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時東方天露出了魚肚白。

    早幾個時辰時小屋中的種種曖昧交織的聲響已銷聲匿跡，只剩下院子里那顆無人照顧卻自顧自生長著的大樹上的陣陣蟬鳴。

    修士本不需要睡眠，打坐修煉就足夠抵消疲意，不過若是想像凡人一樣休息，也不是睡不得的。聶世云還是沒有徹底習(xí)慣修真世界不吃不眠的習(xí)慣，正如他經(jīng)常要去弄些靈食飽飽口福，他也偶爾會像普通人那樣睡一覺。

    更不用提這樣情韻過后，小睡中的聶世云的手正擱著被褥輕搭在翟白容的身上，對方的呼吸的頻率從指尖傳來。

    也許都是太久沒有發(fā)泄，兩人那么一通胡鬧就折騰到了天亮，不久前才雙雙歇下。

    手下的身體動了動，淺眠中的聶世云睫毛扇動了一下，不過沒有睜開眼睛。他聽著聲音，知道是翟白容起來了。對方很輕地將自己放在其身上的手挪回了床上，緊接著就是窸窸窣窣的摩擦的聲音，應(yīng)該是翟白容從床榻旁邊撿起來昨夜后來被扔去一旁的衣物。

    應(yīng)該都皺巴巴了吧……

    聶世云這么回憶著。沒有用多久，翟白容應(yīng)該是穿戴整齊了，徑直推開門。出門前他似乎稍微有一絲猶豫，半晌，留下一句：“昨日叨擾了?！敝缶涂焖匍W身離去。

    聶世云一愣，睜開眼睛，聽到翟白容匆匆的足音迅速遠(yuǎn)去的聲響。

    既然知道自己在裝睡就早點說啊。

    上次是做完之后大打出手，這次是做完之后迅速跑路。聶世云無奈地?fù)u搖頭，他在這方面的情況還真是與常人不同。

    天色亮起來得很快，沒過多久房間里就充斥著朝陽從紙窗滲透進來的光束，將房間里照得亮堂堂的。沒有了夜色和酒香的遮掩，昨夜的曖昧氛圍就像是被挑破了的氣泡，蕩然無存。

    聶世云伸了個懶腰，也從床上起了身。他估計至少幾天之內(nèi)應(yīng)該是不會見到翟白容了。

    他心中思緒萬千，想縷一縷昨晚發(fā)生的事，他們究竟是怎么滾到一起去，又是各自抱著什么樣的心態(tài)的，但越想越亂，也弄不清個所以然來。干脆先將其放下，打坐靜心了一會兒后就去前頭開店了。

    他昨日關(guān)門了一下午，竟然還真的有客人上門卻吃了閉門羹，第二天早早地又過來了。聶世云嘴上賠著禮，手上收著錢，半點也沒有耽誤。

    正如聶世云所想，翟白容和他“第二次”一夜春宵后，也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抑或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身，好幾天都杳無蹤跡。

    他拿出楊柳劍，也不擔(dān)心人會就此消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

    這幾天思考了之后，聶世云還是決定試一試墨晶。一來楊柳劍再怎么提升，也不過是一柄給筑基修士用的法寶，若是翟白容真的無法突破，那自然無需擔(dān)心。若他得以突破，那楊柳劍遲早也會被更新?lián)Q代，構(gòu)不成威脅。

    這樣思量過，聶世云就開始先行研究楊柳劍和墨晶該如何結(jié)合。他只用墨晶煉制過小件的法寶，這種材質(zhì)很是刁難人，一次加熱后便會迅速融化，隨即很快又會凝結(jié)，一次成型后就無法再次加工，若是失手便連著法寶本身一同作廢。楊柳劍的裂縫細(xì)窄狹長又極不規(guī)律，聶世云不想修補不成反倒徹底弄壞了東西，事關(guān)他作為煉器師的名聲不說，男人嗎……總歸是不想在有過親密關(guān)系的對象面前丟了面子的。

    他也不著急立刻上手，想著先拿別的練練手，等之后翟白容哪天出現(xiàn)了，問過他的意見再說。

    大部分人煉丹煉器都決不會給外人看去，堪稱獨家機密。不過聶世云卻在店里開設(shè)了一小塊工作臺，平時當(dāng)著客人的面擺弄些小玩意，簡單的活兒都放在前臺做，獨門的手藝自然還是放在煉器室完成的。盡管只是最平常的吸引客戶的小把戲，不過吃這一套的人不論是以前的現(xiàn)世還是這修真界都不少，尤其是有些幼崽，閑著沒事就過來看他擺弄這些，熟絡(luò)了之后整日親近地喊他聶老板、聶師傅之類的，全然不見一開始開店時把他當(dāng)洪水猛獸的恐懼。

    “今天沒有糖嘛！”

    剛送走前一個客人，這群小鬼就上門了。聶世云偶爾在小廚房給自己做些吃食，會順便回憶著以前在地球上吃過的零嘴，做些牛軋?zhí)?、話梅糖，結(jié)果一次給這群崽子發(fā)現(xiàn)后就被纏上了。

    他一開始心情好的時侯就免費給幾顆，在聶世云眼里這就和投喂小動物似的。漸漸地，這群幼崽來得太勤了，他就干脆賣五靈石一顆。

    結(jié)果后來他發(fā)現(xiàn)這群妖崽子在外頭以八靈石的價格倒賣，給他整得又氣又笑，不過最后倒也沒有真的把這群小孩怎么樣。

    “今天沒有。”聶世云不客氣道。他最近忙得很，沒有閑暇做什么糖。

    “誒——”

    一群小鬼失望地哀嚎。

    “來，讓一讓啊?！?/br>
    聶世云從柜臺里出來，繞過那幾個小孩。剛才那位客人買走了架子上現(xiàn)成的一把蟄魂錘。人族修士用劍最多，刀、杖、索、鞭也是常見的，不過錘子，斧頭這種略顯笨重的法寶，卻是不大受歡迎。聶世云最近發(fā)現(xiàn)這種重武器在妖修之中卻還挺搶手的，許多棕熊，老虎等大型妖獸化形后都偏愛這些。

    于是他前幾日就用墨晶煉手時煉了一副流星錘，也許是手感比較好，成品竟然比想象得還要出色，雖然看起來有些夸張，不過吸睛效果一流，聶世云很滿意地將東西放在了架子上。

    “那什么時候會再有糖呀？”

    聶世云滿臉無奈，隨口應(yīng)付道：“不知道。也許下個月吧?！?/br>
    回頭一看，他卻嚇了一跳。眼前并非那伙小鬼中的一員，而是一個身高突兀的半大小子。應(yīng)該是在他布置架子的時候進來的。他對此毫無感知，可見對方的修為竟然在自己之上。

    少年看著也就十二三歲，稚氣未退，但怎么看都不應(yīng)該是張口要糖的年紀(jì)了，所以結(jié)合場景看起來稍微有點滑稽。

    “我聽說這里賣糖?！?/br>
    聶世云滿頭黑線：“不，這是煉器店……雖然的確偶爾會賣點零食，但只是逗逗這群小孩兒玩的?！?/br>
    一群妖獸幼崽們“嘻嘻”笑了起來，少年的臉色漲得通紅，猛地轉(zhuǎn)向他們：“喂，你們這群小鬼敢騙我！”

    “你才是小鬼呢！”

    “好可怕好可怕！”

    “鄉(xiāng)巴佬活該被騙啦——”

    妖獸幼崽們亂叫著，一瞬間跑沒了影兒。

    感受到聶世云疑惑的視線，少年臉上更不好意思了，干巴巴地解釋道：“我是從小村子來的。之前在城門口看到那群小鬼兜售糖果，就好奇買了……我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就覺得好奇，他們告訴我是在這里買的……”

    聶世云抽了抽嘴角：“我就知道。凈知道給我找事兒?！?/br>
    他拍了拍衣角，想著下次再遇上那群小混蛋，必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們——雖然這么說了許多次，不過他也沒有真的動過手就是了。

    “是墨晶！墨晶做的流星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好看。”

    “哦？你竟然認(rèn)識墨晶。”

    “當(dāng)然了，我也喜歡煉器！這東西我小時候在族落里見過一次?！鄙倌暄劬α辆ЬУ囟⒅淦骺?，“我說，你還有沒有多余的墨晶？我也想給自己做一柄武器！”

    聶世云有些驚訝，眼前的少年看起來年紀(jì)不大，本以為不會比剛才那群小鬼多明白什么事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妖獸許多只是心智年幼，實際年齡往往都在自己之上，他也不再怠慢，認(rèn)真咨詢道：“你也會煉器嗎？這墨晶并不好煉，稍有不慎就會連著法寶一同毀了?！?/br>
    少年哽住了：“我、我現(xiàn)在還不會，不過以后一定能學(xué)會的?！?/br>
    聶世云心想，原來還只是個初出茅廬，不，連門檻還沒跨出卻志向遠(yuǎn)大的小鬼。

    “你知不知道墨晶市價多少？”

    少年迷茫地?fù)u搖頭。

    “完整的五萬一顆。你要是只要零碎的邊角料，最小的……也許一萬也夠了?！?/br>
    聽到聶世云的報價，少年顯然陷入了“這個計價單位超出了認(rèn)知范圍”的迷茫。他打開錢袋子，數(shù)了數(shù)里面的靈石。聶世云看不著他有多少存款，但連儲物手環(huán)都沒有的孩子，想也知道錢包里能有多少錢。

    眼看著少年的面色變得灰敗，聶世云難得對著付不出錢的客人客氣道：“你倒不如等以后成了煉器師，賺到錢后，再來考慮買這種好材料的事吧。欲速則不達。做煉器師，打好基礎(chǔ)才是最重要的?！?/br>
    少年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也許還沉浸在“村子外的東西竟然可以以萬計價”的震驚之中，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店里架子上的各色法寶，失望地離開了。

    聶世云也沒指望著真的將來能做成這筆生意，他只是因著對方似乎很是憧憬煉器師這個職業(yè)，所以忍不住寬慰了兩句罷了。

    終于走回柜臺內(nèi)重新在工作臺前坐下，店鋪的門口掛著迎客的感應(yīng)風(fēng)鈴就又響了。聶世云長嘆一聲，今天可真是一刻都停不下來啊。

    抬頭一看——這次的確是該來的人來了。

    “生意太好了？”

    翟白容看著聶世云累到嘆氣的模樣，覺得有些新奇。

    “沒有的事，”聶世云揮揮手，頗為無奈道，“都是些靈石沒幾個，問題一大堆的熊孩子?！?/br>
    幾日未來，店鋪的架子上就更新?lián)Q代了不少法器，翟白容四處打量了一圈，走到柜臺前來。聶世云打趣道：“總算想起來你的東西了？一早就溜得沒影兒，我還以為你準(zhǔn)備將楊柳劍抵給我做渡夜費了?！?/br>
    翟白容急促地清咳了兩聲：“聶道友說的是什么事？我那天喝得有些多，記不清了?！?/br>
    “哦，是了，沒錯，你喝醉了?！甭櫴涝乒首髡J(rèn)真地重復(fù)道。

    “……我們說正事?！?/br>
    眼見著翟白容的神色有些慍怒，聶世云進退有度，當(dāng)即噤聲，換上正經(jīng)的表情，將楊柳劍與墨晶取出來。