粉的臉蛋兒,一路白到脖子上,兩條楊柳似的手臂,胸脯卻是壓枝的石榴,鼓鼓一大包。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是比著男人的意長的,沒有見了不眼饞的。 渠錦堂卻不滿意,嫌她擺來擺去的眼珠,風(fēng)塵氣太重:“干凈么?沒什么暗毛病吧?” 孫尚齡弄不懂這位爺,說好要給姓常的小子一個厲害的,生怕他變卦:“哎呦,我的少爺!您cao心這個呢。她可是南班最紅的小玉蘭,她攀上的男人沒一個跑得了的,您就請好吧……” 有人掂量出來:“錦堂,你該不會是舍不得吧?!?/br> 舍不得?這說的哪兒的笑話,渠錦堂的嘴,風(fēng)流的一咧:“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把人撈過來,抱在腿上狠狠揉了一把胸脯子,“一會兒人來了,你可得……好好替我把他伺候好了。” 鉤窗邊的人忽然曲指叩響窗框:“來啦!” 渠錦堂的身子立刻繃緊,把人一推,那姑娘看了他一眼,乖乖挪下去。 樓下不知起得什么熱鬧,跟唱大戲似的,鶯鶯燕燕全出來了,迎著送著,高高興興往樓上來:“呵……”有人打笑,“皇帝老子入后宮了……” 樓梯上的步子,越來越近,渠錦堂豎著耳朵,攥緊袖子數(shù),一格,兩格。 來了! 菱花窗格上,走馬燈似的掠過那么多人影,他一眼就認(rèn)出他。 說不好奇是假的,所有人全都巴巴地望著,想要見識見識這位茂字號年輕的掌柜,是個什么人物,頭一個入屋的是去請人的李家二少,他大哥最近和渠家這位大掌柜走得近,做成不少買賣。 跟在他身后,由他引著,請進(jìn)來個人,老銀的長衫,庫灰色大襟馬褂。 好像把所有的聲兒都鎖在了門外,屋里人的眼睛全不會動了,噎在嗓子眼的花生米忘了咽下,姑娘勸酒的手一松,衣襟上多出一朵漾開的酒花,這哪兒是什么掌柜的,分明舊書里跑出來的書生,梅園亭下陌上人如玉的公子。 哪有姑娘不愛俏,渠錦堂心煩地聽邊上的女人咯咯的笑:“這么俊的客,讓給我唄……” 一屋子人,常樂先看見渠錦堂,走過來,恭恭敬敬一句:“少爺。” 渠錦堂擺著他的架子,沒理人,嘴上不答應(yīng),眼睛一路跟的看別人把他請到座上,一左一右塞進(jìn)兩個姑娘。 是心思作怪,渠錦堂怎么看怎么覺得,跟他一比,屋里最艷的姐兒都成了不入眼的胭脂俗粉。 姑娘們抹了蔻丹的紅酥手,藤纏樹一樣,沒了骨頭的攀上常樂的膀子。無聲風(fēng)撩撥,火燭猛地?fù)u晃,像被火芯迷了眼,燙得渠錦堂眼皮一緊。 原是為了羞辱常樂做的安排,沒想到他泰然處之,幾個少爺?shù)墓ЬS話他能來去自如,跟姐兒的俏皮話也張口即來,還把人哄得一朵花似的嬌羞,一來二去的,倒像悶頭喝酒的渠錦堂,是這風(fēng)月場上的外人。 孫尚齡看準(zhǔn)時機(jī),把個白紙疊的小片兒塞到小玉蘭手里,兩人交換個眼色,姑娘舉著酒杯向常樂靠過去。 “你給他吃的什么?”渠錦堂看著常樂喝下那杯攙了東西的酒。 “一點(diǎn)助興的玩意兒……”孫尚齡一臉壞相,“吃了那個,神仙也跑不了。” 廂房是早備下的,屋里沒點(diǎn)燈,黑魆魆的,床邊上早早坐了個人,細(xì)條條的身影,看不清是男是女,幾個人鬧新房似的擁著常樂往屋里送,把人推進(jìn)去,哐的,從外邊把門帶上。 門關(guān)了,人沒走,一群人扒窗根聽:“嘿,脫衣服了!” 又一個:“上床了,上床了!” 請常樂來的李家少爺紅著臉:“這……不會有事吧?” 有人搡他一把:“能有什么事兒,上這兒來誰不是找痛快。”他聽得自己底下也火燒,等不住地?fù)蟿偝跃频墓媚?,“得了得了,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別妨了人常老板春宵一刻?!?/br> 渠錦堂誰也沒要,揮開貼上來的姑娘,撩開袍子蹬蹬蹬地下樓,孫尚齡沒轍,只好放了懷里的寶貝兒,追出去。 渠錦堂攥著拳在風(fēng)里走,街上的紅燈長長斜斜的一道道,火燒心似的在眼前晃。 常樂在席上的樣子不斷在渠錦堂的面前閃現(xiàn),談笑風(fēng)生的他,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他,從姑娘的手指邊銜住酒杯的他,月兒在頭頂,冷陌的一把光,激得渠錦堂一顫。 孫尚齡跟在那個憤怒的背影后頭:“少爺,你等等我!” 趕得快了,孫尚齡撞上突然停下的渠錦堂,叫叫喳喳地抬頭,紅燈下赤紅的雙目,揪他的衣襟,來勢洶洶:“我問你,那個小倌你哪兒找的?!” 讓個男人陪常樂睡覺,看看常樂到底是不是童子雞,是他們商量好的作踐人的把戲,人是孫尚齡在最下三濫的堂子里找的小唱,為的就是惡心惡心這位八面玲瓏的常掌柜的。 怵著渠錦堂,孫尚齡不得已招了實(shí)話。 風(fēng),呼呼甩在身后,渠錦堂去而復(fù)返,在一眾吃驚的人眼中三步蹬上樓,還是走的時候的那條路,他找到那間暗燈的屋子,起腳,一把踹開落鎖的門。 “常樂?。?!” 床圍子下頭,一下就不動了。 錐子扎了心,烈火把眼睛煅出鋼一樣的森冷。 呼啦一下,連著褥子,渠錦堂從炕上揪下一個剝得精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